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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日升,已是次日清晨。这天天气不错,日光适中,风轻云淡。鹤舞门正厅内一如往日的聚集了众多门内精英和长老,在门主的主持下,继续着每日的例行会议。
身居门主之位已有数年,沈逸弘的平易近人在鹤舞门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介意地位高低,即使是与众上层干部讨论重要事务也会让普通门众在旁旁听,对群众意见十分看重。也正因如此,沈逸弘在门中人气不是一般的高。而早已熟知其行事作风的众人都知道,一到这个时间门主都是很严肃认真的,可现在……
正中央的华贵玉座,俊朗的男子墨袍加身端坐其上。然虽是在与周围人讨论,可那双始终游离于空气中找不到焦距的眼太过明显,言谈之中时不时的走岔失神,要不了多久,几大长老的视线纷纷投到了他身上。
注视着这个几乎是他们眼见着长大的青年,老者们的心情五味杂陈,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故人的侧影。这个孩子,越来越像先代门主了呢……
完全不理自家长老们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沈逸弘的思绪从一开始就飘忽不定,连这个会议都是以心不在焉的态度进行着。其实也怪不得他不识大体,昨夜的经历于他来说实在太过震撼,直到现在,他满脑子还都是那张凄艳绝伦的脸。
那双狭长而魅惑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几乎汹涌而出的悲伤和绝望,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滚了又滚,却还是撑着没在他面前落下。她在倾吐了性命攸关的惊人秘密后夺路而逃,那么任性又洒脱的把烂摊子抛给了他,似是吃准了他没那个本事再加害于她。
事实上,他真的犹豫了。红衣女子所做的一切一切,都不由自主的敲开了他封闭已久的心,唤醒了他同样不堪回首的记忆——
☆、(拾)
关于自己幼童时代的事,坦白说,沈逸弘并没有什么印象。他记忆的起始点,大约是在自己十岁那年。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他懵懵懂懂,对万事万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然而他的父亲——先任门主却不允许他平时走出房间半步,连鹤舞门庭院都不允许他随便去。那么多个见不得外人的日子,他静静地躲在后堂,听着他那伟岸英勇的父亲从容不迫地号令群雄,熟练地处理门中上下诸多事务。寂静的午夜,二人在卧室中对着昏黄的灯光,久久无言。
生活枯燥无味,小小的孩子只得待在屋子里读书写字,而后在夜里接受父亲的教导,就着星光在院子中练习武功。他天资极佳,学什么都很快,这一点连他那严厉的父亲都深感欣慰,而父亲的赞扬也成了孤独的他生活中唯一的快乐。
在他的印象中,处事干练的父亲平日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在面对他时,严肃的面容总是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每次父亲夸奖他时,宽大的手掌温和地抚过他的头,目光深远,似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还是孩子的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来不问,即使心底有着淡淡的期待。
这样平淡的生活,终是在他十七岁那年戛然而止。
一日,父亲外出办事,直到深夜都没有回来。已长成翩翩少年的他也没多想什么,毕竟父亲因为事务繁忙而数日不归的先例也有过几回,他习以为常,只当是再多一次经历而已。午夜,他正就着灯光看一本武功心法,房门忽然大开,一个人满身是血地倒在门口,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浓浓的血腥味。
少年不满地放下书,走向门口,却在见到那人的脸时刷地苍白了面色。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颤抖着扶起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声音飘渺地开了口:“爹??”
先任门主的身体此刻已被大大小小的伤口覆盖,除了剑伤还有多种其他兵器造成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能透过外面翻卷的血肉隐约看见内里森白的骨,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少年的内心被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吞没,他想出去找人帮忙疗伤,却被父亲的一句话强行阻止。
虽已是垂死,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男子依然显得很从容。由儿子搀扶着进了里面的卧房后,他吃力地走向靠着床铺的墙壁,满是鲜血的手按到墙上的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凸起,一阵轰隆声响过,旁边出现了一个暗格,一卷画轴静静地躺在里面。
男子小心翼翼地取出画轴,慢慢展开,其上露出一张温婉浅笑的女子容颜。他细细抚过画上女子的脸庞,目光柔和似水,原本因失血过多而分外苍白的脸色竟有了几分异样的红润。男子缓缓转过头,对着呆滞的儿子,将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娓娓道来。
那是沈逸弘迄今为止度过的最冷的夜晚。带了些许凉意的清风卷入房间,拂过少年的衣衫,却只让他觉得寒冷,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冰冷的温度直接从头顶一路传到他的骨子里,刻骨铭心。
那画上的女子,正是少年这么多年来毫无印象的、一直一直都在暗自怨恨着的亲生母亲。不是没有猜测过母亲的身份,只是任他如何大胆都猜不到这样的真相——母亲来自于遥不可及的仙界,而看似年轻的父亲,却已经在母亲的仙术作用下独自度过了五百多年的光阴……
父亲的精神出奇的好,仿佛那遍身的伤痕和流淌的鲜血只是一场幻觉。他英挺的眉目间氤氲了化不开的柔情,低沉的声音将一切见不得光的真实全数向少年展现——例如少年作为半仙之体,被母亲施法冰封了几百年;例如这鹤舞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父亲在掌控,只因为这是他与母亲共同创建的家业;例如作为仙人的母亲因为爱上凡人触犯了天规,被执法天神逮捕,一去不返;例如正厅外的仙鹤石像内封印了一只强大的仙兽,是母亲临走前亲手为他们建立的最后的保障……
少年麻木地听完了所有的话,全身的汗水早已风干,衣物贴在皮肤上格外的难受,可此时他已无力再去顾及。父亲的脸色慢慢灰暗,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离开了躯体。他看着眉目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儿子,虚弱地一笑,温和地说:“弘儿,鹤舞门就交给你了……爹已经为你娘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去找她了……孩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话音落地,男子高大的身躯就这样倒了下去,微笑着阖上了双眼。唇边残余的一抹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是禁锢太久的人生终于得到了解脱的释然。
少年木木的视线下移,在看到那张微笑的脸时,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在了男子的面前。止不住颤抖的手触到父亲渐渐变冷的躯体时,他只觉自己所有的信仰都在顷刻间摧枯拉朽地毁灭,所处的世界都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本是晴朗的深夜突然下起了暴雨,巨大的声响掩盖了少年近乎崩溃的痛哭声。
翌日清晨,阳光大好,天空湛蓝如洗,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泥土味。紧闭了一晚上的房门倏地开启,少年从门中款款走出,坚毅的面容上再没了往日的稚嫩,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沉稳内敛,犹如一夜间脱胎换骨。他目光留恋地望了一眼房间内了无生气的躯体,再回过头时,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掩藏到眼底,不见一丝痕迹。
之后发生的事,或许是不甚关心的缘故,沈逸弘的记忆很是模糊。他只记得,当他将父亲的死讯和自己的身份向正厅内众人公开时,不出所料的遭到了潮水般的排挤和打击。而他是如何一一应对,如何在多方打压下排除众议坐上鹤舞门门主之位的,竟是完全想不起来。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正式接掌了大权,还是少年的他以过人的胆识和才能渐渐获得了门内上下一干人的认同和支持,并成功的将己方势力一步步扩张到整个郸昌城。然而,在如此辉煌的外表之下,那颗被主人紧紧封闭起来的冰冷防备的心,却再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本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在那一夜彻底流干,本以为此生都会这样过下去。但是,他遇到了她,是他未曾预料到的意外。
那个女子拥有举世难寻的绝色容颜,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她出手不凡风姿超然,眼底却永远是一片化不开的坚冰。初次见到她时,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于是勾起了兴趣,一再试探,她始终沉默以对,极少有过大的反应。直到那一夜,她当面揭穿了他的本质,言辞激烈,举止惊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狂野的美丽。
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终是被那个女子深深吸引,再也无法像往日一样对她等闲视之。
刚刚想到这里,沈逸弘身边出现了一黑衣蒙面人,低声汇报了些什么。细细听完属下汇报的内容,年轻的门主嘴角上扬,露出了个惊倒四座的邪魅笑容。
若是此生不见也罢,既然命运安排你我相见,你便别想再轻易地离开……
日头高挂,照得堂前石像都仿佛发出了光。
☆、(拾壹)
(拾壹)
雪艾是在天色半明半暗的凌晨时返回鹤舞门的。她哭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使心态恢复了平静,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跨进了鹤舞门朱漆的门槛。怎么说也在漱雪堂住了几个月,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感情,让独自漂泊了百多年的她有了一点点家的感觉。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纵然冷情如她,亦是心有不舍。
与其在纷乱的人世中独自奔波,她倒宁可回到这里——至少,那个身份奇特的门主还能够多包容她一点…虽然动机并没那么单纯。
不够单纯么?那么,你想要的单纯的动机又是什么呢?红衣女子的脑海中莫名蹦出这么句话来,她动作骤止,就这般呆呆的坐在榻上没了主意。
左胸原本心脏所在的位置微微发热,整个身体都仿佛充盈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很充实,很安心,虽是从没经历过的别样情感,却不觉厌烦不想抗拒,反而从中感受到了点点暖意。
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啊……
这一日,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