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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那西侧不远处的一片荒地里,一群兵士,着着南乔的战甲,忙忙碌碌,纪律严整!
这便是一个圈套!
东风笑一颦眉,知晓自己已经无法向西同韩聪一行人汇合了。
而此番,墨久一行恐怕便是向着那里去的,若是他们发现自己并未在那一处被人抓住,肯定会向东部生出疑心……
如此,她又该如何是好?
下午时分,忽而落了雪,一时间银装素裹。
东风笑回眸瞧了瞧那边渐沉的夕阳,抬起手腕接住了飞扑而来的苍鹰,她沉了口气,停下脚步昂起手来,目光望穿风雪,看向那边,那银装装饰的、高高耸起的山。
古月山。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那年国乱,她出来入军,父亲也封了山,将近十年了,她不曾归来。
而世人常言,“东有古月,西有苍鹭”这两座山,一则善武,一则善医,却皆是千年灵山,常人难入,而这沂水,也恰恰是自这两座山上的雪水融化所成,自那山中流出,复又汇集成为这一股浩浩的江河,是谓‘天堑’。
这古月、苍鹭两座山,便是中间无有屏障,常人也不敢上前,一则是山上事物奇异,二则是历代二山的王,据传皆是性情古怪,招惹不起,故而哪怕这古月山堂堂正正屹立于此,却是人迹罕至。
至于这古月、苍鹭两座山究竟为何是北倾的国土,东风笑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同自己讲过,仿佛是数百年前有什么恩情,可也记不分明了,终归是知晓结果——她乃是北倾之人,便是足以。
她想着,带着那鹰儿,依旧是不加停歇地一路向东,一直到了那古月山的山脚下,此时抬头,已经再瞧不见那山披了雪的山巅。
古月山上,白雪皑皑。
一个侍女屈膝行礼,跪在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面前,恭敬得很。
这男子已然不年轻了,可面容依旧是脱不了‘俊美’二字,岁月在他面上打磨,仿佛只是添了些棱角,点了些沧桑。
“禀报阁主,有人冲上山来了。”那侍女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说着。
东风轩一愣,回过头来,垂首瞧着那侍女,眸中变幻莫测。
“冲上山来?到了何处?”他颦眉问道。
他便是不信,他这危机四伏,机关处处的古月山,也能有人活着冲上来!
“回阁主,已快到半山腰了,如今……在跃龙峡一处。”那侍女匆忙应道。
东风轩又是颦眉——跃龙峡地势显要,却有一番暗格潜在其中,这人既是能知晓自跃龙峡上来乃是捷径,想必也并非是常人。
他垂眸思量了许久,终于拂袖道:“走,我便去瞧瞧,让夫人回房好生歇息,但切莫告知她因由,让她安心便是。”
那侍女行礼称是,便随着他垂首走开来。
东风笑便循着小时候的路,一路冲到了半山腰。
这古月山上的暗器机关,不可谓不多,她循着记忆,凭着功夫减少了不少磕磕碰碰,却也是难免落得伤口。
入山的一刻,她便知晓,如今南乔的追兵已然奈何不了她了,她本可在这山上悄无声息地躲避一阵子,然后回营去,可是莫名的,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上山去。
因为这古月山,是她的家啊。
她东风笑,是古月的女儿。
她记得小时候时常玩耍的跃龙峡,那里有一个暗道直冲古月阁的殿门,疲于躲藏那些明枪暗箭的她,终究还是冲向了那儿时玩耍的去所。
只可惜她忘了,既是封山,便终归要多些什么的……
东风笑再醒来时,头脑昏沉,只觉得有人在轻轻抚弄自己的额头。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来,面前却是自己曾经臆想了无数次的场景。
这是她自小到大的屋子,母亲坐在榻旁,轻轻地抚着她的额头,替她掖着床榻。
她回到了古月,她的家。
依稀记得小时候,她前脚离开古月山,后脚古月封禁而起,她便孤身一人跑到了罄都,完成父亲的心愿。
那个时候她刚刚入营,颜歌也还未到营里,她记得当初的自己,一来是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也没有朋友,更没有那日积月累同生共死的战友情;二来,她还是军营之中少有的女孩子,有诸多的不方便,因此每到傍晚,时常自己悄悄跑到河边,藏匿在阴影里,放声大哭,白日里,却是连哭都不敢的,只敢撇着嘴角强忍,可那下扯的嘴角是因为伤悲,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向寻常时候一样,放平或是上扬。
那时候,小小的东风笑以为,能够肆意哭泣是一种幸福。
而如今,她知道,肆意哭泣是一种耻辱。
可现在,终究是实现了小时候的向往——家。
“娘亲……”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面前的妇人分外美丽,同她记忆里的母亲,竟是颇为肖似的,岁月在这美人的身上似是添了几分不忍,如今年过四十的她,风韵犹存,远看去,宛若少女,近看来,也不过是添了寥寥几条浅浅的皱纹。
那妇人一笑,尽是温和:“娘亲的傻笑笑,回来了。”
东风笑看着她面上漾起的梨涡,忽而眼圈一红,继而,眼泪竟是忽而在眼眶中盈满,顺着脸颊便流到了枕头上。
牧婉的眼圈也红了,垂眸看着这个丫头,轻轻替她擦着泪:“傻笑笑,娘亲的傻笑笑回来了。”
“娘亲……”东风笑抬起手来便拽住她的袖子,竟是抽抽噎噎哭出声来。
若说如今,这世上还有哪一个人,能包容她所有的心酸和眼泪,那一定是母亲。
东风笑庆幸此时自己跌跌撞撞回了家来,见了母亲,才将她那近乎崩溃的内心,自边缘处拯救。
一旁,侍女早已匆匆忙忙跑去禀告了东风轩,此时他沉默着立在门前,这一处,乃是东风笑小时候的房间。
当初他将笑笑送出了古月,继而封了山,其后便难得的后悔了,加上牧婉也是频频埋怨,因为笑笑便是再要强,武学、兵法再有天赋,也终究是个女孩子。
而女孩子,应当娇养。
可惜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东风轩也只能沉默着接受了自己的错误,自己的失职,只怕自己坑害了自家孩子;那时,他心下唯一的慰藉,便是在笑笑离开之前,他用秘法炼制的、强行灌给她的千年冰蛊。
他在她身体里,给她种下了第二条性命。
此时,东风笑攥着母亲的袖子,咧嘴哭着,她想要说出这些年的委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说说现如今的困顿,可是她知道,便是说出来,也只能让母亲白白担忧……
末了,便只选择了那个平日里为她不齿的方法——哭泣。
一直哭到边哭边喘,才立起身子来靠在榻边,一边哭喘着,一边用母亲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满脸的泪水。
牧婉看着自家丫头裸露出的一小截手臂,小小的一块儿皮肉,却已能隐隐瞧见几处伤疤,眼睛里尽是心疼,又见她哭成这副模样,心中更不是个滋味,咬了咬牙,忽道:“笑笑……此番回来,便莫要回去了,便留在这古月,陪着娘亲……”
“当初让你出山去,是爹爹和娘亲的错,本不该的……”
东风笑咬了咬牙,心下泛起了犹豫。
她不曾料到,回家是一个这么神奇的事情,一踏上这方田地,便将之前种种抛却脑后——只想留下。
可却是莫名地、迟迟张不开口应下母亲的话语。
牧婉瞧着她红着眼睛,却只是张口闭口,迟迟不下决定,也只得叹口气,转过身来坐着。
那边,东风轩瞧见这边状况,终于定了定神,举步走来,俯下身子瞧着自家这个曾经的疯丫头。
而东风笑,自幼最怕的、最敬重的,便是父亲。
她愣了一愣,继而小心翼翼地低声道:“父亲……”
东风轩叹了口气,只道一句,寥寥四字:“回来便好。”
东风笑咬了咬牙,小声道:“可是……”
“外面是我的事,本就不该由你来背负,笑笑,这些年,委屈了你,是父亲的错。”东风轩沉了声音说着,垂眸看着自家伤痕累累的小丫头。
东风笑闻言,只觉得五味杂陈,人骗得了别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回到家了,她想留下,她忘了自己入山之前的设想——她要看看父亲母亲,然后向他们询问一下蛊事和时局之事,再向父亲学些招式,求些兵械……
第下:且南飞141 定夺
懒懒散散,东风笑在古月山一养便是半个月。
虽也没有好吃懒惰,贪睡懈怠,可终究,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已经松开了。
她开始越来越想要留下,哪怕是向父亲学了许多招式、兵法,哪怕是身手有了进步,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可是这惰性,也是越来越强。
或者说,不仅仅是惰性,更是一种畏惧。
她不肯、不敢再回到那凄凄冷冷的外界,那血雨腥风的外界。
因为这种畏惧,这半个月来,她只是给韩聪师兄传了一回‘安好’的信,便再无结果了,她对那外界的境况不闻不问,只觉得不知晓,便不会再挂怀了。
直到那一日,古月山上的雪停了。
‘乒乒乓乓’,刀刃映着天光,分外耀眼。
东风笑和长姐东风引立在一处山头上,东风笑执枪,东风引执剑,相对比武。
父亲东风轩立在一侧,看着这两个女儿过招来去,凝着眉,却始终一言不发。
那边,东风引挥剑便是一个斜刺,身形灵动如蛇,蜿蜒之间已闪至东风笑面前,一剑便凌厉地落下。
而东风笑却是身形微侧,长枪回转便是一舞,只听‘呼’的一声,这小小的招式却颇显力道,竟能反手挡住东风引的一击。
东风笑手腕一转便是一个飞挑,硬生生将东风引逼出了一步去,只见她身形一掠向前迫近,竟是自如地回腕一个横扫,长枪生风。
东风引也不甘示弱,挥手便是自上而下一挡,手臂一颤后,终于也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击。
东风轩依旧负手而立,凝眉瞧着这一切,笑笑离家得早,得到他的教习也是少的,如今招式依旧,可身法并不及引儿灵活,故而一眼看去,引儿如蛇,来去自在,而笑笑却是如狼,虽也不失灵活,可终究是差了些。
但是如今,也算是胜负已明;笑笑之所以能对引儿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便是因为她的招式极有后力,灵活之外,一招一式毫不见花哨的姿态,没出一招,势必是要出手一击,其蓄力的过程,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