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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后金与明朝的矛盾日益尖锐(2)
这次吊祭属于和平交好,没有涉及彼此的是非,更嗅不到火药气味。而有些来往就与此迥然不同。1596年,即古勒山大战之后的第三年,努尔哈赤因打败九部联军,威名大震,远近畏服,引起明朝疑忌。朝鲜的翻译李亿礼陪同明官余希元到了费阿拉城。努尔哈赤兄弟远迎,设下马宴且不说,最要紧的就是不忘向两位来客直言不讳地表白:
保守天朝地界九百五十里,俺管事后十三年,不敢犯边,非不为恭顺也。而杨布政无端说我不顺,今方欲题本征我部落。朝鲜《李朝实录》,宣祖卷73。
努尔哈赤这种表白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作为明朝命官,他在女真地区进行无休止的征战,岂能说是恭顺。但是明朝主张发兵对其征讨的人也没有达到目的。为何舆论上强烈要求阻止努尔哈赤照此发展下去,而行动上又不能兑现?那是明朝统治阶级内部早就存在着分歧意见。其中有人认为,努尔哈赤在女真中势力最强,只有他“能制东夷”,他在建州,就如同当年海西的王台一样,可以利用他来为大明约束其部众,并肯定他会忠于明朝《明神宗实录》,内阁文库本,卷17。。但是更为深刻的理由当是明朝正处于由盛而衰的时期,政治腐败,社会危机日益加深,明知努尔哈赤可能有朝一日难以控制,却也只得听之任之,无能为力。只要他不到边内地方骚扰,边墙以外就默许是他的地盘了。还有一个因素是,矿税使高淮奉明神宗之命来到辽东,借开矿征税为名,大肆干预军政事务,狐假虎威,骚扰地方,致使边防尽弛,居民外流。当地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非死而徙,非徙而贫”董其昌:《神庙留中奏疏汇要》,兵部,卷1,《李化龙题为辽左危在旦夕等事疏》。。有不少人逃到了努尔哈赤那里,有所谓“生于辽不如走于胡”之说陈继儒:《建州考》。。与此有关系的宽甸六堡事件也不可忽视。万历初年明朝开拓的宽甸等六堡,扩展新疆八百里,这时以孤悬难守为理由,全部放弃,硬把到那里安家立业的六万余居民逼着迁回内地,有些人不愿离开,就动用武力强迫搬家。嗣后明朝颠倒功罪,给主持其事的总兵官李成梁、兵部尚书肖大亨等加官进秩了。这件事使努尔哈赤极为称心,他不但得到了明朝丢弃的那些土地,还受到了这个政权赏赐他的银两《明神宗实录》,卷424。。努尔哈赤从明朝的政治黑暗和政策失误中得到了巨大的物质利益和精神鼓励,他有点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明朝统治阶级中一些有识之士略有察觉,他们提出对努尔哈赤应采取必要的措施,而得不到具体落实。他们看到从万历三十四年六月至三十六年春,努尔哈赤中止了一直坚持的进京朝贡,有人就疾呼:“建酋日渐骄横,东方隐忧可虞!”《明神宗实录》,卷443。有人提醒说,努尔哈赤不但不肯进贡,还扬言“抢了罢”,大明自建国以来,祖宗的立法好在“欲其犬牙相制”,而今努尔哈赤已并海西,“其志不小”《明神宗实录》,卷444。。舆论归舆论,行动与此并不一致。明朝实在也不想先采取行动。
努尔哈赤知道明朝急于要他进贡,以为进贡了就标志着他仍为大明臣民,国家不失一统,他则逼着明朝先立界碑。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六月二十日,努尔哈赤主动约了明朝的辽阳吴副将、抚顺王备御前去,宰白马祭天,双方发誓,刻碑,竖于边界各处,规定双方的人员互不侵越。碑文为:“各守皇帝边境,敢有私越境者,无论满洲(时称诸申)、汉人,见之杀无赦,如见而不杀,罪及不杀之人。明朝如负此盟,广宁巡抚,总兵,辽阳道,副将,开原道,参将等六衙门官员必受其殃。如满洲负此盟,亦必受其殃。”见《清太祖朝老满文原档》译注,第1册,8~9页,据熊廷弼说,原碑用“夷文”(满文)所刻,惜今不可见。这是努尔哈赤以守为攻的一次成功。
界碑立后,努尔哈赤兄弟当年都去北京朝贡。不过从中反映出,在和明朝的关系里,努尔哈赤渐渐操着主动权了。这影响到他即使表面上和从前一样到北京朝贡,而在性质上却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以前是表示忠顺,现在是乘机多取财物,讨价还价,甚至利用朝贡的机会刺探明朝的内部虚实。所以明朝希望他来朝贡,又不得不严格限制进贡人数,最少时从一千五百人减到只有十五人。虽然如此,努尔哈赤并不放弃这个机会,竟然派人前去了《明神宗实录》,卷530,《国榷》,卷82。。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二月,努尔哈赤禀奏明神宗,要求谕朝鲜国把逃入他们国家的一千多户瓦尔喀人查出来归还给他《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明神宗又一次被他牵着鼻子走,满足了他的愿望。大概是努尔哈赤做的戏太多了,有的难免引起明朝的警觉。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努尔哈赤派遣他的第十一子巴布海并部下三十余人到广宁入质。明辽东巡抚张涛陈兵相见,奏报朝廷。兵部议以真伪难辨,留之反而容易受欺骗,不如放回去更稳妥,就没有接纳这个人质《明神宗实录》,卷512。。
第一部分后金与明朝的矛盾日益尖锐(3)
努尔哈赤的崛起咄咄逼人。多年不理朝政的明神宗经不起他的冲击,精神负担很重,连夜里做梦都梦见他的威胁。据说,一天早晨,明神宗起床后,召来几位知书识礼的亲近大臣,对他们说:“朕昨夜一宿连连做了三次噩梦,每次都是一个异族女子,跨在朕的身上,以枪刺朕,此为何等意思,列位可直言不讳,对朕讲来。”这些大臣立刻想到明神宗面临的处境,早已料到他的心病,于是给他解释说:“梦里的女子,就是现在的女直,是努尔哈赤,他正在兴起,要夺我们大明天子的帝位。”听了这场圆梦,明神宗更加不安了《清太祖朝老满文原档》译注,第1册,32~33页。又金梁辑《满洲老档秘录》上编《明万历帝梦警》。。万历四十一年九月初六日,继哈达、辉发、乌拉灭亡之后,叶赫又遭到努尔哈赤的攻击。其首领金台什、布扬古派人向明神宗告状,说:“哈达、辉发、乌拉已被尽取,现在又来侵占叶赫,想把我们各部全都削平,然后侵占你们大明,取辽阳为都城,沈阳、开原为牧场。”《满文老档》太祖3,东洋文库本,第1册,36页。明神宗把眼前的这件事和不久刚刚做过的噩梦联系起来,他完全相信努尔哈赤已非过去孑然一孤雏,他如今的确成长为展翅高飞的大鹏了,他对大明是忠是奸很没有把握。明神宗决定派人到努尔哈赤那里带着严厉的口气警告他:“从今以后,你不准侵略叶赫,如果听我的话,这是保存我的体统;不听我的话,以后必有发兵侵占我的时候!”《清太祖朝老满文原档》译注,第1册,32~33页。随后派遣马时楠、周大岐带着一千名枪炮手去保护叶赫的二城《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针对明朝使者来说的那些话,努尔哈赤给明朝写了一封回信。信中写道:
我们兴兵打仗,原因叶赫、哈达、乌拉、辉发、蒙古、锡伯、卦勒察等九部,于癸巳年(1593年)会兵前来侵我。上天谴责了那些侵我之兵,让我们取得了胜利。阵上杀了叶赫的布寨,生擒了乌拉的布占泰。到了丁酉年(1597年),再一次宰白马洒血为盟,互结婚姻,以通和好。后来叶赫背盟毁约,将许配给我的女子,悔婚不嫁。布占泰是我收养的人,与我为仇,我讨伐他,杀其兵,得其地,他只身逃到叶赫,叶赫收留他不交给我处理,因此之故才想征伐叶赫。我有什么理由要征伐明朝呢?
这是努尔哈赤较早的一篇兴兵誓词。里面虽然讲的是为什么要攻打叶赫,其实也是对明朝而发。以此信和后来努尔哈赤征明时的“七大恨”相对照,可以看出无论是内容,抑或是语气,都反映了它是“七大恨”的雏形。努尔哈赤在写完这封信以后,要亲自出马把它送到明朝人那里。他便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动身了。经过著名的古勒山,于二十六日晨到了抚顺城。明朝驻在抚顺城的守将是游击李永芳。他事先得到信息,出迎三里之外,见到努尔哈赤的面,二人在马上拱手为礼,一同到教场下马。努尔哈赤把带在身上的信交给李永芳,然后就打马回营了《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尽管这仅仅是书信往来,但却实实在在是努尔哈赤与明朝矛盾关系的一次升级。
火药味越来越浓,明朝料到努尔哈赤要攻打叶赫,而且可能要进犯明朝。他们也准备作战了。明朝向蓟门调援兵,向户部等衙门催饷金。在这些兵、饷尚未到来之际,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四月,明神宗派遣守备肖伯芝赴努尔哈赤处,以文告申明大义。岂料肖氏此行,妄自尊大,诈称朝廷大臣,乘坐八抬大轿,作威作福,强令努尔哈赤跪拜圣旨,还讲些书本上写的古今兴亡之故。这一套做法非但没有加强他的说服力,恰恰暴露了明朝末年官僚们的虚伪、怯懦、装腔作势。努尔哈赤这位天天生活在战马嘶吼的疆场上的主将,手握重兵,势力方张,哪里肯对他百依百顺,见面就直说:“吓我之书,为何下拜?善言善对,恶言恶对!”对肖伯芝带来的文告看也未看,就把“肖大人”顶了回去《东夷考略》等书于肖伯芝之官衔作备御;计六奇《明季北略》更说此肖氏名子玉,为辽阳材官,伪称都督,被努尔哈赤识破,贻笑远方。。但是,这还不是努尔哈赤与明朝的最后一次对话。第二年努尔哈赤继续派人到北京朝贡,这才是最终一次对明朝表示的忠诚谈迁的《国榷》,卷82所载:“万历四十三年三月丁未朔:建州、海西卫奴儿哈赤等入贡”,实则努尔哈赤本人并未去,但是有部下十五人入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