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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了匆匆的黑暗中。
风就如父母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梦呓地唤着爹娘,眼睛的泪已经枯干,再哭也只是瑟然。
有人轻拍我的脸,想我快些起来。
我嘴角有笑,想必是爹和得雪来接我回家了。我开始唤着“洛阳”,梦里燃烧着回不去的灰烬。恍惚间,我已是微眯起眼,渐渐苏醒。怜惜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带着细微的茧子,我喜出望外地叫道:“二公子……”眼前的景象虽模糊,可他给予的温柔还是很真实。
那只手微动,长孙无忌揉了揉我的脸颊,温雅的笑如春风沐浴人心。
我的视野愈渐清晰,眼前的人是长孙无忌,并非二公子。
一旁观看的段志玄将我扶起,靠在厚重的枕头上。他清荡的音调严肃却爽朗,“你睡了已有三日。”
如此的情景,如此的话,好像回到了我与他相识的头一日。
我傻笑着落泪,漫上他的手背。“段大哥……”声音哑得不成,只能吐出气息。
他的眼有些红肿,想必哭过。他覆盖我的手,笑问道:“可还好些?”
我问道:“怎么了?”气息拖拉着娓娓的余音。
长孙无忌捎来一杯茶,喂给我饮。“你昨夜里蛊毒又犯了,全身发紫又发黑,不断地颤抖,不断地哭泣。甄大人和李将军万不得已地采用了孙思邈教给你的取穴法,寻遍了你身上但凡痛的穴位。只是,都无效。我们在你身旁守候你,劝你莫要捱下去,可你不听,仍然坚持。”
“他没有来。”我擦了擦眼泪,简单地叙述。
段志玄道:“他有来!只是他不敢近前,在外头受着寒风浩雪,望着你受尽煎熬却不发一声呻吟。杨妃之事,我们都听闻了。陛下怨怪自己把你伤害至深,遂他连夜命人将宫里的酒酿全都打碎,并下旨不许你再碰酒。”
我心里并不好受,吸了吸红红的鼻子。
他道:“你莫要折磨自己,也莫要折磨他。”
我带着嘶哑发声,“哥哥,我梦到了他。他叫我莫走,可一瞬后他又叫我莫要捱下去,劝我离开这儿罢。我流着泪告诉他,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他。”
他摸向我的脸颊,扫清我的泪痕。“他不想你活着痛苦,遂才劝你走。”
“我不想走。”眼泪很不听话,慢慢地落下来。
长孙无忌看向我,笑道:“既然不想走,就得听话。乖乖地施针、吃药、练‘五禽戏’,保持心境祥和。莫要再哭了,否则你还没被蛊虫咬死,就被眼泪淹死了。”
我破涕为笑,泪眼朦胧地看他,心中的暖意涌现。
段志玄紧瞅我们,只能叹息。
二月初,隆冬大雪。
夜深如墨,我和一群知己好友开怀畅饮,不过以茶代酒,饮水思源罢了。
就当是最后的话别罢!
我举起茶盏,敬在座每位一杯。
程咬金眼圈发红,明明粗野之人,竟还是像个扭捏的妇人哭泣。
我微笑。
尉迟恭仰头喝茶,“你不会离开的对么?你不会像士信那小子这么没志气、没义气地离开我们的对么?”
我但笑无语。
秦琼自斟自酌,“你和士信都是这么古怪,明明二人八竿子打不着,却是心有灵犀。有时,看着你们如此自信的模样,我们会很高兴。有时,看着你们为情所困的模样,我们会很难过。沉冤,士信已走了,你不会让我们再难过一次罢?”朝我谦和地笑了笑,多有伤情。
我犹疑会儿子,忽然道:“落叶聚还散,征禽去不归。以我穷途泣,沾君出塞衣。段沉冤今生能与各位相识一场,实乃三生有幸。沉冤无以为报,只能再敬各位一杯。”一饮而尽,透明的水化作了浓浓的离别之思。
尉迟恭粗鲁地吼道:“我听不懂你他娘的鬼话!莫要赋诗,我要你回答!”
秦琼看看我,回赠一诗。“长相思,久离别,征夫去远芳音灭。湘水深,陇头咽,红罗斗帐里。绿绮清弦绝,逶迤百尺楼,愁思三秋结。”
尉迟恭拍案而起,“都说莫要赋诗,他爷爷的装聋作哑啊!”双眼困穷,有些急泪。
程咬金外表强壮憨傻,其实内里脆弱。他低低地哭泣,不忍作声。
我和秦琼对望一眼,并未语。
尉迟恭叱喝道:“甚相思,甚离别,都是狗屁!明明人在此处,却感觉魂都飘远了。士信走了就走了,你们为何还念念不忘着他?你是想真的跟他走么?”瞪住我,他的眼充血。
我的心口闷闷的,好像有甚挡住。
程咬金干脆趴在桌案上失声痛哭,压抑许久的心全然释放。
我伸手,抚顺他的背脊。浅笑道:“你叫程咬金,不正是‘咬紧’的意思么。你要咬紧牙关,莫哭。”
他哭得全身一滞一滞的,无脸迎视我。
我看向尉迟恭,“生老病死皆是常事,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尉迟恭道:“你才多大岁数啊,这么轻易就谈‘生老病死’?年齿轻轻,又非沙场阵亡,你死了他日也没人记得你!”
我曾经想过,即便有一日我会死,也要死在疆场上。
但眼下,我却要食言了。
相对无言,凝噎注视时,忽然有宫人来此,说“皇后请姑娘过丽正殿一聚”。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与朋友们道别几句,且去。
雍容华贵的长孙皇后,应有几年不见了罢。
她知道我双腿不便,不让我行礼,命尔月推我靠在一旁。
我心里十分感激,但不明她的用意。
她待我如姊妹,热情地握住我的双手,温柔善良的话使我融化了身上的冷意。“你近来可见身子不适?若有不适,我立即命太医令开方子。”
我摇头笑道:“皇后的好意沉冤心领,只是事已至此,没有悲伤之处。”
“难怪陛下说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她说得含蓄。
我一愣,无言以对。
她道:“你莫怪他,他每每向我提起你,言辞虽冷,可挡不住他眉眼里的孩儿性。我没见过这样的他,如今想起也觉有趣至极。”
我看住了她。
二公子会想到立即册封她为皇后,想必是因为她的贤良淑德和温恬娴雅。如此得体,方能母仪天下。
她揉了揉我凉意嗖嗖的手,“我听闻你已经收下了阎立本送给你的丹青图了。”
我愕然问道:“皇后说的是哪一幅丹青?”她的话引起我小小的出奇。
她道:“辛巳年驻笔的那幅。”
我抖颤眼睫,“皇后怎么知道……”
她“噗嗤”的笑,“因为那是我吩咐的呀。”
我愈听愈糊涂,双眉绞在一起,仿若两条掐架的毛毛虫。
她的容色生光,“对不住,我和他串通着瞒了你一些事情。”
“皇后毋须对沉冤致歉。”我连忙挥手,心里着实一紧。
她道:“其实,那幅丹青图是陛下所画。”
我并不出奇,只是不懂为何丹青里会印有阎立本的印章。
也许是我早猜出描绘丹青之人,遂她也不惊讶。“那一年秋夜,外头凉意侵骨,他夜里挑灯,突然描画。我以为,他是因为睡不着才要发泄自己内心的情感。只是原来,他所画之人,竟是成为了大将军的你。我便觉得,他的梦里有你,一时捕捉清楚,遂连忙作画,免得下一刻就忘记佳人之容。”
心间触动,我难抑感动地问道:“皇后当时看到如斯情景,莫非不恼、不怨、不妒?”
她温暖地笑,“假若真如你所说不恼、不怨、不妒,那是假的。但是比起这些古怪的心情,我却更欣赏你们之间的情谊。我现在只日日求老天爷,请它莫要带你离开。”片刻相依不是长久,只有永恒才是永恒。她的眼缀满了泪,却映在笑里,看不透彻。“陛下在丹青上驻笔后,原本想盖上自己的印章,可又怕你发现他的情意,遂才叫阎立本帮忙掩饰。而我,则把他的丹青直截了当送给阎立本,从而让他转送给你。”
我的心胸发胀,感觉酸酸涩涩的。“皇后……”语带哽咽。
须臾,她命宫娥捎来一个木箱。打开盖子,里头放着一沓沓纸张、一卷卷丹青图和一本本册子。数不胜数,几些压满了整个箱子。
我激动问道:“这是甚?”
长孙皇后笑语如珠,“你拿过来瞧瞧便一清二楚。”
我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拿起了一幅丹青来看。拉开横幅,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这幅丹青出自阎立本之手,且是我曾观赏过的。我拣起别的丹青,逐一打开。每一幅丹青图上,渲染的都是举手投足各不相同的自己。
再从箱子里拣起纸张,甚至打开了册子。纸张和册子画的、记载的,都是我,都是段沉冤。
我恍若梦中,不能自已地看住长孙皇后。
她道:“这些画作所属阎立本,我想你应该都看过了罢。不过你肯定想问为何所有的画作都在我手?”她道出了一切的真相,“你与阎立本的相识是陛下特意安排的,为的是能够让阎立本把你每日的姿态全都描入画里。”
我心念道:“难怪……立本总是画我!”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二公子安排的。
秦琼让我寻找二公子的细枝末节,我却总以为他故意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到头来反而是我隐藏了自己。
二公子的感情宽阔如海,不易发掘。
“你想怎么做,就根据你心里所想的去做罢。”她婉转多情。
我紧瞅她暗含鼓励的目光,重新在心里询问着自己。
我想,去追寻他的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
☆、梧桐半死,头白鸳鸯(大结局)
第四十五章梧桐半死,头白鸳鸯(大结局)
塞上夜紫,胭脂如星。
迈入坐飞阁的门槛后,我转着轮椅向前行。
二公子躺在榻上浅眠。
我不忍作声打扰,只端详他的面容。
他缓慢睁眼,却并未看我。“我每日都把暖玉佩系在腰间,时而偷偷观望,时而捉着细笑。这块玉佩似乎真的吸引了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