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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杨坝是个中等村子,杨家居村东头,廖家居村西头,中间隔着几十户人家,可以推断廖家当年兴旺过,大概后来破败了,大部分房舍已经卖掉,只剩下最后一进院落和一个大大的花园,显得有点荒凉。蓝知县察看了红杏的闺房,摆弄了窗子上的那片木页,与红杏所说丝毫不差。又传来胡千玉问话:“那天你与廖红杏在花园散步,见杨三章骑马走过,你曾给廖红杏说,要做个红娘,亲自找杨三章给他俩搭桥牵线,你到底去了没有?”
“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大人怎么能当真呢?我与小姑红杏相处和谐,戏谑打趣是常有的,那天我见红杏有些动情,只想取笑她一番,根本没打算去找杨三章。”“从来没找过杨三章吗?”蓝知县问。
“没有,从来也没有找过!”
“当天夜里,杨三章与廖红杏幽会,你知道吗?”
“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红杏与杨三章私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舅舅、舅母被杀之后,红杏才告诉我的。”
“窗子上那片木页的秘密你知道吗?”蓝知县进一步寻问。
“不知道,也是舅舅、舅母被杀后的那天中午,红杏才给我说的。”胡千玉十分肯定地说。
“你相信红杏给你说的都是真话,不会有假?”蓝知县提出质疑。
“不会,她从来不跟我说假话。”胡千玉很有把握地说。蓝知县又讯问了巡检夫妇被杀当天夜里的情形,以及第二天清早廖红杏的表现,并没发现什么破绽。回到衙署,细细琢磨,觉得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凶手是从窗子进屋的。可疑的是,作案凶手和廖红杏的情人,是一个人呢,还是另外又有一个男人呢?蓝知县再次讯问廖红杏:“在你们幽会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始终都是一个男人吗?,红杏双颊绯红,眉梢郁结一股怒气:“大人怎么能如此说话呢?小女子是个待聘的黄花闺女,虽一时有失检点,也是因爱慕而生情,怀真情而与杨三章幽会,并非天生淫邪,怎能同时跟两个男子私通呢!”
蓝知县觉得有点尴尬,连忙解释:
“本县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与你幽会的除了杨三章,会不会还有一个男人冒名顶替,乘虚而入,也与你幽会,最后杀死了巡检夫妇呢?”
“不不,不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只是杨三章一个。”红杏脸庞紫胀,像辩诬似的急于把事情说清,不再羞羞惭惭、吞吞吐吐。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两个男人呢?”蓝知县顽强地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没有什么证据。”显然红杏有些恼怒了,她低头沉默了片刻,“凭小女子的感觉,常言道,女孩的感觉就是神,我的感觉只是杨三章一个人,不会还有另外一个人。”
蓝知县继续问道:
“你看没看过,那男人长得什么样子?”红杏摇了摇头:“来往都是夜间,他还戴了一顶很深的帽子,从来没看清他的眉眼。”
“那男人身上的衣服有什么记号没有?”
“他一直穿一身绸衫,别的就说不清了。”
“他说话的声音呢?”
“从他说话的声音我能断定,是一个人,绝不会是两个人。”红杏回答得很干脆也很肯定。
“与大堂上杨三章的声音相比,是不是一样呢?”蓝知县大概有钻牛角尖的癖好。
廖红杏回想了许久,犹犹豫豫地答道:
“小女子无法说清,在那种夜里,他声音压得极低,说话又极少,那时的杨三章与大堂上的杨三章,声音自然不会完全—样。小女子琢磨,同是一个杨三章,时候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声音的。声音变了,杨三章还是杨三章,反正不会是别人。”
蓝知县不加可否,紧接着问:
“你曾说,你们第一次幽会时,那男子身上有—股奇香,这香味始终都有吗?”
“是的,始终都有。”
“什么香味?是不是香酥膏的香味?”
“不,不像女人用的那种香酥膏的香味,也不是香草什么的香味。好像茹桂的香味,又像是丁香花的香味,很浓很灼,小女子说不清楚。”
蓝知县换了一种口吻:
“廖红杏,你打消顾忌,道出了许多真情,给破案提供了实据,这很好!有一件事情本县还要问问你,你与那男子肌肤相亲一月有余,细细算来,不下四十几个夜晚,作为一个初次接触男子的姑娘,总能发觉那男子身上有点什么特别的东西,你仔细想想,能不能说出一点什么来?”
红杏的粉脸立即又红涨起来,垂眼低眉,一声不吭。蓝知县屏退左右,亲自搬来一把椅子让廖红杏坐下。红杏想了半天,木木讷讷地说:“小女子记得,他左边胳肢窝里有一个肉瘤,约摸花生米大小。”
“是左边?你记清了?”
“是左边,左边胳肢窝里。”红杏想了想补充说,“不会错的。”
5
蓝知县命衙役检查杨三章的左边胳肢窝,只有淡淡的几根茸毛,黄黄的,细细的,别的什么也没有。右边胳肢窝里也是如此,根本没有什么肉瘤。由此可以断定,杨三章是冤枉的,真凶依然逍遥法外。
蓝知县命衙役将廖红杏安排在衙署内休息,派两名女监严加看护,不准她与外界任何人接触。同时带领林三承、翁馗等十几名吏役来到杨坝村,将全村十四岁至五十岁的男子召集在保正的家院里,一一训话。然后命每人写—份结状,不会写字的由本人口述,保正或衙役代笔。要保证只说实情不说谎话。写完结状,将这些人全部解送到都察院。
蓝知县详细审阅了这四十七个人的结状,张张写的都是杨三章与廖红杏通奸,因而杀死了巡检夫妇。蓝知县勃然大怒,对这四十七人说道:“本县有言在先,要你们只说实情不说谎话,你们这群应声虫,附和原判,不管事实真相,信口雌黄。杨三章既是黑夜行奸,偷偷杀人,难道还会向东邻西舍通报吗?你们是根据什么说他是因奸杀人的?你们不负责任,诬陷良民,不能不予以惩处。”当即命令衙役将四十七个人的上衣剥光,勒令这四十七人举起双手,面壁而立。衙役们手执皮鞭,恶狠狠地盯住四十七面光脊梁,拉出就要鞭笞的架势。
这时蓝知县不动声色,逐一细细察看,果然见一个人左胳肢窝里有一个肉瘤,花生米大小。蓝知县将他叫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姓菊,名十三。”
“操何营生?”
“开香料铺子,卖十三香。”
蓝知县心中已有了谱儿:
“怪不得你身上的香味这么浓酽,看来你卖的是真货。”
“是是,大人!我铺子里的丁香、木香、茹香、桂香、陈香、艾草、椒香、茴香、兰香、桔香、荷香、蓼香、蒲香,都是真的……”
蓝鼎元一直眯细的眼睛突然睁开,像猛地推开两扇巨大的窗户,硕大的白色眼仁闪射着两道电光。蓝知县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确实是个真货,货真价实的杀人凶手!杀死巡检夫妇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菊十三那张年轻的脸刹时变得煞白,恐慌中仍顽抗抵赖:“大人,您弄错了,杀人凶手是杨三章,怎么又变成我了?”
蓝知县轻松一笑:
“说杨三章是杀人凶手的,是你;我可没说,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您可要明察呀,我是好人!”
知县一挥手,衙役们给菊十三砸上了脚镣手铐,将他推入铁牢。其他四十六人,蓝公一一给予慰抚,放他们回家。
当天下午,审讯菊十三。大堂口摆下一溜刑具,一片森严,蓝知县拍打着惊堂木,连声断喝。菊十三自知死罪难逃,在夹棍、拶刑面前不敢继续抵赖,只得如实交待了骗奸廖红杏,并杀死巡检夫妇的罪行。
原来,那日红杏与嫂子千玉在花园散步时,菊十三正藏在竹林中偷笋。这菊十三是个破落户子弟,从小读过几年诗书,后来家境败落,一事无成,继承了父母的一个香料铺子,也仅能糊口。二十七岁还是光棍一条。廖红杏姑嫂的玩笑话被菊十三偷偷听去,菊十三认为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晚就冒充杨三章前去求欢,没想到一首叶绍翁的《游园不值》打动了红杏,红杏做了偷尝禁果的莺莺,菊十三做了偷香窃玉的张生。四十几个夜晚,心醉神迷。大凡偷情,好比煮山芋,越烀越热乎。那天夜里,菊十三又去偷欢,从窗子上拿下倒数第三根木页,伸进去左手抠开插销,轻轻推开窗扇,像只黑猫一样爬了进去,重新关好窗子,向红杏的床铺摸去。刚挨到床前,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个趔趄,伸手—摸,原来是一只男人的皮靴。菊十三心头一惊,他踮起脚轻轻返回窗前,又一次将窗子打开,借着窗子投进来的朦胧星光,隐约看到床上竟是一男—女,正同枕而眠。菊十三暗想:“哦,原来这贱人又与别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一时妒火烧心,胆边生恶,无名烈焰冲撞着脑门。他抽出防身的腰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杀了小贱人和那相好的男人,泄了一腔子恶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被他杀死的并不是红杏,而是毫不相干的巡检夫妇。
当晚,菊十三在香料案子底下挖了一个坑,把血衣和腰刀一起埋了。及至天明,得知被杀死的是素不相识的巡检夫妇,后悔莫及,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菊十三,你一直逍遥法外,内心里就不害怕吗?”蓝知县问。
“怕。刚杀过那几天,吓得很。后来逮捕了杨家三少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那些日子天天盼着魏大人把姓杨的判斩,万万没有想到,您蓝大人来了。”
蓝大人释放了杨三章。
判菊十三斩刑,将其香料铺子变卖为二十两银子,判给杨三章养病。
廖红杏得知与自己肌肤相亲了一个多月的男子竟不是杨三少爷,而是浪荡子菊十三,羞愧难当,夜半悬梁自尽。
可怜巡检夫妇武敦学、武周氏,做梦也没有想到,于吿老还乡途中,竟在素不相识的菊十三刀下,做了冤魂野鬼。
云落客店私刑案
是谁私设公堂将脚夫邱子双打死?顾主李振川说,是云落关卡的守军蔡高所为;与死者邱子双同伙的两名轿夫,也证明凶手就是蔡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