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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野心。你知道,象朋友那样怯汉子,果真不是那位好人,处处在裸露感情来逗他,我是相信他胆子无论如何是不会那么大的。他发见这事以后,他不能不作一个英雄了。我就问他,英雄又怎么样呢?他说就爱下去。
“这奶奶,一个二十岁的,有了性欲上的口味,人是聪明极了,眼见到自己所放出的笑容别人于惶恐中畏缩中都领会了,站在对面的又是那么年青,美貌温和,简直一个”宝玉“,再不前进,不是特意留给自己在他日一个不可追悔的损失么?于是,……一个礼拜,整一个礼拜,两人实互相把身体欣赏过了。……到后我们的朋友,用眼泪偿还了那一次的欢娱。”
松子君象做文章似的,走马观花把周君的事说到此后,象是报告的义务已尽了,一枝烟,又重燃吸起来。
“是家中知道了么?”
“不是!”
“是吵翻了么?”
“不是!”
“是伯妈回了京那人儿也返了家么?”
“不是!”
“是……”
“都不是的,”松子君说,“还是好好的,纵或是伯妈返了京。这近于他的自苦,我所得结论是这样。他不知道享乐,却还想去这样一个人身上掘发那女子们没有的东西。他想这奶奶有许多太太们都不必有的尼姑样操行。这傻子,还在这上面去追求!不知道如果别人是只爱一个人的话,那你怎么能占有她?他不甘心在自己拥抱的休息中,让另一个也是年青的男子去欣赏她。他不久就发现自己理想的破灭,便沉陷到这失望的懊恼中了。事情也真糟!这小奶奶,对于世间的爱,总毫不放松,比朋友小了许多的堂弟,不久也在自己臂腕中了,而目光所及的,又还有堂弟那个十六岁的舅子。
“那就放手罢,我是那么同他说了。朋友却说因了虽然发现这类足使热着的心忽然冷凝下来的事,但在行为中,她的静好,全然异乎浪冶的女人,又是很确实的一件事,因此,要放,也竟不能。贪着弥补这漏罅,而又无从把这人握得更紧,正如断了一股丝的绳子,把这爱恋的心悬着,待察见了此绳断处后,又不能即断,又不能使它在略无恐惧中安稳的让它摇摆,因此就粘上深的痛苦。
“他先还想故意把事闹翻,好让那人儿从三表哥处脱离,同自己来正式组一个小政府!年青人呀,处处是要闹笑话的。
……“
院墙的缺口上,露出一个头来,听差把松子君喊去了。
“回头再来谈罢,文章多咧,”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说,从墙缺爬过去,松子君就消失到那一丛小小槭树林子后面了。一枝白色藤手杖,却留下倚到胡桃树旁边。
把晚饭吃过后,日头已落到后山去了,天上飞了一片绯红的霞,山脚下,还可见到些紫色薄雾。院中树上的蝉,在温夜书的当儿,将放学了。山的四围,蝈蝈儿的声音渐渐热闹了起来,金铃子也颇多,盼望中的松子君,终于没有再来。
“他希望我写一点什么咧,”松子君把脸故意烂起,表示为难的样子。是我们把昨天的谈话重提而起的。
“那么就写呀!”
“说是写,就提了笔,但是”——松子君从衣袋里取出来一束白原稿纸,“这里,却是写成。zisemeng。 紫色梦】了,笑话之至,见笑大方!
改改罢,可以那就幸福了。题目我拟得是……“”把来给我瞧瞧罢,“伸了手去,松子君却并没有将那纸送过来。
“我念,这字谁能认识?自己还将赖上下句的意思去猜啦。
念着你听罢。不准笑,笑了我就不念了。我的题目是一位奶奶……“”嗤……“没有记到我们的约,听到题目,就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那我就不念了!可笑的多着咧,慢慢的罢。”其实,他自家,也就正是在笑着。
“听我念完了再下批评呀!”
“就是那么办罢。”我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听他的。
于是,他一直说下去。
“因为我要俏皮一点,题目取做一位奶奶,不算滑稽么?
下面是正文,莫打岔听我念完,再来批评罢。……关于这位年青小奶奶,一切脾味儿,性格儿,脸子,身材,我们可以摘录T君日记中的几段,供大家参考——参考什么咧?难道是这个那个,都有着那种福分去欣赏一下么?哈哈,我不念了。“
“那你就送把我来!”
求他,也是不行的。松子君却把那一束稿子塞到荷包里去了。他的脾味我是知道的,凡是什么,他不大愿意告给人的事情,问他也是枉然的,关于使他心痒的新闻呢,不去理他,他也仍然不能坚执到底始终不说的。我从许多事上就看出他的这类小小脾气了。有些事你问他,他故意不说,待一回,却忍不住琅琅的在你耳朵边来背了。因此这时我也就满不理会的样子,独自在灯盏下修理我的一个小钢表。
松子君见我不理那稿子了,也象乐于如此的模样,把烟燃吸起来。
“这里不是昨天还似乎贴了一张禁止吸烟的条子么?”
让他故意扯谈,却不做声,坚执的待他心痒难受。
“怎么,不理我了么?”
我仍然不做声。在斜睇下,我见到他那脸还是很圆,知道是决不会在心中对我生了气,故依然大大方方去拨那小钢表上的时针。
“你要说话呀!”
“我是莫有说的。”
“那你有耳朵!”
“有耳朵又莫有话可听,别人是把一件新闻当成八宝精似的,还不是徒然生一对耳朵么?”
“嗤……”松子君笑了。
我知道他已软下来了,却故意不明其所说的意义似的,“什么可笑!我又不要说什么!”
“你不要我说什么吗?那是我就——”
再不乘风转篷,松子君的脸会要变长了。
“你就赶快念那东西给我听!你不知道别人为你那一伸一缩不可摸捉的小小脾气儿呕得什么样似的!”这样的促着他使他“言归正传”,他就又从荷包里取出那一卷稿子来。
送,是答应送我看的,但先就约下来,必得他去了以后才准我来看,因为这样一来,他才免得在我笑脸中,见出他文章的滑稽处,这滑稽,在松子君,写来是自然而然,不过待到他见到一个朋友拿着他的原稿纸读念时,松子君却羞愧得要不得了。松子君的条件是非遵照办理不可的,于是我把那一束稿纸接过手来时,就压到枕头下去了。
“你在我去了以后才准看!”
“一切照办。”
“一切照办,还不准笑我!”
这类象孩子气的地方,在松子君,真是颇多颇多的。但没有法也只好口上承应了。其实他也就知道这类要求是反而更叫人非笑不可的。但在别人当面答应了不笑之时,他眼前却得到可以释然的地方了。
松子君说话时照例要用花生、苹果、梨之类,来补助他口的休息,我的听差对这一点是极其合了松子君意的。也不要我喊叫,不一时,又从外面笑笑的抱了一包东西来了,“好咧,先生。”我是见到别人好心好意为我待客总不好意思说过一次“不好”的,听差因此就对于由他为我选购果子的义务更其热心起来了。这时候,松子君的谈锋已应当在休息的时候了,非常合意的十个大苹果却从听差手巾里一个一个掷到松子君面前。
“好呀,吃!”
用非常敏捷的手法,一个苹果的皮,就成了一长条花蛇样垂到松子君的膝上了。在削刮苹果中,照例还是要说话,不过这类话总不外乎他的听差怎样不懂事而我的听差又如何知趣诚实的唠叨,这在松子君谈话中,属于“补白”一类,所以你纵不听也不要紧。
一
。zisemeng。 紫色梦】
个苹果一段“补白”,到吃到第七个苹果时,他从“补白”转到正文上来了。
“那文章,老弟看了后,主张发表,就在《话片杂志》上去发表吧。但总得改改。至少题目总应当取一个略略近于庄严点的才是。这是别人的一段生活史料哩。”
“其实是一样的。”
“不一样!你知道这些,不必客气,还是费费神,当改正,也应不吝气力!”
他是又把第八个苹果攫到手,开始在用刀尖子剜苹果下端的凹处了,上面的削改的话,只好仍然当做一段“补白”。
…………
在松子君把苹果皮留在地下顾自走回他的院子时,已是十一点了。慢慢的把灯移近床边来,想去看松子君的文章,我们的听差却悄然提了一包东西进来。
仍然是苹果。由他为一个一个取出放到我近床那茶几盘子里。“我知道有那位先生在此,苹果绝对不会够,先生你也必定一个不得吃,所以接着又下坡去买它来十个。买来时他还不走,我恐怕一拿进来那位先生又会把这里所有的一半塞到肚子里的空角落去,所以——”“他既然是吃得,就应当让他吃饱再去!他还才说到你为人机敏知趣啦!下次不应这样小气了。”
“是是,先生告了我,我总记到,明天他来就让他吃二十个吧。”
听差是笑笑的把地下的苹果皮捡了一大包扯上门出去了。望到那茶几上侥幸逃了松子君的毒手的十个半红半青苹果,挤到一处,想起松子君同听差,不由的我不笑了。
松子君,在他的文章上所说到的,全同与我在白天所说过的一样。又怎样怎样去学了郭哥里的章法,来把周君的一位情敌描写一番,譬如那人鼻子同脸的模样,他就说:“大家想想吧,一个冬瓜上面,贴上一条小小黄瓜,那就是K君的尊范,不过关于色的调合,大家应同时联想起被焚过的砖墙,我们才能知道他的美处来。”
其实这未免太过,不消说,那是松子君有着爱管闲事人汤姆太太的精神,为怜悯与同情而起的愤慨所激动,故而特别夸张的将K君贬罚了。
在文章的后面,又非常滑稽的说是,T君为了发现自己的地位以后,怎样的不顾命的去喝酒,但当第三次喝酒大醉后,在一个夜里,呕出了许多食物,同时就把所有因那女人得来的悲哀,也一齐呕去,天明醒来,悲哀既已呕去,于是身上轻轻松松,想到回山,便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