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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越美好,现实越难堪。
她环顾四周,默然流泪,她鲜少哭泣出声,只有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淌。
每每见她这样,柳郎便会全线投降。他会心疼地为她抹去泪水,柔声劝慰:“有委屈就哭出来,这样憋着,太伤人!”
但如今再无人理会。
她的倔犟再无人欣赏,她的不羁再无人包容。
她听到一道声音温柔劝道:“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坏了身子!”
渭城,戚家村,慈惠庵。戚家村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村庄,村中也只有几十户的住户,以耕田为生。村庄不大,但村民们安居乐业,鸡犬相闻。
是大隋朝千千万万个小村庄中的一个。
在一片片碧绿的农田之外有一座不大的小山,山上浓荫密布,清静幽深。
在山顶背面的竹林深处却隐藏着一座小庵,名叫慈惠庵,是一个人迹罕至、鲜为人知的小尼庵。
但这小村、这尼庵却有些来头。传说汉高帝刘邦的宠妃戚妃在高帝驾崩后就逃离出宫,于此削发为尼,隐姓埋名直至圆寂。
而那留在宫中惨遭吕后毒害,被制成人彘的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侍女。
当然也有人说所谓人彘一说,纯属造谣。吕后本非寻常女子,行事虽有毒辣之处,却绝非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毒伎俩,倒更象是宫中心态扭曲的怨妇捏造出来的。
所谓历史,自古便是似是而非,真真假假。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完全的真相;而知道真相的当事人又有几人肯为敌人洗清冤屈?
也许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中,他(她)们的记忆早已被自己的执念修改,连自己都已模糊了当日的实情。
就好象朱满月临终前对杨丽华的刻骨仇恨,她一口咬定是杨丽华亲手掐死了宇文阐,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叫着:“是她,我看见了她的背影,不是她还能有谁?这个恬不知耻的毒妇!”
谁也没有将她的话当真。杨坚固然想斩草除根,但这样的肮脏事何需自己的女儿动手?
但她的遭遇终究令人怜惜。为了这个儿子,她忍辱负重十年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在自己怀里。
他细嫩脖颈上的那道青色手印如此狰狞、刺眼。
暮色,笼罩了这个宁静的村庄,茫茫夜色中只余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新月如钩,照拂着山头的两座孤坟,也在坟前投下两道凄清的黑影。
“云姐姐,你打算答应杨丽华的请求吗?”
那高挑的身影沉默不语,良久,才听见一声长叹:“月仪,你认为我们可有选择?杨丽华既已知晓这个村庄的秘密,我们除了帮她,别无选择。”
“何况”元乐尚缓缓走到华满月的坟前,轻轻抚摸着她简陋的墓碑,淡淡说道:“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阐儿。”
“可是姐姐,一旦卷入,我们可还能有安宁之日?”陈月仪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低声叫道:“死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宇文赟固然混蛋,但杨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杨家内讧,这是他们的报应,我们何必为此轻易涉险,再入江湖?”
“月仪,你太小看杨丽华了。她如今身临绝境,一定不允许我们袖手旁观。你与她相识多年,可曾见过她失态?”
陈月仪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的确没有。那一次皇上下旨杀她,她都镇定自若,死活不肯向皇上低头。杨丽华这人,唉……”她无奈地摇摇头:“有时我都怀疑她心中可还有害怕二字?”
元乐尚一边轻轻拍着墓碑,一边低声说道:“她也是人,她当然会害怕。她也许不会为自己害怕,但她会为自己的孩子做一切事情。你别忘了,她和朱满月一样,是个母亲,而且还是个祖母。”
“但她是个最优秀的戏子。她心里再怕,脸上也深藏不露。这副面具已经融入她的血肉,想剥,也剥不下来了。”
“可?”陈月仪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是说她前几日就在这失态了吗?”
“哼!”元乐尚闷哼一声:“我也是这两天才醒过神来。她唱做俱佳地在这演了一场戏就是在警告我们,这一次,我们只能与她共进共退。”
“那,那杨丽华是最近才发现了这个秘密还是早就知道?前几日是她生平第一次来戚家村,她是从何处知道这个秘密的?”
元乐尚轻叹一口气道:“杨丽华虽然没有来过;阿五却来过;阿五虽然大大咧咧;阿五的丈夫柳述却是兵部尚书,他显然是个心细如发的厉害人物。我们大意了。”
元乐尚优雅地仰起头,远眺天边那轮皎洁弯月。月光如水,照亮了她眼角的细纹,也照亮了她的双眸。她的眼中有一丝惆怅,也有一丝兴奋,她静静说道:“月仪,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雨绸缪
阿五噙着泪慌忙地寻找手绢,却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揽入怀中。那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头柔声安慰:“阿五,想哭就哭吧,有阿姐在。”
她一把抓过来人的衣角,毫不客气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昂头强笑:“我偏不哭,本公主要留着力气去惠州!”
来人正是她的长姐杨丽华。杨丽华细细打量着她,只见她形容憔悴,眼睛浮肿,显然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了。
她心中恻然。想不到这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今日也要遭受这样的磨难,父母在天有灵,该心疼了。
她心中长叹,脸上却一片肃然。
“阿五,此事已不可再议,皇上已经驳回三次,事不过三,你不能再任性了!”
“阿五,皇上让我转告你,萧家的男儿中但凡有你看中的,他一定如你所愿。”
兰陵公主愣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但凡有我看中的?!真是我的好二哥!”
她笑着笑着又放下脸来,她的眼神冷若冰霜,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可惜本公主只看得中柳述。当年如是,今日如是,将来也如是!”
杨丽华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她叹了一口气道:“阿五,何必钻牛角尖。萧家的男人个个都是美男子,天生贵胄,风度仪表俱是一流,未必就配不上你我。”
杨五娘不置一词。她只是静静坐下,拿起她刚刚扔到一旁的那卷书,认真翻阅起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的沉默就是轻蔑,这样的轻蔑着实令人难堪。
杨丽华扬了扬眉,毫不在意。她能在北周后宫屹立不倒的密诀就是这个不在意。
你有千方妙计,我自安然不动。到最后慌的往往是对方。
一慌就会犯错,就会露出破绽。
高手相争,一个破绽就足矣。
杨丽华漫步走到窗边,静静注视着院中的荷花池塘。
房间里一片寂然,偶尔传出阿五翻书的声音。
杨丽华心中暗暗赞赏:阿五的身上不愧也流着她们那伟大父母的血。能如斯沉得住气,难能可贵!
危难之时最需要的便是这份沉着坚强。如果能够说服阿五,她倒真能成为一个好帮手。
她转身轻轻夺去杨五娘手中的书卷,扔在一旁。她强压怒气冷冷问道:“难道你想为柳述削发为尼,为他守节终生?!”
长安城的这个夏季热得似乎漫无尽头,大街上灰尘扑面,路旁的梧桐树都晒得蔫蔫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硕大的树冠为树下的行人挡一挡酷暑。
寻常百姓便有些束手无策了。连日的高温使得家中所有的物件都有些热腾腾的了,连深井里打出的井水都变成了温水。
再不下雨,要热出人命了!
而对于富贵人家,这样的炎热虽然烦人,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娱乐生活。城里最高级的那家酒肆-醉仙楼里现在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为他们不知从哪里竟运来了大批的冰块,这些冰块放置在各个角落,一旦化光了便有专门的伙计来赶紧换上新的。
所以店外是热浪滚滚,店内却是凉爽如春。
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分外兴隆,伙计们分外勤快,自觉自愿地加班加点。他们私下里说:“店里凉快,家里跟蒸笼似的,更受不了!”
何况,加班还有红包。
掌柜的也分外喜庆:这冰块的成本尽管不菲,但这络绎不绝的来客带来的收入更可观。
外面滚滚的是热浪,里面滚滚的是声浪。长安城里但凡有些头脸的人都来这碰头了,一坐就是大半天,呼朋唤友,作揖鞠躬,不亦乐乎。
但三楼的两间雅间是永远安静的。这两间雅间各有两个专门的楼梯直通房间,面向店里的门窗通常都紧闭着。外面的人纵然能欣赏到那些木雕的精美绝伦,却绝看不到里面的动静,而里面的人却对外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这雅间的名字也很气派,一间叫“琼楼”,一间叫“玉宇”。这两间雅间不对外开放,谁也不知道出入其中的是些什么人。
但一定是既富且贵之人。
而其中的“玉宇”雅间里正坐着两男一女三位年轻人,三人都是一身轻薄便装。其中一人英俊挺拔,但剑眉紧锁,脸色阴郁,正是杨玄感;席中另一位郞君面容清矍,神情温和,正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楼下的动静;而房中唯一的一名女子虽然算不上花容月貌,却端庄大方,全身上下流露着一股雍容淡定。
她正双眉微蹙地注视着窗外行人稀少的街道。
这两人,男的是当朝太常卿高颍之子高表仁,女子是废太子杨勇的爱女、高表仁的夫人杨英儿。
高颍当年名震天下时,杨素不过是个经他举荐的后进小生;到后来高颍女儿嫁与杨勇、幼子尚主杨英儿后,高颍就更是资深望重。
不曾想杨素另辟蹊径,辅佐秦王杨广;不曾想杨广竟真将嫡长子杨勇扳倒……从此,两人际遇便大相径庭。
杨素风光无限,扶摇直上;高颍起起伏伏,甚至被削职为民。最近高颍虽蒙皇上重新启用,但终归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