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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璟说,公主召我们前来,莫不是真的要奏曲听音吧。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很聪明,可我只是想拿崔朝的人头去祭奠我的哥哥沐和我的丈夫晏远。
那一夜梦见长乐宫的桃花败了,不知为何,它们不再是娇丽的粉,而是落了满地的红,如血。我梦见自己踩着猩红的花瓣走向荷花池,背后有一双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冰凉的池水让我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词语,它叫万劫不复。
第二天夜里我把万俟璟召到了寝宫,宫人的窃笑让我微微有些不安,可我太害怕继续那个梦境。
我问万俟,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怕死吗。
他说公主您不会忍受一辈子在长宁宫中长宁一生的,更不会忍受太子和晏远大人就这样白白离去,微臣已经看到了您的焦躁。他说话的时候,神情笃定,不容反驳。
我放下紧绷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他真的很聪明。你会奏《胡笳曲》吗,我问。
可以一试,万俟说着取出七弦琴弹奏起来,“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万俟苍凉的声线仿若他真的去过大漠,真的感受过胡风浩浩,冰霜凛凛。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我合着他的乐声唱了起来,曲声在长乐宫上空久久回旋,缠绕不绝,我想起了沐,想起了晏远,想起了泱。
一曲终了,我有些怅然,蔡文姬是为国为民,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悔’字。
公主在害怕吗。万俟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想只有极度自信的人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直视别人的眼睛。
你很大胆。我说。
公主不必担心,微臣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万俟笑了一下,自信地仿若天下在他的手中,与六年前的晏远一模一样。明日此时,还请公主再给微臣一个奏曲的机会。他说着抱着琴退了出去。
【肆】
除去晏远之后泱将王宫的禁卫军换成了他从淮南带来的心腹将士,崔朝也同时开始肆无忌惮地为自己的人安上官职,但他们并未得到六部官员的支持,在朝堂上有些步履维艰。
朝中明显分成了两派。见风使舵之人自然迅速向泱投诚,不过忠心于沐的不在少数。泱此时虽是大权在握,可许多老臣还是觉得泱不过是个孩子,说请王上回朝主政的有,说请二王子回宫的也有,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大臣说,那么,请清宁公主监国吧。
泱终于意识到我依旧是一个威胁。
他来长乐宫的那天我喝得醉醺醺地躺在璟的怀里。上次之后璟每夜都来我的寝宫为我弹奏《胡笳十八拍》,长乐宫的人对我和他的关系已然见怪不怪。
泱问我为何。
我笑着说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他摇摇头,表情十分痛心。他说没想到姐姐这么爱晏远,我一直以为姐姐和晏远在一起不开心。
爱?我对泱笑笑,然后环住璟的脖子,我现在爱万俟璟。
那姐姐就嫁给他。泱的脸色冷若冰霜,他终不是那个眼神纯澈的孩子了,穿着官服的摄政王眉宇间再无一丝温润。
然后你又想给他安一个什么罪名。我拿起酒杯暧昧地喂璟喝了一杯酒。
泱很无力地说,姐姐你不能原谅我吗,况且晏远他,他真的要我死,姐姐难道希望我死吗。
我不希望晏远死,我坐直了身子说,泱,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助你,甚至只要你说你想成为王我可以想办法让沐离开京城,可你不应该杀了晏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杀了晏远。
可是他已经死了。泱说完看看我充满恨意的脸离开了长乐宫。
我想泱没有听懂我的话。晏远不仅是驸马,还是广安侯府的小侯爷,而广安侯的长子是手握三十万大军镇守西北边关的龙骧将军。泱以为对晏远的反叛既往不咎,彰显出对广安侯府的宽容恩赐就能安住龙骧将军的心。
那一夜璟附在我的耳边对我说,公主,龙骧将军愿意与我们合作。
这件事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疑惑的是璟为何如此小心这个秘密。第二天我扫视了一圈大殿上的众人一下明了,泱已经撤换了长乐宫的宫人,只留下了我从王宫带出来的几个宫女。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手紧紧地攥着丝质的裙袖,仿若下一秒就会将面前的人拖出去斩首。
璟说徐敏已然投奔崔朝,他很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公主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以后怕是要劳烦万俟大人常来为我奏曲了。我握紧手中的白瓷酒杯,不想让它再次跌落。
徐敏说我不适合成为王,我对泱这般容忍说明我还是逃不开一个女子的重情,他说一个帝国不需要犹豫不决充满感情的王。
我被他们催得有些急躁,宫女呈上织造局新送来紫红色长裙,被我一把打翻在地。我最讨厌的颜色是红色,血的颜色,它总是能让我无端的恐惧。阖宫上下都知道要在我的面前避讳,可这些新入宫的人……
我于是问璟,西北一直不安定,将军抽身前来不会有什么差池吧。
璟很开心的回答,快到秋日了,可不是交战的季节。近来将军是故意在边关制造纷争,让小王爷以为他无暇顾及朝政。
我问他,你对将军说,晏远是因何而死。
因为崔朝。璟回答。
好。我点点头。
璟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胡笳曲》奏得越来越快,完全不似先前的悲凉苍茫。是因为文姬要归汉了吗,我笑着问他。璟没有说话,奏完第十七拍,起了第十八拍的音,他缓缓道九月九重阳日,靖南将军会率兵进京,协助小王爷清宫,请王退位。
我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很快重新握住,我害怕再次听到瓷器的破裂声。我定了定心神问他从何得知。
他说高元青一直为他传递崔朝的消息,顿了顿又道,可信。
高元青,新科状元郎。我料到璟在泱的身边安排了人手,却未曾想过会是高元青。
你不讨厌他吗。我问。
我们是朋友。璟说这句话的时候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的父亲一直站在崔朝那边,他和你交好不过是想留条后路吧。
公主很少说这样的话呢。璟笑了笑。就算是也没什么,各取所需罢了。
我让璟再奏了一曲《阳关三叠》,然后问他,八月十五中秋日,龙骧将军能回来吗。
将军说,只要公主的一道密令,二十万大军两个月之内便可出现在王城。
盛夏的闷热并未随着夜晚的到来有丝毫的减弱,庭院里片刻不停地蝉鸣让人愈发的浮躁。两个月,时间紧密的契合不容一丝差错。泱这些年在淮南也没有放松,我问璟,泱不仅有靖南将军还有王城禁军,龙骧将军就这么自信?
璟说南方的将士是养出来的,而西北的将士是练出来。再说了,璟将声音放轻,若有似无的声线传进我的耳朵里却一下子让我一个趔趄,他说,仇恨的力量是无穷的。
我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个梦境的窒息感和那个叫万劫不复的词语。
【伍】
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时日无多了,待他日小王爷继承大统……长乐宫大殿上,几位少年欲言又止。
他们等不及了。
等王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摄政王就会离开王宫。我说。
公主凭什么这般自信。徐敏问。
凭王上的旨意。我淡淡地回答。
我去莲云宫见过父王一次。出来的时候抱了一个包裹,他们都猜测那是一道圣旨,却得不到答案。
从前父王说不许人进去,沐便差了人严守着莲云宫,如今守卫换了人,连表情都不同往日了,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站在莲云宫门口有些许失落。
莲云宫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昏天黑地,满地酒瓶。书房里开着窗,阳光舒然地映射在书卷之上,可以看到微微扬起的尘埃。宁静美好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一个几年没有打开大门的宫殿,只是父王手上那卷宸妃手抄的《女戒》出卖了一切,他依然无可救药地怀念着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父王穿着便服,衣冠整洁,看起来很精神,唯一的区别是一头银色的发丝。他没有抬头,却轻轻地道,承欢,你来了。
听到那两个字之后我顿时溃不成军,忘了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其实那个包裹里根本没有什么圣旨,是父王给我的一本《资治通鉴》。回去以后璟问我王说了什么。我说他只说了四个字,能者得之。然后我问璟,查到渊的所在了吗。
璟说渊已经是庶民了,不会也不能回来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王所谓的能者得之是说公主和小王爷。他说公主你看,连王上也许可了您可以继位。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父王没有怪罪泱杀了沐,那么他更应该成为王。而我,我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公主。
【陆】
八月十五这天阴沉沉的,看不清月亮,即将落雨的天色让王城的行人都少了许多。二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地进入王城,闯进丞相府砍下崔朝的人头。然后举着那卷根本不存在的圣旨让守卫打开宫门。他们将泱带到我面前,我看到他愤然的,不甘心的样子,依然是多年前那个孩子。我很想走上去摸摸他的脑袋听他叫我姐姐。可泱定定地看着我问,姐姐,为什么。
姐姐,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姐姐,你一定要我以命偿还吗。
我没有说话,接过龙骧将军呈上的假圣旨开始宣读。“予御政二十六年,性耽闲静,常图安逸,至国政于太子,今太子倏然离世,予心悲痛,思虑再三,及归政退闲……”念到这里我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王爷!”我抬头看见泱惨白的脸,他挣扎想要对我说什么却终是无力。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泱死在我面前,太医说是心悸而亡。
王城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