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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话音落下去的时候,她奋力扬手给了清晓一个耳光,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着清晓的衣领将她往房外拉,“你跟我出来!省得在他面前扰了他。”
几乎是刚到院中,她的巴掌便又落了下来,她当真是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数个巴掌落在清晓脸上,打得她耳朵一度听不清任何声音,清晓像是没了魂,跌坐在地,一言不发,脑中一会儿是满身血迹的莫云深,一会儿又是叫她千盏的青碧,一会儿又是面目狰狞的甯画。
文其跟了出来,仍然固执的拦住了甯画,却被甯画一个巴掌打得偏了头,她歇斯底里的冲文其骂:“愚忠!”
文其却站在清晓面前动也不动。
甯画一瞬便又笑了,声音悲苦至极:“我等了他十几年,竟不如你的一眼!”
她绕过去揪着清晓的衣领,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能算笑了,那狰狞的面容让清晓看了只觉得手足发冷,“你见我第二面时,便问我要真相!如今我便给你个真相!”
“事到如今,你可还以为你爹娘的死是因为莫云深?”
“他是在救你们!那场火的确是他命人放的!却是为了救你们一家,是我派人将你爹娘绑在屋中活活烧死!”
“你知不知道你爹娘是什么人?青碧是什么人?”
“是我故意放过你!让你看见那场大火!绝了他的念头!也让你往后见了他能恨之入骨!”
空气中的尘埃寂静而缓慢的漂浮在空中,不远处刚从树上松落的枯叶打着旋儿从空中轻轻的落在地上,像是跌疼了一般,停歇在房檐上的麻雀许是飞不去暖和的地方,在此处百无聊赖的徘徊。
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世间仍是这世间,一切宁静而有序,一切无言而温柔。
清晓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恍惚起来,眼睛干涩,她竟连哭都哭不出了。
甯画的笑容变得悲凄,似是带着穿肠之毒,声音变得轻柔,“你不是要报仇吗?我才是你的仇人!来杀我啊!”
她嘴边划过一抹讽刺的弧度,接着松了手,将清晓狠狠推倒在地,转头对着文其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她在这里,只会毁了他!”
“我不动她,但我也不容她!将那卷秘史给她,然后将她丢出宅子!一切后果我来担。”
说完,她又将视线移到满身狼狈的清晓,“这个真相,算是我看在莫云深的面子上,大发慈悲赐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看完它,”她偏过头,往屋内走去,声音清清淡淡,“去死罢。”
文其将清晓领出宅子以后,交给了她一本已经很破旧的书,有些厚,沉甸甸的,她的手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拿在手中,除了分量,竟已感觉不到书的存在。文其还交给了她一小瓶药,“这是戏风毒。”他虽然一切都听命于莫云深,可他却也崇敬莫云深,他当然也不能容忍有人去毁了莫云深。
清晓便又呆愣着接过那瓶药。
文其将宅子的大门关上了,吱呀一声,那般沉重,响在清晓心头。
清晓拿着那本书,那瓶药,慢慢走着,没有方向,也没有打算。此处是城郊,她也不知要走去哪里,沿路的风景越来越荒凉,天大地大,她竟已找不到安身之所。
甯画的确是想她死,那些杀手还未得逞,还会有人来取她的性命,她这样无人庇佑,被取性命不过早晚之事。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了一处破茅屋,许是路人歇脚之所,里面空无一人,她动动脚,朝那里走去,将茅屋四处都撒上了戏风毒,一边撒脑中一边胡乱的想,文其倒也算听莫云深的话了。戏风毒随风而走,只要近毒,便会带风,只要有风,便会中毒,她习医,自然是百毒不侵之体,便给她此毒让旁人不能近她身。
撒完毒,她这才蜷缩着坐到了屋内,翻开了那本秘史。
天边绵柔缱绻的白云,在沁凉的蓝色中翻涌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不远不近的漂浮在那里,端的是自在快活,冬日里那松针树也长势正好,有鸟儿扇动着翅膀路过此处时却无意间丢了性命,天色渐渐暗了,又是一日过去了。
日升月落,海晏河清。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一句曾被爹爹爱极,她以前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几分。
人声寂寂,太阳快要完全落下去的时候她安静的看完了那本秘史。
屋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是那些黑衣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火把。既然不能近她身,让她死在里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清晓看着那些火把,终是笑出了声,人生当真是讽刺至此,五年前的大火她逃过一劫,五年后却仍然要命丧于火中,也是这黄昏时分,也是这大火。
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也许已经料到有此结局,她竟一点也不觉得是穷途末路。
屋子渐渐烧了起来,她蜷缩在屋中终于能够不顾一切的失声痛哭。
她想起她每每捧起医书时,都会被父亲斥责。
想起曾经那个洒满温柔月光的院子,她大着胆子的问他:“那公子可愿娶我?”
想起在琉桂阁时,他的声音是那般平静:“那侍女还以为自己已经守得云开,然而人生一路,却是黄粱一梦。”
想起他带她去的塔顶,接天之处,他在猎猎风中那般自在,身后是一片灯火的海洋,“这万千灯火,才是我想让你看的。”
想起了十多年前,人声嘈杂中她拿着一盏小小的晚灯,被慌乱的嬷嬷推进了那座塔中。
命运也由此开始。
到头来,他们竟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
炙热的温度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的目光变得遥远起来,透过茅屋的窗户可以看到天边那自由自在的云朵,那些记忆与声音,皆倏尔远去。
往事如尘,尘埃落定,一生终了。
☆、甯夜
“……是以特传江家之女入宫为伴。”
公公将皇后的懿旨交到江余一手中时,脸上带笑的轻扶了江余一一把:“还不快谢过娘娘恩典,江大人的女儿能让娘娘亲手带大,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凡事都会有代价。
这便是江余一听命于皇后的代价。
江余一携着含着眼泪的妻子恭敬的将额头抵在了地上,“臣,谢过娘娘恩典。”
夙业三十八年,冬,襁褓中的江晚音被带入宫中,成为皇后手中的人质,作为牵制江家所用。
也不过是一年之久。
肃兴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后与萧妃明争暗斗,甯歌和甯渊水火不容,宫中是一派肃杀,平静的水面之下,早已是暗潮汹涌。
那时江晚音刚过了一周岁不久,已经学会走路,不过话说得还不怎么清晰,嬷嬷带着她在这皇后的宫中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爹娘能来看她的时日少之又少。
又两年,江余一进了宫,探望女儿之际也暗示了皇后:“就是这几日了,娘娘该着手准备了。”
可皇后却再也等不得了,她抱着怀中已经过了三岁的江晚音,轻柔的摸着她的脖子:“下药罢。”
江余一望着自己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沉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满是视死如归,“臣,遵旨。”
夙业四十一年,冬,肃兴帝驾崩,戌时,宫变。
萧妃与其子甯渊率明承的十万大军逼宫,口口声声称文昭皇后与太医江余一狼狈为奸,下药毒死了先帝,然而形势却迅速逆转,文昭皇后押着江余一反咬了萧妃一口。
大殿之上,文昭皇后妆容严肃的指着她:“你哪里来的证据来怀疑先帝乃本宫所害!江余一在此,你倒是来问问,他是受何人指使!”
“小小妃子,敢诬陷本宫,也要有那个本事!”她着正装,眼角微挑,头上的凤冠闪着耀目的光芒。
江余一双手被人押着,文昭皇后来到他面前,拿掉塞在他口中的布巾,“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毒杀了先帝!”
江余一此刻已是伤痕累累,他连眼都未抬,有气无力的道:“是……是萧妃……”
“是萧妃……指使臣这么做的。”
文昭皇后抬抬手,那两人又将只剩半条命的江余一带了下去。目中尽是好整以暇。
大殿之上,甯渊,甯歌,文昭皇后,手中持剑的侍卫,数百数千个目光纷纷凝在萧妃身上。
萧妃仰天长笑,目眦欲裂的看着皇后,“你当真是好心计!好手段!”
“可皇上不是我害死的!”她歇斯底里的喊出这句话。
说罢,她抽出甯渊腰间的长剑,也不过眨眼之间,她脖颈处已是一片血红,人滑落在地断了气。
那一年,甯渊不过十二岁,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母妃为了力证清白死在了他面前,用的是他的剑,他只觉得身上冰冷的铠甲快要凉进他的血液里。
文昭皇后几乎都要笑出声了,这泱泱天下,马上就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可命运有时就是那般可笑。
这大殿上正风云变幻时,萧妃身边的亲信却找到了肃兴帝放在暗格中的传位诏书。
她注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甯渊登基为帝。
前朝风起云涌,后宫却是遍地杀戮。
也不知是哪一方的兵马先动的手,双方杀红了眼,宫女太监四散奔逃,阑月皇宫已然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到处都是血,哀鸿遍野。
嬷嬷早已被江余一打点好,在这一片打杀中将江晚音往宫外带,人声嘈杂,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一片血色,大批大批的士兵往宫内涌来,见人便杀,人命如草芥,此刻再真实不过。
行至祈福塔处,四面皆是士兵,已是无路可走,慌乱之间,嬷嬷唯有带她上塔,用力撞开了一扇窗,将她藏进了塔内,让她悄悄的不要出声。
宿命一般。
那时的她手中捧着一盏小小的晚灯,就这样闯进了一片黑暗中,然后借着手中那微弱的光,看见了这塔中的牢笼,也看见了他。
这便是她早已湮灭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