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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悻悻说:“你相信我,这次我决不会再被骗,那女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贵气逼人,别的东西可以假装,但气度怎么能模仿?我认识的所有女人往她面前一站都显得特别乡土。”
苏可怀疑地看着她:“你说的所有女人里面不包括我吧?”
林婉不敢说实话,含糊地说:“你算一半吧,不过你如果穿上那件什么震撼美的衣服就可以算全部了。”
苏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毫不犹豫拿杂志往她头上敲了下去。
晚上林婉回了娘家吃饭,过一会董翼打电话过来:“回妈妈那边了?懒得跑的话这几天就住在那里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没解决,一下回不来。”
林婉说:“首都什么人那么吸引你啊?不会是旧情人吧?”
“哪有那么多旧情人,是原来的一个老朋友找我帮忙,男的。”
林婉故意难为他:“解释什么?解释等于掩饰,不是真的都变成真的了。”
董翼急了:“真是男的,不信我让他们听电话。”
电话那边真传来男人笑语:“董哥,这么怕嫂子?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林婉一下臊了:“诶,你这人真是,有人也不告诉我。”
董翼轻笑道:“那我去旁边接,让他们听不到。”
他们絮絮叨叨聊了一会,临到要挂电话,林婉学电视里的女子,拖长声音腻着问:“有没有想我啊?”
话筒那边顿了一下,他似乎在考虑怎样回答才更妥当,过一会慢慢说道:“嗯,每时每刻。”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林婉只觉得心中像是在喝碳酸饮料时涌起了许多细小的气泡,甜甜的、清凉的又有点小小的刺激,刺得她的鼻子有些幸福得发酸。董翼平日并不是个多话的男人,甜言蜜语尤其说得少,有时候几乎要逼一逼才肯说些情话哄她开心,这么珍贵的话语几乎让她有想录下来的冲动。
但是董翼马上又接着说:“对了,你今天回来没有自己开车吧?你那破技术太让人不放心了,还是打车吧。”
林婉无奈地叹了口气,男人就是这样残忍,他能让你迅速迷醉也能迅速让你清醒。
挂了电话,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脸上挂着大朵的笑汲着拖鞋这间房走到那间房,后来干脆把父亲珍藏的茶叶拿出来泡了杯茶喝。
林妈妈诧异:“你不是不喝茶的么?”很快又恍然大悟:“想董翼呢?你真是……女生外向也不是这么个生法的,接人家一个电话看你开心的那样子。”
林婉强辩道:“我才不是因为接他电话开心呢。我是在想……也不知道他那边有什么大事,把我的生日都给忘了。”
爸爸在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有几个儿女情长的男人事业有成的?”
她狡狯地回答:“怎么没有,爸爸你就是啊!”
临睡前,林婉想着白天看的那幅照片,依稀记得自己念书的时候曾经画过一些山水画稿,于是打开抽屉清理,结果翻了一大堆旧资料,也没找到几张看的上眼的,正准备把把东西理一理再放回去,忽然发现抽屉最底部还压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画纸。
伸手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蜡笔画,她推算一下自己用蜡笔的年代,估计是幼儿园时作品。画面上有一栋小木屋,门前有花园,天上还有个红红似鸭蛋的圆球,粗末考证应该是太阳,两个小朋友手牵手站在花园里,一个扎马尾巴戴蝴蝶结,一个短头发穿海军衫,画工自然是拙劣无比,他们的笑容却比太阳更加灿亮,
林婉有些失神,怔怔看了一会,叹口气,把那张纸放回原处,随手再把手里厚厚的书本稿纸压了上去。
这晚她早早上床,不一会便朦胧入睡,忽然有一道光亮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室内黑暗一片。她没往心上去,再次闭上眼睛,这时那道光又亮了,这次一明一灭亮了三下。
林婉静静闭着眼睛,乌黑浓密的长睫像蝴蝶翅膀似的微微扇动,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有感觉又像是没感觉。过了一会,她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踱到窗前,窗帘还是她做女孩时家里用的,白底上起绿色小碎花,清新雅致,那些星星点点的小绿花是极细的纱曼,光线就是透过这些细到几乎镂空的花朵照进来。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撩开窗帘一角,对面那栋楼里,已经黑暗很多年的二楼一个窗户里有一片桔色灯光。
那间房间,是唐进曾经的卧室。
林婉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唐进了,但其实在她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重逢的场面,尤其最初的那几年。她觉得自己绝对有资格傲慢地走到他面前,狠狠甩过去一耳光,骂一句脏话,然后潇洒离开;又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泪流满面地望着他,这样也算得上凄艳绝美;当然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遇见他时,她鲜衣怒马,神采飞扬,身边挽着一个比他更加俊美出众的男子,而她则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明显落魄的他。
可事实上真到了这个时刻,她什么都没做,命运像一只无情的巨手,生生把她与唐进拉开,又摇身一变化作师长,教会她该怎样得体应对。
她下楼的时候把睡衣换成了一套耐克的运动衣,头发梳成马尾,走到楼道门口,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她远远看见站在大槐树下的唐进,胃部忽然有一种痉挛的疼痛。
唐进也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衫,隔得远,看不清牌子,估计也是耐克,他从中学时就开始钟意这个牌子,球衣、休闲装都是它。那个曾经给她带来了这世上最巨大痛苦的人,如今就这么静静地背靠着那棵槐树站着,手背在身后,微微低着头,安静而沉默,林父曾经说他静若处子,这形容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依然贴切。
听到慢慢走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容貌亦如往昔,像一幅清秀的泼墨山水画,俊美出尘,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惜。只是这如画的山水,总是隐藏在不知多深的云雾后面,就像他的心,永远让人琢磨不清。
他看着她轻轻开口道:“你来了?”
林婉几乎疑心自己走进了时空隧道,时光似乎停留在八年前,没有丝毫改变。记忆里的天空总是特别蔚蓝高远,气候好像永远都在宜人的五月初夏,空气中亘古不变的弥漫着淡淡的槐叶清香。那时梳马尾辫穿运动服的她总是一蹦一跳地跑下楼,他也是这样背靠在这棵槐树下等她,他们住的地方是大学宿舍区,上下班时分人来熙攘,可不管身边多热闹,他总是静静的、耐心的等待,也从不抱怨自己等了多久,只会在她走近时微笑说一句:“你来了?”她只能从他肩上沾染的白色槐花花瓣来判断时间,有时没有、有时三两片、有时会更多,然后她满心内疚的道歉,他微笑——而她下次继续迟到。
那些片段,曾经是林婉心中最瑰丽的风景,但在这八年后的重逢一刻,她终于没有照多年前的台词脚本回答他。
她走到他身边,抬起脸:“唐进,好久不见。”
他看着她,过了半晌,终于说:“嗯,好久不见了——阿婉,你好么?”
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林婉流利地回答,不错挺好的,你呢?看样子也挺好的吧?这不是她曾经预想的画面,却是最应当的结局,曾经那种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就会撕心裂肺的痛楚情感,在经历了八年的世事变迁之后,终于成为了午夜梦回时的一声叹息。
唐进说:“我刚从美国回来,可能时差没倒过来,睡不着,忍不住想看看你还在不在。”
林婉笑道:“我当然在,什么叫还在不在。不过我现在回来这边比较少就是了,今天算你运气好给撞到了。”
唐进哦了一声,两人静默了片刻,俩俩相望,该说的话似乎很多,但又找不到一条可以通达的入口。过了一会,他征询她的意见:“陪我走走好么?”
林婉说:“好啊,反正院子里就算天晚也不必太担心不安全。”
屋子旁边有一条柏油马路,他们俩就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走,路的两边种着高大的泡桐树,时值秋季,地上已经落下了大片的梧桐叶子,林婉说:“你走的时候这条路好像还没修好吧?当时坑坑洼洼的,骑自行车简直让人颠得想吐。”
唐进笑了笑:“那时候我栽着你,你有好几次都被颠下来,有次摔狠了,还哭了鼻子。”
林婉也笑了:“是啊,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笨拙,也特别容易出丑。”
“怎么会出丑,你小时候漂亮又可爱,大家不知道多喜欢你。”
“可能就是笨得可爱吧。”
“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呢?”
林婉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自己念大学和工作的经过,又有些自嘲地说:“可不就是太笨了,爸爸任教的学校都愿意给我优待低分录取,我的分数线竟然还差了一大截,最后念了个三流学校,真是丢死人了。”
唐进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才幽幽说道:“都是我的错。”
林婉错愕了一下,马上醒过神来:“呵,其实……也说不上是谁的错,当时大家都太年轻,做事情不会考虑后果,现在想起来也蛮傻的。”
这是个敏感而沉重的话题,他们两人再次沉默了下去。
梧桐一叶落,世人皆知秋,秋夜的寒意让林婉缩了缩肩膀,唐进马上要把外套除下来,她连忙说:“不必了,反正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唐进怔了怔:“我以为你同我一样有许多话要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婉垂下眼睛:“其实我早已无话可说,年轻时做的那些事情说起来总是尴尬,何必再提?知道你还好,这就足够了。”
唐进道:“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听我的解释?”
林婉认真地想了想:“最初的时候,真的特别想,哪怕现在,你若要说,我也还是愿意听,因为这的确是我生命里的一个疑团——只不过答案已经不再像当年那么重要。就像小时候,你的数学成绩总是全年级最好的,可有次比赛竟然会输给丁班的张大立,当时你也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现在你还会苦苦再追寻答案么?念念不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