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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一块玉佩。
他道:“你挂在襟前辟邪。”
阿沅一瞬有点脸红,他原是这个意思。
赵洵起身,秉着烛火,转过屏风外,搁在一个高几上。
他坐在榻边脱鞋,就要躺下歇息。那烛火照着他,影子映在纸屏上。
阿沅心忖,这一个月来,他就躺在那里么?
赵洵闭目,忽然道:“从今以后,我都改了。”
他冷不丁说这话,阿沅没明白过来。
他又沉沉道了一句:“宁可错杀。”
阿沅听了,良久,问道:“你又是入了哪家的魔道?”
赵洵侧过身,向屏风那边的阿沅躺着,隔屏看不清她。
他抬手比一只兔子,动动嘴,又动动耳朵,缓声道:“你想听庄子么,我给你说说?”
阿沅侧头看了看,静夜里听一只兔子说庄子,倒跟做了怪梦似的。
她道:“请随意说一段罢。”
赵洵道:“那我说一段痀偻者承蜩。”
阿沅“嗯”了一声。
赵洵道:“曾有一个驼背老人,纵竿粘蝉,没有不准的。旁人问那驼背老人,何以有此奇巧?老人道,初时,他在竿头累迭丸子两个,练到不落,费了半年。之后,他往竿头逐个添丸,练到停丸五个,功夫方成了。”
阿沅听着半天,道:“修习技艺,不外乎此理了。”
赵洵道:“这驼背老人,还有一句肺腑之言。”
阿沅脸上新愈,有些奇痒,她无意抓着,倒要抓破。
赵洵想起什么,起身走过来,握住她手腕。
他拿着床头的药盒,将药抹在阿沅脸上,凉沁一片,手指替她挠着,不轻不重,力道刚好,倒不那么痒了。
阿沅看他一眼,他衣着简素,形貌稍减,反而越发清雅。
她精神松散了,沉沉将睡,问道:“什么肺腑之言?”
赵洵见她闭着眼睛,气息渐匀,坦诚道:“天地之大,万物之多,我一心倾于蝉翼,不顾不盼。”
他说完这话,看看阿沅,她已昏昏睡着了。
赵洵无可奈何,他将心事言明,却没人听见呢。
又说阿沅养了七日,虽还体弱,但也能下床走动。
赵洵不在书房写字看账,就陪她逛园子。
筱园有一庭山水,摆着十余块乱石。
他带她沿廊下绕了一半,问道:“你看庭中有几块石头?”
阿沅仔细数了数,道:“十五块。”
赵洵微微一笑,用扇子拂起竹帘,道:“你怎么数出来的?”
原来,那庭中的石头布局奇巧,虽有十五块,但常人只能看到十四块。
阿沅平淡道:“这是一个阵法。”
赵洵点头,他本就故意让她散散心,道:“这里凉快,坐一会罢。”
阿沅也走累了,倚坐着美人靠,凝望墙上一道石匾,匾上题“小庭亦有月”。
赵洵倒不坐,逗着廊下的几笼雀儿玩。
他透过鸟笼看阿沅,她这会换了干净素衫,襟前佩他送的青玉。因她大病初愈,不似往日霸道,赵洵心里无限怜爱,只觉着朴素无以争美了。
两人就这么对坐消夏,风平浪静,谁料隔墙有两个人说话。
一个道:“前几日,公子爷吩咐府上人,不准提起金生色,这是什么缘故?”
另一个道:“陆爷你不晓得,听说那个叫金生色的书生,近来命犯灾星,先被咱府上的黄掌柜骗了石头,又被官府提拿,捉到狱中去了。”
话说,在筱园里叫陆爷的,只有一个,正是盗了谢无忧金线锁子甲的陆青。
陆青听了愈奇,问道:“这又何干?”
那人答道:“金生色和彩云度月舫的邵九娘交好,那天,两人泛舟游湖,不知金生色饮了多少美酒,一场大醉。次日清晨,那舟泊在美人桥下,挑担卖糕的萧大嫂瞧见舟上情形,唬得晕了过去。”
陆青问道:“萧大嫂瞧见什么了?”
那人正要回答,却听见隔墙公子爷冷声道:“谁在那边说话?”
二人吓了一跳,连忙噤了声,转过门来。
赵洵看一眼,原是陆青和程莲手下的小勺子。
二人见公子脸色不好,请了安。
赵洵默了良久,道:“沟渠里的水藻长疯了,午时,你二人去打捞干净。”
陆青心头一紧,那大太阳底下,浸着水干活,邪火烧心,他必得鼻孔流血。
更不提这沟渠绕园曲曲折折,不知捞得何时才捞得完。
小勺子心里也叫苦,却不敢驳。
这二人怎么晓得公子爷不在止心楼,却逛到这边来。
二人领下这罚,忙忙去了。
此时,阿沅低着头沉思,赵洵怕她想明白了,道:“那边荷花池子,花都开了。”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要牵她起来。
阿沅起身,松脱了他的手,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过几道回廊,几个角门,到了一处亭子,但见荷花风举,香气拍人,甚是惬意。
赵洵近窗折了一个莲蓬,剥着莲子,握着阿沅的手展开,倒了一半在她手上。
阿沅道:“陆青说了何事,你要罚他?”
赵洵道:“我没罚他,看他闲着发慌,给他一两件事,消夏。”
谁大热天无事,捞水草消夏?
阿沅又问道:“你嘱咐他们不能提起金生色,这又是为何?”
赵洵道:“府里黄掌柜曾令金生色吃了亏,用的是诡计,不值得显扬。”
阿沅点头,又问道:“那卖糕的萧大嫂又见着何事,晕了过去?”
赵洵面不改色,道:“这我倒不晓得,兴许见着什么鬼怪妖魔,美人桥那边,此物最多。”
阿沅见他口风紧,也不问了,凭窗看荷花连绵,碧叶无穷。
良久,阿沅忽而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打听得出来。”
果然,她狗脾气又犯了。
赵洵坐石凳上,看窗外的荷花映着她的脸。
他道:“你先过来坐下。”
阿沅走到石桌边,拣他对面坐着。
赵洵从石桌上的围棋盒里,拈起一枚黑子,摆下,道:“这是金生色。”
阿沅点头,赵洵又拈了一枚白子,摆在黑子边上,道:“这是邵九娘。”
阿沅不耐烦,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赵洵无奈,指着二子,道:“两人泛舟夜游,停在美人桥下。第二天清早,卖糕的萧大娘在桥上歇脚,只见舟上躺着的邵九娘,胸前一个窟窿,血染了一片。而那金生色大醉不醒,衣上、手上都是鲜血。原来,那邵九娘被人挖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看金生色
阿沅拈起白子,道:“邵九娘的心在何处?”
赵洵道:“有人说金生色丢在水里,喂了鱼鳖,有人说金生色以心佐酒,生食了。”
阿沅想了想,道:“那官府又如何断的案?”
赵洵重新拈起一枚黑子,放在一旁,道:“金生色到了公堂,为邵九娘涕泪交加,知府杜慎问他,他也说不出话来。杜慎叹息良久,吩咐衙役将金生色拖到衙门口的站笼,站到招供为止。”
阿沅听了这句,沉吟不语。
赵洵微微一笑,道:“金生色在烈日底下站了一天一夜,终于晓得喊冤,将当日之事向知府道明。原来,他与邵九娘相交甚久,一个吟风弄月,一个歌喉婉转,两情和洽。
那晚,他新选的《历科墨卷持运》发刻,得了几十两银子,便去彩云度月舫,寻邵九娘出游。因他选的文章好,扬州城里的儒生没有不买的。他十分得意,放舟中流,纵酒而歌。
邵九娘问他,公子这般大才,怎么自己不去考举?他笑而不答。
邵九娘赞道,公子是逍遥人物。金生色听了大笑,为这四个字,当浮一大白。再后来,他饮酒饮得酣畅,醉晕过去了。”
阿沅听了这半晌,看一眼赵洵。
若说逍遥人物这四个字,有他在,旁人都是冒领罢了。
阿沅敛住心神,问道:“何以金生色的衣上、手上,都是血迹?”
赵洵拣起那枚黑子,道:“金生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知府杜慎没法子,将他关在牢里。听闻某一晚,知府兴之所至,命人灌醉金生色,亲自瞧他会不会发狂。”
阿沅微微一笑,道:“杜知府格物致知,可有什么收获?”
赵洵道:“金生色并不曾发狂,此外,杜慎还请了个老郎中,老郎中也说金生色没有狂症。”
他既无狂症,又引邵九娘为知己,平白无故的,为何掏心杀人?
那邵九娘的心又在何处?
阿沅沉思片刻,道:“这也算是件奇案了。”
赵洵听她这一句,明白她勾起兴致,道:“你身体还未养好。”
“我晓得。”阿沅道。
“我看你并不晓得。”赵洵道。
阿沅不以为然,道:“金生色的住处、邵九娘的画舫,都该去看看。”
赵洵道:“官府的人会去。”
阿沅不言语,起身要走。
赵洵起身,站在这边去路。
阿沅展身一掠,要取那边荷花池踏过。
赵洵两三步一纵,揽住她的腰,硬将她抱在怀里,劝道:“你要去,又何必走着去?我让人备马车就是了。”
阿沅道:“你不早说。”
赵洵叹息,目光冷冷,大概有些动气。
阿沅老实了。
之后,赵洵吩咐在二门外备下马车。
这回,乐放听说公子要逛小秦淮,巴巴跑来驾车。
一行人离了筱园,公子吩咐,先往城北天宁寺下院旁的斗姥观。
原来,那斗姥观正是扫垢山庄为明夷卦梅如故备下的居所,而金生色与谢无忧相交,也借住那处。
乐放还想打探公子和阿沅的好事如何,竖着耳朵偷听帘内动静。
赵洵道:“你靠这个锦枕如何?”
阿沅则道:“我身体大好了,不用。”
赵洵道:“你离大好还早,轻功比从前差远了。”
阿沅不大受用,道:“也轮不到你……”
她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他武功精进,今非昔比。
赵洵微微一笑。
阿沅瞧那笑意刺眼,冷淡道:“等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