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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是照着我们的计划进行的,一切顺风顺水的。
妫冴某天下了朝,说,不对劲。
我说,是不对劲。章合在憋大招呢。
我们不可能安分呆着,这点明眼人都猜得到,更何况是章合。但章合却没有动作。章合是什么人?最多疑小心不过的。他会这样不闻不问,是最可疑不过的。……但是,或许……
我内心里有一丝闪念,迅速地消失不见。
妫冴与我的猜想最终是落实了。
变故发生在冬至日。
国历一百四十六年,序宸三年冬至,岁首之日,赐宴太央殿,百官同贺。
祝酒欢歌,君臣把酒言欢。却不想,席间突生变故,国君突然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众臣大惊失色,摄政王章合当即着人护驾,圣驾转回昭阳殿,医官号脉一查,不得了,圣驾酒食中被下了剧毒,药石罔救。
一干臣等皆惊骇不已,摄政王迁罪司膳房,将一干人等杖杀灭口。
圣驾弥留,臣子连夜跪在昭阳殿外,等待那声驾崩声起,改朝换代。
章合身为顾命大臣,留守殿内,除去医官内侍,殿内只留几个知情之人。
我狠狠逼视着他,眼角几欲泣血。
他坦然直视我,眼底快意。
半晌,我才能颤抖着出声:“……好……你终于做了……!”
章合平静而浑浊地看着我:“你知我。”
“你下的什么毒!”
章合轻笑一声:“未九。你糊涂了。”
我恍然回过神来。我糊涂了,我是糊涂了!我竟然会听信医官那一套表面的说辞!什么中毒!章合哪会用下毒这种方法来杀人,有毒必有药,章合才不会让我抓到可乘之机!
我死死盯着章合,章合缓缓解下腰间的香囊,将香囊之中的填充物倒出来。
“……这是……凤尾草……?”
章合点头,应对我的惊骇。
“凡上朝臣子、宫中媵侍,人皆佩有此物。”
“人、人人皆有……”我匆忙去看自己身上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寻常的香草,并不见凤尾草,却是多出了另一块指甲大小的香料,我细细一闻,淡薄如烟的味道潜入鼻息:“这味道……龙须花?”
“不错。你与容六,你们身上,包括妫冴,都佩有龙须花液浓缩的香料,龙须花与凤尾草,你明白了吧。”
我惨笑着点头。明白。全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四年前。妫冴回宫那一天。”
“……好厉害的谋划!好厉害的毅力!章合!”
章合淡漠地看着我。
真是厉害。四年,整整四年!怪不得无论我们做什么动作他都不过问,怪不得……
龙须凤尾,至阳至阴之物。龙须花液的浓缩物,味浅淡不易察觉,妫冴日日佩戴,体内阳气自然旺盛,而其余宫侍大臣身上的凤尾草,气味极似艾草,我虽与之相近,但个人身上含量不多,依旧不会注意怀疑。凤尾草有味道,不宜多佩戴,章合便让人人都带上一点,阴气积少成多,对妫冴而言,何如地狱!人体阴阳,和则体健安康,乱则体虚气弱。寻常人也罢,阴阳一时偏颇,顶多身体虚弱些,但这于重病初愈,且病根未除的妫冴来说,这样的至阳至阴,便如同砒霜鹤顶红,是刀刀割人性命的毒药。妫冴病症,少阴亡阳,本就是体内阴阳气息受了冲击,这四年下来,身体怕是早就外强中干,如今一夕大厦倾颓,可还会有挽回的余地!
我糊涂,我不仅现在糊涂,我之前更是糊涂。妫冴突病,早有征兆。他一直阴阳不调,我总以为是他之前的病邪尚未祛净,在他饮食中多添解毒祛邪之药,却不想,这些药不仅无效,反倒是药三分毒,扰乱妫冴体内本就不稳的气息血脉,害了妫冴。
“你放心,他不会立刻便死,我送上去的清酒里加料不多,只是起了个催化的作用,他大概还有个半年可活,”章合轻轻笑了一声,蔑视地看了妫冴一眼,道:“至少活满二十,成人加冠了再走。”
我怒极,抽剑指着他,嘶吼:“滚!”
章合站起来,拂一拂衣裳上的尘埃:“好,我留你与他诀别。别着急,还有整整半年呢。”
我看着他的背影,剑尖怒扫其他的医官内侍:“都给我滚!”
医官内侍慌忙退下。
我无力再举着那沉重的长剑,剑刃落地,铮铮刺耳。
容六已然哭不出声响,颓坐在地上,神色悲戚绝望。
我扑到床前,执起妫冴冰冷的手,脉搏微浮,气若游丝。我闭上双目,深吸一气,强自镇定。
“容六,你去我床上,枕头下面有个暗格,你去打开来,把里面那个木盒子拿来!”
容六慌乱地看了我一眼,咬着下唇点头,跑了过去。
我将妫冴扶起来,点他周身大穴,渡进真气,却无望地发现,真气一入他体内,便如同石沉大海,一去无踪。他气息太弱,抓不住我渡进去的真气。我徒劳地消耗着真气,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容六将木盒拿来,我抓着它半天没有主意,后来心一狠,打开来,看见里面的东西,却又是一阵恍惚。这东西没用,说不定还会加重妫冴病情。
可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药石罔救啊!
容六抓着我,带着哭腔担忧地看着我,她问:“阿九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我怎么了?我茫然看着她,下巴上有液体滴下,我抬手一摸,嘴角一片血肉模糊。
容六小心哄着我:“……把嘴松开……阿九姐你松开啊!呜呜呜呜……”
我将咬紧的牙关松开了,喉头却溢了一口一口的腥甜。
我抓着妫冴的手,看着那只木盒,眼中泣血。
“容六!”我狠狠道。
容六慌乱地应我:“啊、阿九姐?”
我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话一字一句地和着血和着肉吐出来:“我们不能输!输了就得死!我们不能死!”
容六哭了,她哭得凄惨,话却说得坚决:“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谁都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妫姬
妫冴病情反复,不停恶化。形销锁立的样子,看得人心惊。妫冴醒转时,紧紧抓着我的手,盯了我半晌,忽而道:“许长生,三万四千七百五十九,是什么数字?”
妫冴的记忆,不知为何慢慢的在恢复,虽然琐碎,但拼拼凑凑,也已经能拼出些大概了。
妫冴与我说,他总不愿睡熟入梦,他一入梦,脑中就尽是陌生的记忆,像是在他的生命里强行加入了别人的生命一样。他不排斥回想起从前,但他说透过从前的记忆渗透而来的那些情感,那些他人传达给他的,还有他自己所产生的情感,让他觉得难过。他说那些情感有悲有喜,但不论悲喜,他总是难过。
妫冴清醒的时日渐渐地减少,但睡熟昏迷的时间,也不算多,一天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紧紧拉着我,半梦半醒地说着话。说他又记起了哪些人事,说他还没看完的某一本书,说他还没有赢回那十来盘的败局。
我给他念他没有读完的书,念完之后又新念一本,我对他说:藏书楼里的书好多好多,我念不完啦,你早点好起来自己看吧。你看你围棋也下不了,怎么赢回我啊?快好起来吧。
他笑,使力抬手擦掉我脸上的眼泪,说,好。
他说好,但天不让他好。他的身体一日日坏下去,我抓着他的手,觉得那冷冰冰的温度让心底都没了光亮。
我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一遍遍地问容六:今天几号啦?离三月初九还有几天?给王牧之的话送到了吗?回复了吗?
容六一遍遍地回答:还有整二个月的时间。话带到了,只是还没拿到回复……
王牧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妫冴的手一天天冰凉下去。
我一日日地熬着,手腕间的祈福草绳一日日被指甲割磨着,终于有一天不堪重负,生生被割断。
我盯着掉落在地上的小木牌脑中空白的时候,容六跑进殿内,又是哭又是笑:“说了!王牧之说了!他在朝堂上上奏请回妫姬夫人主持主子的加冠大典,我愣愣地抬头,脑中来不及消化容六的话,却下意识地抓紧了妫冴的手。
妫姬夫人,先帝长公主,妫冴唯一在世的血肉至亲。十二年前,先帝将她嫁与扶闻国太子——当今扶闻国君,十二年来与母国再无来往。
我给王牧之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便是请他无论如何在妫冴弱冠之前,请回妫姬夫人。
但我也不确定,王牧之能否请的动这尊大佛。
我从妫冴从不离身的项链上取下一枚断了角的兽齿给容六,让她想办法赶在王牧之临行前交给他,嘱咐,若是事情不顺利,便将此物呈与妫姬夫人,或能解忧。
容六去后,我望着天空,双手合十,祈愿万事顺隧。
冷风足足吹了月余,东边传来消息:王牧之回国了,国都迎来了妫姓血脉、今扶闻国后的凤驾。
太央殿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典礼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妫姬夫人算是外客,觐见圣上需要旨意,我一早便拟了口喻,让容六送去。
我从一早便站在门口等,当听见妫姬夫人的凤驾遥遥向着昭阳殿走来,已是日暮时分。
妫姬夫人是先帝与先后嫡长女,从前就因相貌与先后相似,而备受宠爱,如今贵为一国之后,面貌不减分毫,风致更加雍容,甫一照面,我眼前一恍然,竟差点将她认成先后。
我压下心中酸楚惶恐,将她引入殿内。
看见面色蜡黄、昏睡不起的妫冴时,妫姬夫人脸色变了一变。我将那稍纵即逝的惊悸担忧看在眼里,心中稍宽。
妫姬夫人坐在床前,只默默地看着妫冴。
“你是小冴的护卫?”
“回长公主,是的!”
“长公主?”妫姬夫人回头看我,冷笑了一声,“我早已嫁作人妇,对于姜国来说,我首先是外国国后,然后才是公主。你是不是叫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