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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般累得犯困,撑着剑坐在篝火旁,都没力气再抬手,剑刃白亮如雪,在火光下流淌着蜿蜒的血,一滴一滴滚落入沙土。
虞授衣连忙过去扶着她快要倒地的上身,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将羊腿递在她嘴边:“自己咬还是我撕下来喂你?”
解般张嘴就啃,也不管是骨头是肉,除了坚硬的关节骨,碎骨和筋肉都被她嘎嘣嘎嘣吃了吞。
虞授衣又给她喝了几口酒,低声问道:“我再拿点吃的来?”
解般恢复了点力气,打掉了虞授衣环在她身上的手,坐直了身:“虞兄,整个营里,也只有你敢偷吃老子的宵夜,你吃肉我吃骨头,你也做得出来!”
虞授衣垂眸默默不语,半晌才问道:“逃兵都追回来了?”
“挂那边树上了,六个,连成一排,跟灯会似的,你要去看?”
虞授衣抬头灭了篝火:“不了,你去睡吧,我……”
他瞬间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解般一只胳膊就架在了他肩上,然后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脖子撇过他的脸,直接凑上前亲了过去,呼吸温热。
虞授衣的心脏差点停跳,那一刻他完完全全僵化了,幸福太猝不及防,简直像是千万烟火炸开在他的脑海里,崩了整个胡葛山脉。
穆帝溃不成军,解大将军没理会什么乘胜追击,她忙着收缴战利品。
于是她就上上下下舔着那柔软嘴唇上的烤羊肉味油脂,觉得差不多了后,直接撑着人家的肩膀站了起来,提起剑就往帐子那边走:“那我去睡了,虞兄你记得把火灭了再睡啊!”
主将帐帘一掀一落,夜晚再次寂静无声。
虞授衣:“……”
等一下!等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休衷她到底几个意思啊?!
胡葛山脉的夜风中,穆帝怒而起身,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虎头蛇尾的事——好好的一个亲吻,开头天时地利,结果他亲休衷,被抱怨甜齁着了,休衷亲他,就是为了蹭点烤羊肉油?亲完就没事似的跑去睡觉了,把他跟六个挂在树上的逃兵落在这不闻不问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虞授衣立刻转身准备去闯主将帐问个明白,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唔,休衷刚说的,要把火先灭了……
于是穆帝先用了半炷香,把篝火先熄了。
等虞授衣无声地掀起帐帘进入主将帐子,解般已经抱着剑睡着了,伯浊剑已经入鞘,地上还有几块擦过剑身的帕子,陈旧的血色,新鲜的血色,都混作一块。
解般出征在外,睡觉很少脱外衣,顶多脱个甲胄。此时估计困累太甚,连戎甲都没脱,直接歪在了榻上,虽然被硌得难受地皱眉,但是一直没醒。
虞授衣此刻也没了什么兴师问罪的意思,试探地上前走了几步,见解休衷没有突然被惊醒拔剑,安了心,同时又有了一点被信任的微喜。走上前俯身,将解般身上戎甲的暗扣都解开,动作缓慢轻柔地帮她脱下,放在一边的地上。
当帮她脱下护腿的战靴时,她忽然一蹬腿,皱眉含糊道:“酸!”
解般极少说自己怎么怎么样,听到这一个酸字,虞授衣眉间轻轻一蹙,将战靴摆整齐,就拿起她一条腿架在自己膝盖上,慢慢帮她揉捏,特别是掀开衣物来有淤血的地方,将自己向来冰凉的手搓热,然后敷在上面将血块揉散。
结果,解般又接了下去:“酸……菜白肉!”
虞授衣的手停了:“……”
算了……这就是休衷的天性,他……真的习惯了……
等将解般的腿部经络都舒活了一遍,虞授衣拿起旁边被她堆在一边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边角掖好,垂眸凝视她半晌,最终还是低头碰了下她的嘴唇。
本来只是一碰即离,没想到解般却咬住了,虞授衣心中一跳,还没来得及有何想法,突然被重重咬了一下,然后他听见解休衷模模糊糊说:“猪耳朵……”
虞授衣:“……”
穆帝直起身,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算了,算了!
他也去睡觉好了。
亲吻这种事,对于休衷来说,偷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对比一下,看来还是休衷清醒时比较有情调……
… …
胡葛山脉的日子变得平淡起来,白霜佛尘就像是阴霾笼罩了整个歌旯小国,原本西域方面只以为是有人投毒,然而很快,这场疫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染了旁边小国。直到霍涧率领的大穆十万军士抵达胡葛山脉时,白色的瘟疫还在迅速蔓延。
霍涧私下见了穆帝,跪地抱拳:“陛下!如今西域被疫病所困,我方若是打过去,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穆帝淡淡道:“那就不打。”
霍涧疑惑:“可……十万大军都过来了,不打的话,对大穆的消耗也不小。”
穆帝手指轻轻点在挂起的地图上:“白霜佛尘很厉害,令西域闻风丧胆,但同时也令回琉感到唇亡齿寒……他们很快会联手的。”
霍涧又道:“不应该等他们还未联合的时候,一一击破吗?”
“这是一场持久战,他们的结盟肯定要快过孤攻克其中一个。”穆帝微微笑道,“孤不公开身份的原因,也是因为不可能放任朝政那么久,而专门来扩征疆土。”
霍涧实在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旁侧敲击:“那陛下您,可有预计何时归程?”
穆帝抬起眼眸,看向远处,忽然道:“等休衷知道孤的身份吧,不然她是决计不肯跟孤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评书
一月余,西域持续了十多天的浓烟滚滚,无数小国都在焚烧尸身物品,封锁众多潭口,全线向更西部迁移,从胡葛山脉望下去,黄土泥夯起的房屋街道空空荡荡。
前锋将军时常派斥候查探,得知西域焚烧人数时,叹了口气:“寸草不生之役,不曾见血,却闻者胆寒。”
主帅霍涧早就对几年前征泽大将军的行军劣迹有所耳闻,而且这也是在陛下默许中的事,他明智地让麾下将军们住了嘴,然后按兵不动。
在这期间,穆帝陪着解大将军在胡葛山脉之中走了一遍,这种旮旯地方最容易有什么与世隔绝的小村,而这种小村又最容易出现特殊的土特产。
解大将军平生最爱收集土特产。
霍主帅依旧隔三差五就主动去给穆帝请个安,提着食盒偷偷摸摸过去时,祸害世人的解大将军正拿着几味少见的植株与虫蚁,撸起袖子,赤手空拳捯饬着什么。
她身后的穆帝正坐在地上,靠着一群灌木后面的枯树边,低头看着书卷,阳光透过昏暗的云照下丝丝缕缕,这苍然的山水之画,透着一种安逸的困倦。
霍涧小心翼翼靠过去,缩手缩脚给穆帝行了礼,也不敢在穆帝旁边,找了个低凹的地方跪坐下来,瞟去解休衷那边:“陛下,解大人还没完呐?”
穆帝卷了书页,往旁边一指:“那儿还有一囊袋东西。”
霍涧见了简直头皮发炸,心中顿时有了跟薛太傅一样的心理阴影——真要是让解大人这样的封了帝后,也是够叫天下人眼瞎的……
霍涧觉得与穆帝谈谈这个问题非常必要:“陛下有想过如何安置解大人么?”
“曾经有过,在没遇到她之前。”
霍涧犹豫着不敢问,边塞的风混着沙土扑在他戎甲上,而穆帝的声音忽然在这风沙中响起,像是悠悠的熏烟:“孤想过那个画面,她坐在帝宫里的小筏上,周围芙蕖盛开,身影溺在朝霞中,很安静,很开心。”
“恕臣直言,解大人她似乎不太可能这样……”霍涧想了很久,才找出一个稍微恰当的词,“天真烂漫。”
穆帝轻轻嗯了一声:“休衷是属鹰犬的,黎槐的绳子套在她脖子上二十余年了,她也只是安安分分的,但是只要握着绳子的人想要勒死她,她就会毫不犹豫砍断。于是,我就把她牵过来了,顺她的毛,让她学着飞。”
“陛下,不怕解大人远走高飞,再不回来?”
“你是觉得,孤的疆土还不够大?”
霍涧惶恐低头:“微臣绝无此意!”
穆帝却笑了:“无妨。孤不怕,是因为孤的绳子,在她手上。”
霍涧将这段话消化了一阵,觉得自己没懂,于是找了个比较易懂的话题:“陛下您怎么那么钟情于解大人呢?”问完突然觉得自己僭越,尴尬道,“这个,陛下,臣嘴快……”
穆帝却轻声接过话:“也许母后也没有想到,她本意是让孤去质子府锤炼一颗坚韧隐忍的心。然而在锤炼之前,这颗心里却莽撞地住进了一个人。”
“所以陛下觉得……遗憾?”
“不,觉得幸运。”穆帝说,“因为锤炼而成后,再想让人住进去,就太难了。”
… …
解般的日子最近过得很平淡。
就连穆帝心心念念计较的亲吻,在解般眼里已经演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本能。就像她第一次学射箭,知道要两根手指捏着箭羽,于是下一次她拿箭都是用两根手指;再譬如她第一次把手弄脏了虞授衣就过来给她擦手,接下来每一次手脏了,只要虞授衣在旁边,她就伸手过去。
至于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这话要是问解大将军,就跟问别人刷牙洗脸有什么意义是一样的。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解休衷并不反感这种习惯本能。
十一月份时,西域十六小国中,十四个小国正式结盟,随后与回琉签署协议,请南方回琉国支援十五万大军,共同抗穆。
第一场战役就打响在胡葛山脉南面,双方投入兵力共达八万,死伤三万。
霍涧能身为主帅,两把刷子总是有的,但总这么耗着绝对不是长久之计。穆帝思虑片刻,随即吩咐:“孤要一万人,五千轻骑与五千重甲,深入回琉。”
霍涧在帅帐当场就甩袍跪下了:“陛下!您万金之躯实在不易冒险!”
“休衷会跟着孤。”穆帝淡淡道,“况且又不是去打仗。”
霍涧很坚定:“就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