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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干着一双眼睛瞪她一会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温亦的脸色终于垮了。
似乎一切走到了绝境。
☆、桑城(中)
所以当宋丹辰扯着白雨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温亦几乎是指着眼睛刷地跳了起来。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那么傻愣愣地看着,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那是幻觉。
“他脑子有病!宋丹辰我说你阿爸脑子有病!”白雨被他拽着手腕,脱不开只能朝他拳打脚踢乱发脾气,“早都说了,你阿爸骗人的!莫姨又不是中毒,血清顶毛线用。”
“姓白的!我警告你,他是我阿爸!你再敢诋毁一句,就算你是女孩子,老子也揍得你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惜白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丫有本事你揍。拳头了不起?你喜欢温亦自己去救她啊,我凭毛线救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
他狠狠折下她的手腕:“就凭你现在在老子手里!”
“宋丹辰他妈的你不是人!”
他嫌恶地把女孩往床头柜边一推,冷声道:“放血!”
这样的场景温亦从未接触过,在她的有生之年里,从没有见过这样暴力的男孩。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温暖。或许是他带来了福音,给了她阿妈一线生机。
她愣愣地看着那女孩被强迫着割开掌心放血的模样,不觉胆战心惊。可反观少年声色俱厉的模样,那样狰狞如鬼怪的模样,竟教她看得痴了。
这个女孩疯了,我想。
但是生命这种东西,总是容易叫人疯狂。那种叫嚣着割裂开的疼痛,放在别人身上总是比放在自己身上好受得多,这就是人性。
白雨知道的,温亦的感激全部给了宋丹辰。
为什么会?为什么不!
白雨从未想过救她阿妈的,如果不是宋丹辰,阿妈就没了。所以,救人的是宋丹辰,而不是白雨——即便那是个狰狞的压迫者,即便那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白雨依然是最丑的姑娘,而少年,其实是披着魔兽战甲的英勇骑士。
她理所当然地这样想。
接下去的几天,宋丹辰坚持不懈地来探望,热情得简直要用疯狂来形容。
说到底温亦是期待他的到来的。宋丹辰总是带着各种好吃的,硬馍啊烙饼啊,什么好吃带什么。
有时她止不住问:“你不是偷的吧?这么多好吃的你都送来了,你家里人不得发疯?”
宋丹辰挠头:“都是阿爸叫送的,他说探望病人也不好意思空着手的。反正我家多的是,不用担心的。你阿妈又病着,总得补补身子。”
“哎,那谢谢了。待阿妈好些了,这些再还给你。”她回头看看母亲,渐渐扬起一丝笑意,“我阿妈这些日子好多了,巫医大人的药方真的管用。为什么白雨要那么说他?”
宋丹辰明显僵硬了一会儿。
“白雨她神经病,看谁谁发疯,你不用管她。”他小声地嘀咕。
“呃,你这么说她好么……我觉得她好像……”
“好像什么?”
“没!”她摇摇头,“大概想多了,我看白雨人还是挺好的。虽说对巫医大人有偏见,但终归救了我阿妈。”
宋丹辰撇嘴:“你不用替她说好话。”
他没有说,当初要不是用的威逼利诱,白雨是连门槛都不肯跨出一步的。当然他也没有说,其实宋连生开了半辈子的药,只这一回竟真的有了效用。
是的呢!宋连生,真的是个庸医!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为什么要信任?
自由惊讶,转为倾慕。
他说不清为什么就像许多事他一样理不清头绪。
为什么自己明知药方不一定有用,为什么分明知道白雨怕疼,却还是硬逼着她去了温亦的家里,甚至那一刀,他割得毫不留情,放了整整半碗的血。
白雨恨他的,他想。
但是无所谓!他有温亦了。只要温亦好好的,他的胸口就不会那么疼。
白雨疼不疼,他压根不必操心的。
年少的自以为是总是天真到残忍。我相信的是,悲剧的起源往往并非来不及掌握,只是我们来不及分道扬镳。
这是后来的事,可是细细想来,那一切其实只发生在短短半个月里。
继温亦母亲之后,六个相同症状的病例被陆续送进宋连生的小屋。他额头的锁文日积月累愈发深沉,仿佛这些积蓄起来的力量会在某一天轰然爆发。
如果这都不能让你相信发生了什么,之后遍地的尸体总能让你不再自欺欺人。
传染病!
用宋连生的话来说——瘟疫!
他还算有一点人性,至少没有再用人血去做药引,而是选择向外界求助。
我想,这原本该是他做下的最好的事,至少那意味着他不再是一个刽子手。
可惜天不从人愿。
那场大雨导致山路崩塌,与城外连接的唯一一条路被封死。外部救援一时难及,唯有两架吱呀呀的飞机苦苦支撑,送来一点支援。
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死的人从一天多过一天,到后来一天少过一天。
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后来不知是谁先传出了温亦母亲痊愈的事。
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毫无预警的时候炸得整个世界都要支离破碎。一时哗然的家属像是疯了一样,严词逼问了宋连生两天。毫无所获之下,竟抓了温亦将她锁在暗室之中。
宋丹辰要阻止的时候,被人们乱棍赶出了桑城。
“喂!你们为什么抓我,快放我出去,凭什么把我关起来!你们凭什么!”
“温亦你听话,快把药方说出来,二叔就放了你!”
“不能啊,巫医大人说了不能说。二叔你行行好先放我出去。我阿妈身体还没好,求求你们把我放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不说你就等着死在里边吧!”
“二叔!二叔!!”
没有人,甚至没有声音搭理她。
那一间暗室里没有阳光,暗无天日的日子几乎把她折磨得发疯。
她从不知道那些曾经温恤的人在生死面前原来是这样一幅模样,她更不知道其实所有的虚伪在褪去了华丽外表之后是这样空洞无力。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即便是阿妈濒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叫人绝望。
四角里酸腐的恶臭简直叫人不能忍受。没有人给她送一点吃的,更别说是水了。耳边只有一遍又一遍恶狠狠寻问着药方的络腮胡子,连面容都在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
她想她是中了什么诅咒,又或者最初的那场雨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这样的生活,即便是温亦,也觉得难以忍受。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不能死啊,她还想活着。
从来没有这样渴望活下去,但是真正要死的时候,这样的欲望竟在以一种无法估量的速度膨胀,甚至要炸毁她所有的脑细胞。
温亦安慰自己,她其实很擅长安慰自己——
就算不想活着,阿妈要怎么办,能不能照顾自己?要是她死了,宋丹辰会不会哭?会不会为她立一座衣冠冢?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舍不得,她不想抛下不能抛下。
那么,说出去好不好?
这样想的时候,舌头已经控制不住地把所有秘密和盘托出。
这样算不算恩将仇报?可是白雨没有打算帮她,救她阿妈的其实是宋丹辰,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吧,是的吧!
她没有注意,听的人已经跑丢了踪影,他们手舞足蹈地在暗室门口消失不见,然后……
大门“嘭”地上锁。
她蓦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与世隔绝。
或许,连宋丹辰都把她遗忘了。
不知不觉,眼泪越滚越欢,她终于哭出来。
天昏地暗。
后来,后来终于有了一点吃的,送吃的似乎是个女孩。温亦看不清她的模样,那声音很好听,却总吐露着最为残忍的话。
好像谁都欠她几条命一样。
第一天,她说:“白雨逃了,不过她的父母都死了。温亦,我带了老鼠肉,帮你庆祝一下吧!”
轻柔幽弱的语调,愤恨讽刺的语气。
温亦不敢搭理她。
第二天,她说:“宋连生也挂了,那个庸医被人打死了。哈,今天咱们吃馍!你该替我庆祝了。”
温亦没有吃,她缩到了角落里去。
女孩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第三天,她说:“温亦啊,你阿妈死了!”
一句话,温亦瞬间僵滞。
全身血液仿佛倒退回流,腿脚都止不住打起哆嗦。
女孩递过来一壶酒,温亦茫然地看了一眼,忽然劈手夺过仰头灌下大半壶。她想,酒,和眼泪一个味道。
第四天,她说:“白雨被抓了!”
这一天,没有吃的。女孩缓缓走过来,温亦来不及躲,又或者是吓得忘了躲。
那只脚狠狠踢在她的小腿肚上,然后顺着曲线往下,流连在她脚趾上撵了好几个来回。
她说:“温亦,她比你重要!”
第五天,第六天……
残忍的消息,残忍得让她都要麻木了。直到第七天……
那女孩从没有说过宋丹辰的消息,只有这一天,她只说了一句,似乎也是记忆里最后的一句。
“温亦,他来救你了。”
温亦痴痴地,愣住:“什么?”
抬头时,女孩已然消失不见。
第八天女孩没有来,来的是宋丹辰。
温亦从来不知道光影可以在现实中把人打造得那样深沉美好。
他逆着光,站在刺眼的光辉里言笑晏晏。阳光打在他凌乱的头发上,甚至带上了一点馍的香甜。
背后,是轰然崩塌的屋舍,腾空的尘埃晕出他朦胧的形状。
一直飞鸟掠过他的肩膀腾空展翅,翱翔而去。
然后,他缓缓缓缓地伸出手来:“温亦,我来接你了。”
时间,如此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桑城(下)
作者有话要说:
在那之后,桑城毁了,毁在那场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