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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是个好名字,”子盈欠欠身,“芬芳的玉器,一点也不俗,英雄不论出身。”
张小乔看着她:“子盈,你真好教养,是像你母亲吧。”
“我十分毛躁,不及家母十分之一。”
“我要子茵学你。”
子盈又笑。
她忽然说:“我跟你父亲,已有10年。”
是,子盈记得,10年前她失去父亲。
“他始终没与我结婚。”
子盈不出声。
“10多年前,我第一次到香港,觉得那个都会真美真新。呵,穿的吃的用的,什么都是世界顶尖,街道整齐干净,大厦林立,人人会说英语,男生英伟,女生潇洒,我都不舍得走了。”
子盈静静聆听。
有那么好吗?真有那么好,父亲带小子盈到中环,逐个介绍建筑物的风格、历史,然后说:“将来子盈盖一座子盈大厦。”
“尤其是地下铁路、海底隧道,我都看呆了。竟有这样伟大方便的设施给民众享用,于是,我留了下来,最喜到山顶喝茶,逛名店商场。”
这时,子盈看看手表。
“时间到了,去接子茵子照。”
“是,是。”
张小乔穿上外套,吸一口气,扣上钮扣,奇怪,腰身马上变回二十五寸,她踏进高跟鞋,补好粉,又恢复艳丽。
子茵子照自补习社出来,嚷着要游泳,子盈索性带他俩回到公寓地库泳池,教他们蝶泳。
子盈矫若游龙,自水里窜出吸气,又潜入水底,三两下手势,已游抵池边,叫弟妹五体投地。
保姆拍手叫好,张小乔艳羡地在一边欣赏。
半晌大家上岸,保姆笑说:“大小姐好身手。”
子盈头一次被人叫大小姐,不禁一怔。
小孩闹着要到姐姐家吃热狗,保姆一直哄:“别打扰姐姐,姐姐要做功课。”
子盈用毛巾裹着子茵:“不怕,我会做热狗。”
带着弟妹,在厨房做了香肠面包,又有巧克力牛奶,大嚼一顿,又让他们淋浴更衣。
子茵玩得高兴,把小小的同母亲一个印子似的瓜子脸偎在子盈手心。
子盈觉得这比花言巧语好得多了。
家里一团糟,自有保姆一一收拾,最后由司机接了孩子们走。
保姆称赞说:“大小姐全无架子,真是大家闺秀。”
张小乔不出声。
过了不久,子盈与子函在北美洲不同的城市看到世界瞩目的政权移交仪式。
那面鲜红的旗帜一抖,飘扬开来,子盈只觉浑身一震。
她凝视表舅沉着坚毅的面孔,沉思良久,才关熄电视。
那一夜她没有睡好。
第二天在早餐桌子上,她一边喝咖啡,一边翻阅建筑大师法兰业怀德代表作《流水》的图册。
那是她的圣经,放在身边,时时翻阅,以慰心灵寂寥;另外,就是一本莫奈的莲花池画册,呵,不可一日无此君。
电话响了。
那边是哥哥子函。
“看到全球华人瞩目的大事没有?”
“全部收看。”
“那面旗帜让我震撼。”
“我也是。”
“你怎么看将来?”
“我不知道,子函,你呢?”
“拿外国护照,回去应该没问题吧。”
“子函,到外国生活,持外国护照,是因为一个人诚心诚意选择该处作生活根据地,而不是企图利用那本护照做护身符。”
子函笑了:“喂喂,喂喂,”他故意喊几声,“地球找子盈对话,子盈在哪里?”
子盈也只得笑。
“子盈,你口气像小道学先生,记得小时候大家吃蛋糕糖果,三五岁的你便会一本正经对我说:‘少吃好滋味,多吃坏肚皮。’笑痛大家肚子,妈妈说你脾性像舅舅。”
“看到三舅舅没有?”
“我十分为他骄傲,现在他是第一号权贵,子盈,我们回去投靠他。”
“我还要考毕业试呢。”
“书呆子。”
子盈不以为然:“人人都那样说,我当是褒奖。”
她摊开书读,饿了,烤热了牛角面包,抹大量果酱,塞进嘴里,“唔”地一声,肚子饱了,心灵也满足。
有人按铃。
咦,是张小乔来了,她来得这么勤,一定有原因。
她一进门如释重负:“没事,平安过渡。”
没想到她这样关心大事。
子盈请她坐,斟咖啡给她。
“那在台上宣誓的,是你舅舅吧。”
子盈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子盈,你家世真好。”
子盈打开蛋糕盒子,让她挑选,一边推介:“这种巧克力蛋糕,融在嘴里,烦恼全消。”
张小乔不出声。
子盈只得问:“你有事同我商量?”
“子盈,今晨我同你父通过电话,他叫我留下陪子茵子照读书,暂时不必回去,他会汇一笔款子过来。”
啊,子盈抬起头来。
刺配边疆,远离京都。
轮到她了。
第一章 (下)
张小乔独自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子盈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虚伪,她竟说:“这里的确是孩子们读书的好地方。”
“不,从前我出门,隔几天他就催我改飞机票回去见他。”
轮到她了。
轮到子茵步姐姐后尘,这个父亲又打什么主意?
“这些话,同你说,不应该;不同你讲,又无人可说。一开口,显得我厚颜无耻;憋在心里,一点主张也无。”
故意贬低自身,叫旁人同情,也是江湖伎俩。
不过,子盈却替她难过。
走投无路,才来找子盈说话吧。
她问子盈:“怎么办呢?”
子盈不知道如何回答。
“子茵子照见不到父亲,又怎么办?”
子盈不敢笑,也不便发表意见。
她想说:这10年亏得你,我也不大见得到父亲。
“我想回去同他理论。”
子盈知道不能再置身度外,她用手大力按住张小乔肩膀:“千万不可。”
“啊?”
“你要忍耐,不可吵闹。”
张小乔眼泪涌上来,没想到子盈会这样诚恳地忠告她。
“你不得不听他安排,就非听他安排不可。”
“是,是。”
“请看子茵子照份上,请替他们着想,好好照顾他们,你不妨提出生活条件,据我所知,他不会亏待妇孺。”
张小乔哭泣。
半晌,脂粉脱落,脸色黄黄,十分沮丧,轻轻问:“为什么?”
子盈看看时间:“我得去上班了。”
可是那天下班,她带着一大盒冰淇淋去山上探访子茵子照。
子照在打篮球,子茵一见姐姐,便诉苦说:“妈妈说,爸爸不要我们了。”
子盈不禁有气,脱口说:“他也一早不要我,你看我还不是过得很好。”
子照一只球飞过来,子盈顺手接过,拍两下,投篮,命中,又再投,再中,百发百中。
这可恶的男人,换来换去,祝他换到个夜叉。
张小乔迎出来,感激地说:“子盈,多谢你来。”
“别对孩子们说太多,他会来看子女,他也没有遗弃我们。”
“是,是。”
“我已做毕暑期工,要回去了。这里山明水秀,你找几个麻将搭子,搓牌、喝茶,安心学些什么,且沉住气,过一阵清静日子。”
张小乔看着子盈,又落下泪来:“你真好,不记仇。”
“我同你没有仇。”
子盈站起来告辞。
她对张女士说了那么多,是怕她一时气忿出去结交男友示威,对子茵子照造成不良影响。
子函说得对,她是一个小小道德先生。
回到伦敦,母亲来看她,子盈一进妈妈在摄政公园的公寓便看到十来只花篮果篮,飘带上写着贺字。
子盈讶异:“贺什么?”
王女士微笑:“贺你舅舅。”
子盈更奇:“他们怎么知道我家与舅舅的关系?”
“好事的人自然有办法。”
“这样会吹拍!”
王女士答:“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谁说的,这班人苍蝇似多讨厌。”
王女士不出声,子盈年轻,不知道曾被冷落的凄清,这番热闹回来,她倒是不介意是真是假。
子盈打开青花瓷罐取黑枣嵌胡桃吃。
母亲忽然问:“你可是多管闲事了?”
子盈不出声。
“我怎么知道,我还有点神通,子盈,莫管人家事,勿提供意见。”
隔半晌,子盈才说:“那两个小孩是无辜的。”
王女士叹口气:“他不会难为子女。”
这是真的。
“他也不会难为她。”
子盈也相信这一点。
“她不过是不习惯失宠,何劳你大小姐多事。”
“是,妈妈,”子盈试探地问,“爸可是想回到你身边?”
王女士看着女儿纯真的面孔,忽然嗤一声笑出来。
“妈,笑什么,告诉我。”
“他回来?一则他不会回来,二则我已忘记这个人,他另有新欢。”
子盈只觉羞耻,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极年轻,有人见过,说只得二十余岁,来自黑龙江。”
子盈瞪大双眼。
黑龙江!类似地名如乌兰巴托、齐齐哈尔、乌鲁木齐……好像都是在国家地理杂志上才会出现,怎么忽然来得这么近,子盈吓一跳。
只听得母亲感喟:“时势不一样了,从前,太太们最怕台湾美女,现在有更多生力军来自五湖四海,进攻香港。她们从事各行各业,年轻力壮,善解人意,动辄还扬名国际呢。”
子盈咧开嘴笑。
“你别笑,有一种国粹派,往往只得一句评语,无论是什么,都觉得上头‘做得比港人好’,他也是港人,几十年来争不过比他好的港人,今日带头来踩港人。”
“呵,妈妈,地域观念不要太重。”
王女士却说:“我自小看着外婆寄包裹,连生油猪油都装在密封铝罐里寄过去,就是等着将来有进步的一天,可是你看,稍有好转,立刻把我们当敌对人士了。”
子盈看看四周:“咦,今日没有打麻将?”
阿娥在抹那副小小麻将牌,这两宝去到哪里都与王女士做伴。
现在也容易了,先用消毒药水湿纸巾抹一遍,再用清水过净,吹风,收好。
子盈说:“我见过用麻将牌做的手镯,一只只串起来,上面有中发白等字样,十分有趣,卖得好贵,奇怪,所有中文拼音以国际音标为准了,但麻将仍叫mahjong,没改叫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