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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没有女孩子投怀送抱?你是像刚才一样推开我一样推开她们,还是来者不拒,玩完后继续装纯情?”她恶意地笑,“嗯?你倒是说说呀,你怎么和她们相处的?”
了善起了身,对她行了个合十字礼,“小施主,非礼勿言。”
薛宁一笑,靠到他的身上,“可我要是非要言呢。”他雪白的脸颊让她目眩,一瞬间被蛊惑了,不觉把手伸进他的衲衣里。她想探索这素白洁净后的面目,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
一只手比她更快,按住了她,“天色不早了,小僧该离开了。”
他微微侧身离开了她。
薛宁在后面望着他,眼睁睁看着他从木质的楼梯上缓缓走下,雪白的背影在夜色里去地远了。在那一瞬间,她想追上去,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她有些迷惑了。
也许是这毫不驯服和不被诱惑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薛宁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夜色茫茫,道路两旁是遍地的垃圾果皮和臭水沟。这一带城区在公路旁不远,都是最老旧的木楼屋舍。薛宁以前只在报纸上看到过,这里是整个和合府最贫苦的地区,东面临近海滨,聚集着一帮三教九流的边缘群体。
幸亏她出门的时候换了鞋子,她这样想。
佛门也有休憩的日子,他还有半年才受具足戒,并不需要常年呆在山上。薛宁在后面跟着他,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心里那点愤愤不平越来越多,“哎呦”了一声,跌在地上。落地的时候,她还特地选了个好地方,没让自己摔在脏兮兮的泥坑里,但身上的衣服还是脏了一片。
薛宁捻着手指提起裙角,眼里的厌恶很快掩饰起来,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了善折回她身边,蹲下来,“没事吧?”
薛宁指着脚踝,撅着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惹人怜爱,“好疼,我动不了了。”
她撩起裙角给他看,雪白的蕾丝边一圈一圈在脚踝处翻开,像层层花海盛开。那雪白的脚踝上有点青紫,似乎是扭了。两只小脚丫搭在一起,带着少女特有的莹润和光泽,粉嫩嫩的,看着分外可爱。
他把目光移开,“小施主,你不该和我出来。”
她生气了,“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你要负责!”
他被这话震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她。夜色里,少年的面颊恍如新月般皎洁曼妙,微微抿着的唇,丰盈淡红,泛着自然然而的水色。这样的美景,让向来不羁的她内心深处生出了某种邪恶的念头。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他的唇上一擦而过,还捏住,捻了捻。比想象中还要柔嫩、凉淡,仿佛是不沾染任何情……欲的,幽幽凉凉,让她分外舒适。
越是美好,就越是让人想染指。她慢慢地靠近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呼吸都热了很多。她嘴里的热气仿佛让他不适,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你要去哪儿?”她急急地拉住他的下摆,也没了戏弄他的心思,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走不了了,你背我吧。”
了善思索着,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可能性。他微微蹙眉的样子,比他岿然不动的样子要可爱很多。薛宁托着腮帮子看他,“你知道吗?你真好看,比我看过的那些所谓的明星都好看。你真的四大皆空,不在乎美丑?这么美丽的皮囊,你从未觉得骄傲过吗?”
回答她的是伸出的一只手,了善的表情恢复了平淡如水。
和她想象中一样纤长秀美,滑出宽大的袍袖。搭上去的时候,她分明觉得自己的心荡漾了。薛宁觉得自己是好色的,不过,换了别人也未必能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在深夜的街道上行走。
两旁的微风吹得她的心都飘飘然了。真好,娜塔瓦沙连见都见不到的高僧,现在纡尊降贵背着她呢。要是她知道,肯定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一直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好闻地让人留恋。明明那么冷淡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却是温暖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新生的婴儿一样被人呵护,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温情,这一刻居然有所获得。
她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念头从何而来,可能是他言行举止中怜悯众生的温淡关怀吧。薛宁觉得可笑,又不可自拔地留恋在这宽广的温存里。
芸芸众生皆平等,也许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过客,随手搭救也就是一点恻隐之心。她从来没觉得如此不甘,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他带她走了一段路,拐进了桥边一个弄堂里。最深处的一户院落在她叩门后,有人开了门。开门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叫“红”,面瘦鸡黄的。红和一个老妇人住在一起,老妇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银白色的头发却梳理地很整齐。
她坐在墙角发呆,了善问了小女孩一些问题,转身去厨房拿了个不锈钢盆子,里面盛了些面条,白乎乎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薛宁为自己一进院子就被他撂在一旁很不开心,嚷嚷道,“我也要吃。”
了善低头看了她一样,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不好吃。”
“我就要吃!”薛大小姐的蛮横劲儿一上来,什么事情都得依她。
了善只好给她也盛了碗。
面条在碗里满了,白花花的,看着像一些虫子,她忽然没了食欲,两手一递,把盆子重新塞回他的手里,“我不吃了!”
她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似乎根本没想过别人。了善没有责备她,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来。青石板台阶冰凉冷硬,一丝丝寒意侵入身躯,却因为这盛夏的炎热而感到舒适。
“阿婆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从我来这里起就住着、照顾我。那时候,她还是清醒的,很慈祥,现在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面不好吃,却能果腹,不过,你应该看不上这样的粗粮。”
他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神色分外平淡。因为是用最差的糠麦做的,所以口感并不好,不过,他吃得恬淡自若。
薛宁忽然有些不舒服了,抢过他手里的碗,“我怎么就不能吃了?我现在又想吃了。”
黏糊糊的面食在嘴里滑腻滑腻的,她皱了皱眉,确实很不好吃,甚至有种恶心感。
那粘稠又冰冷的触感,就像是蚯蚓一样,对!蚯蚓,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只有可怕一个词可以形容。
他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薛宁没有道理地愤怒。
了善却淡淡地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可以一望到底,“你是千金大小姐,衣食住行都很讲究,不过对我来说,贫穷和富贵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一碗面,只要能果腹,不管它是用最精良的小麦做成,还是用最劣质的麦糠做成,面就是面,并不会衍生出别的东西。就像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哪怕有再光鲜亮丽的外表,任其如何粉饰,本质都没有变化。”
从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对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听了却很难受。
这是在变相地赶她吗?她就这么令人讨厌,他拐弯抹角也要赶走她?薛宁气得发抖,脸上却和煦地笑了,低头慢慢把面一口一口吃进去,直到吃地一滴不剩。
她把碗放下,起身俯视他,用一种轻蔑的口吻,“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了善,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
她的影子在台阶上蜿蜒伸展,低头贴近他,一字一句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生气,而我生气的后果,非常严重。”
第9章 琵琶妙僧(1)
琵琶妙僧(1)
初夏辗转,到了盛夏,天气倍加炎热。
花园里撑着阳伞,薛宁一边嗑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数落。
“全都结束了?我的上帝,艾弗先生,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你是在骗我的钱。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们事先认识,我肯定不会露出一丝诧异。都说出家人聪明,大智若愚,但是几位大师显然想当然地认为我的智商是负数。”八月里的天气,本来就炎热,她烦躁地一拍身后的藤椅站起来,白色的荷叶裙像波浪一般铺展荡漾。
那段日子暹罗流行歌舞剧,沿海经济最发达的东南三府上流社会的妇女们都喜欢穿这样的洋装。尤其是白色和茜色,哄抢一时。每次出席各大名流宴会时,她们总喜欢不经意地露出脚下金丝革的鞋子,然后再不经意地谈起身上的翡翠和珠宝。
做为一个有钱人,要学会不经意间有技巧地炫富,但绝不能浮躁没脑子地炫富,这是一个有身份的富人生来就该知道的常识。
作为帕瓦将军的夫人,和合府有头有脸的女爵,温瑜女士是上层社会最有脸面的女人之一。她当然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像个男孩子一样粗鄙。所以她得穿上这身洋装,套上这双金缎面丝绸镶嵌红宝石的名贵鞋子。
薛宁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她想,她随手都可以撕了这身劳什子的鬼东西!
“薛小姐,请听我说……”艾弗凑上来,额头冒了汗,让他原本有些可信的解释变得非常滑稽。
他是一个意大利商人,更是一个掮客。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这个毗邻大洋的东南亚旮旯小角落的一小块地皮也被金发的鬼子们纷纷相中,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迫不及待地递上了橄榄枝,和这个美貌的大姑娘签订了合约。他的祖先就是那时候来到这里的,辗转一个多世纪,家里人在这边扎了根。发展到现在,这地方俨然是个文化多元、多民族混杂的旅游胜地,更是暹罗最大的通商口岸。
薛宁听完他的解释,拧着眉头再扫一遍庭院里抱琴敲木鱼的僧侣们,只觉得厌烦无比。
对面的几个僧人低着头,怯懦呆拙的样子让她更加来气。她想起了善的琵琶,想起他俊逸清丽的容色,不停在原地走来走去。给了钱把人全部赶走,她的心情更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