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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子不慎,全盘皆输。
他也不会例外。
那蹊跷的丧钟声已召来了风言风语,并州晋阳已经兵戈再起,先帝的遗诏仍然流失在外,外患内乱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神情如此凄恻,她的态度如此诚挚,除了说“准!”,他还能说什么?
除了佩服这个女人,他还能怎样?
够聪明、够狠辣!这娇滴滴的美人竟然自请在这荒山野岭里守陵。是心甘情愿为先帝哀悼,还是想伺机逃匿?
在帐篷里,他遣散了所有随从,只留宣华夫人一人,他对她柔声说道:“惠儿,你多保重,过个一年半载,我再来接你。”
不管是欲擒故纵还是有心逃逸,他都有的是耐心来陪她玩这场游戏。
他看见她强作镇静下的一丝慌乱。
他微微一笑。
突然他看见她面露惊慌之色,他听见一道风声“嗖”地向他后背刺来。
杨广人往前扑,几个滚翻,已退出五步之外。回头一看,四个黑衣蒙面人拔剑而立,四双眼睛正怒视着他。
他一把抓过宣华夫人挡在身前,冷冷说道:“你们若敢再进一步,我先杀了她!”
他心中竟认定这四人与宣华夫人大有干系。
谁知那四人竟然毫不迟疑地执剑刺来。
剑光森森,寒意凛然,杨广和陈惠儿眼见就要同赴黄泉。杨广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了,陈惠儿的身体已经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杨广只能拖着陈惠儿拼命向后退去,嘴里一边大喊:“有刺客!”
陈惠儿茫然四顾,没有一人进来救驾。
这一幕如此熟悉。她仿佛又听到了杨坚那暗哑的呼叫:“来人哪!”
难道历史这样快又要重演?
长安城里满眼都是白色,路上行人匆匆,脸上带着一分悲戚,一丝茫然。一位明君的逝去固然令人惋惜,但真正令老百姓操心的是眼前的生活。
既然是子承父业,日子总会差不多吧。
毕竟一班老臣还在,有他们这帮股肱大臣辅佐着,新帝就算稚嫩些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偏差吧。
一座平常院落里,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正披麻戴孝地跪在院中哭泣,他嘴里喃喃倾诉着,涕泪交加。
正是被先帝削职为民,再削爵位的高颍。
四十年的君臣,鞠躬尽瘁的四十年,到头来被莫名其妙地革职、削爵,高颍能心平气和,孩子们却难免心寒。
在旁边院落的厢房里,一对年轻夫妻正在低声商榷:“此事万万不可,父亲绝计不肯的。”男子连连摇头,一脸的为难。
那男子长得文雅俊逸,一表人才,正是渤海郡公高表仁,而在他身边一脸焦急之色的是他的夫人,已故废太子杨勇的女儿大宁公主杨英儿。
“表仁,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否则父王的今天就是高家的明天。你心里很清楚的,对吗?”
“唉,英儿,你不见父亲正为先帝披麻戴孝?他对大隋朝一片愚忠,怎能做出叛逆之事?”
“那怎么是叛逆?杨广的储君之位是怎样来的,你难道心中不明?你难道没有不满?现在传言纷纷,说先帝之死蹊跷,如果属实,那杨广才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父亲既为祖父心腹,此时怎能袖手旁观?”
“传言永远是传言!除非先帝有遗诏传位给他人,否则太子即位,天经地义!”
“祖父死得如此突然,焉知不是因为他有密诏要传位他人?”
杨英儿倔强地盯着自己的夫婿,提高声调问道。
高表仁吓得一把捂住夫人的嘴:“你不要命啦?这种话也敢乱说?!”
他一跺脚:“哎,实不相瞒,父亲前两天还特意让我去了柳府,一是给五姑报个平安,免得她心急出事;再则就是提醒她千万不可与汉王搅和到一起,否则姑父在劫难逃!你想想,你想想,父亲可会理会汉王的招揽?”
另一院落里,满面泪痕的高颍已经脱去了孝服,正默然伫立在书房窗前。他当初选择此处,是看中了这院中的一棵老柳。这株老柳有几十尺高,树干斑驳如老妇风干的面容,但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有如一顶巨大的华盖。
他一见便喜欢上了。
因为在北齐他的祖屋也有一株这样的老柳,树高百尺,繁茂挺拔,他幼时常常在下面憩息玩耍。
乡里的老人们说:“这柳树要成精了,这家一定会出大贵人的。”
他父亲本是北齐皇族宗室,在朝为官,后被小人恶意中伤,不得不远离故土,投靠北周大司马独孤信,为其僚佐。
他对故土的记忆也就剩下那株老柳树了。
他的夫人杨姝很不满意,嫌其简陋,但他执意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他对杨姝一向客气有礼,因为她不光是杨家人,也是独孤伽罗的闺中好友,他们的婚事本就是独孤伽罗一手促成。
他长独孤伽罗三岁,看着她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长成一个风姿卓绝的少女,又看着她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地嫁给那个沉稳得有些木讷的贵族少年。
他只是默然远眺,仿佛在看遥远他乡的一道琦丽风景,再美好动人也与他无关。
他从未想过他的一生会与她有多少交集。
但不久独孤信被逼自杀,独孤家一落千丈,独孤伽罗若不是嫁入了杨家,只怕也难逃恶运。
偏偏杨姝一眼相中了他,一往情深,不屈不挠。杨姝是杨坚的堂妹,是杨坚二叔的嫡女。杨坚的祖父当年战死沙场,两个年幼的儿子颠沛流离,于战乱中失散,杨坚父亲隋国公杨忠生前一直在找寻自己的这个弟弟,但直到他过世后才有了消息。
杨姝一家就这样一夕之间由麻雀变为凤凰。
独孤家当时家道中落,人人避之,唯有高家待他们一切如故。患难见真情,独孤伽罗也把高家当成了自家人。得知杨姝的心事后,她特意拜访高家,亲自说媒,成就了这桩婚事。
高颍当时颇不乐意,但母亲劝诫道:“独孤家虽已落魄,但这个女婿不是寻常之辈,有杨坚、独孤两家的面子在这,咱们只能从命。”
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交集,纠缠一生,他因独孤伽罗而发迹,亦因她由巅峰跌入谷底。如果不是她执意推杨广上位,杨坚也未必会痛下重手,将他一把捋到底。
他这一生从未看重女人,他一向认为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执掌后院,至于治国、平天下,那是男人的事。
但独孤伽罗无疑颠覆了这一理念。
他一直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位皇后?又是怎样将她得罪得如此彻底?
是因为他曾劝解杨坚:“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当时杨坚宠爱尉迟女,独孤皇后因妒生恨,处死了尉迟女。杨坚大怒,纵马狂奔入山林几十里。他与杨素追上后苦苦相劝,说了这番话。
有何不对?
是因为讨伐辽东时他大权独揽得罪了汉王杨谅,因为他执意斩杀了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而得罪了晋王杨广?
是因为他对杨姝相敬如宾几十年却又暗地里宠爱表仁的生母?是因为他在杨姝逝后婉拒独孤皇后的再次指婚?
他这几十年,赤胆忠心为国为民,有多少次无意冒犯了这位巾帼英雄?有多少次忽略了这位敢与皇上平起平坐的奇女子的感受?
真是天晓得了。
他从未在意,因为他以为女子本不该干预国事,他以为杨坚也一定深有同感。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独孤皇后的影响力。
他也低估了皇后要换储的决心。
杨广专一?怎么可能?当年杨广对张丽华的贪婪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男人会甘心枯守一个女人?
杨谅手握几十万大兵又有何用?那样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哪能面对战场上的腥风血雨?
这五个儿子,最适宜继承大统的还是杨勇。
可惜啊,可惜。
他抬头看看眼前的这株老柳,柳叶青青,柳叶依依,象他这一生说也说不完、理也理不清的跌宕起伏、爱恨恩仇。
这棵柳树看来是成不了精了。他想,因为他再也不想出人头地了。
他只想平平淡淡地守着家人,安享晚年。
他眼光淡淡扫过身后的那道黑影,冷冷问道:“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赶尽杀绝
并州,万里无云,空气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焦的干涸的气息。老天爷久未下雨,大家又开始担忧干旱的到来。
汉王府中一片忙碌,这一片忙碌之中又充满紧张焦虑。
杨谅一直在嘀咕:“怎么还没有消息?怎么还没有消息?”
“蝙蝠”最初的消息很快传来,但那之后又没有了动静。如今他虽然了解京中大致情况,但父皇驾崩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一无所知。
柳述又为何被囚?他可知道什么机密?
他是否告知了阿五?
阿五可会舍杨广而帮助自己?
这些不为人知的□□才是真正有用的。父皇死得那样突然,会完全没有问题?
起兵造反是势在必行,但师出何名又大有讲究。倘若杨广的登基有可疑之处,那他的起兵便是替天行道。
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蝙蝠”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是因为无法探知这些机密?还是因为他本人已遭不测?
杨谅心中充满了担忧。
剑如闪电,电光闪耀,闪耀的剑光夹杂着凄厉的风声叱咤逼近。
杨广紧紧抓住怀里的陈惠儿。他们已经退到了帐篷的边缘,退无可退了。
怀里的人既不挣扎也不叫喊,一身素衣白得象雪,轻得象云。
但哪怕真是一团云,他也绝不放手。
他眼睛死死盯着如闪电般刺来的四柄剑。
突然,其中一剑缓了一缓,其余三剑继续如箭般刺来。
那缓后的一剑如毒蛇般突然转向,在三人背后一划,只见鲜血飞溅,三人于电光石闪之间已经倒下。
他们全副身心都在眼前的皇上身上,压根没料到背后会有这致命一击。
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你!”,三人便已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