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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说得对,而且你们等得越久,那可怜的姑娘清醒的可能性就越大,不是吗?”
“我不介意告诉你,我已经不想听你说下去了,肯威,”他转头看着朱利安,“我们要不要好好教训这小杂种一下?噢,不过在开始以前,我还有句话要说,肯威少爷。你连给你妈擦鞋都不配,明白了吗?”
我承认,他的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汤姆·考博雷的品德等同于满身疥疮的狗儿,智商只有它一半,可这样的家伙却看透了我灵魂中的不安,然后把拇指伸进其中,仿佛在蹂躏我的伤口,让我更加痛苦。但这反而坚定了我的决心。
朱利安挺起胸口,大吼一声走上前来。在距离我还有两步的时候,他举起拳头,垂低右肩,挥出手臂。我不清楚朱利安平时在酒馆外面都跟什么人打架,不过那些人在打斗的经验方面显然不如我,因为我已经注意到他是个右撇子,而且他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掩饰出拳之前的准备动作。
我轻而易举地避开,脚边扬起一阵尘土,随后我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拳。我这一拳正中他的下巴,让他痛得大叫了一声。如果对手只有他一个,我这场架应该已经打赢了,但汤姆·考博雷已经扑了过来。我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他,但已经来不及反应,随后我的鬓角被指关节狠狠地打中,一时间头晕眼花。
我有些蹒跚地转过身,面对他的攻击,可我的拳头比预想中挥得更猛了些。我指望自己能碰巧打中对方的要害,因为至少得再撂倒一个,人数才能扯平。但汤姆却向后退去,让我的拳头全部落了空,朱利安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过来,再次攻向了我。
他挥出右拳,命中了我的下巴,让我的身体转了半圈,几乎摔倒。我的帽子飞了出去,头发挡在了眼前,人也晕头转向的。猜猜这时候是谁过来用靴子踢了我一脚?是那条蛀虫赛斯·考博雷,一边踢还一边给他父亲和朱利安加油鼓劲。那个小混蛋真走运。他的靴子踢中了我的上腹部,让早已失去平衡的我脚下一滑。我摔倒了。
打架的时候,最糟糕的状况就是摔倒。你摔倒的那一刻,一切就结束了。透过他们的腿,我看到那个孤身的骑手沿路靠近,他已经成了我唯一的救星,或许也是我唯一得以活命的希望。但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的心沉了下去。马上的不是男人,如果是个旅行的生意人,一定会立刻下马,冲过来施以援手。不,那位孤身的骑手是个女人。她骑马的姿势是跨坐而非侧坐,但我还是能看出她是位女士。她头戴软帽,身穿一件浅色的夏裙,就在考博雷的靴子遮蔽我的视线,开始狠命地踢打之前,我想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她很漂亮。可那又如何?再漂亮的姑娘现在也救不了我。
“嘿,”我听到有人在说,“你们三个。无论你们在做什么,都快住手。”
他们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摘下帽子,排成一列挡住躺在地上咳嗽不止的我。
“这是怎么回事?”她质问道。从她的嗓音来判断,我敢说她很年轻,虽不是出身名门,却很有教养——肯定是太有教养了,才会独自一人骑马旅行吧?
“我们只是在教导这位年轻人一些礼貌。”汤姆·考博雷用粗哑的嗓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毕竟把我踢得半死可是很累人的活儿。
“可这用不着整整三个人,不是吗?”她答道。这时我又看到了她的样子,比我起先以为的还要漂亮一倍,因为她正瞪着考博雷父子和朱利安,而那几个人看起来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她下了马。“更重要的是,你们在对这位年轻女士做什么?”她指了指那个醉醺醺地坐在地上,仍旧一脸茫然的女孩。
“噢,女士,请您原谅,女士,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她只是喝太多了。”赛斯说。
女骑手沉下了脸。“她肯定不是你们的朋友,她是个女佣,如果我不能在我母亲发现她潜逃之前把她带回家去,她就会变成被解雇的女佣了。”她目光锐利扫视着他们几个,“我了解你们男人,我想我完全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趁我还没有深究的打算,你们最好还是留下这个年轻人,赶快走吧。”
朱利安和考博雷父子点头哈腰,连声道歉,然后连滚带爬地上了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走得没影儿了。这时候,那女人单膝跪地,对我开了口。她的语气变了。她此时语调温柔,而我听出了关切。“我名叫卡罗琳·斯考特,我的家人住在布里斯托尔的霍金斯巷,请让我带你回那里去,为你处理伤口。”
“我不能去,女士,”我说着坐起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还有活儿要干。”
她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我对整件事的判断没错吧?”
我拾起帽子,开始拂去上面的灰尘。它磨损得更严重了。“没错,女士。”
“那么我就欠你一个感谢,等萝丝酒醒以后,她也会感谢你的。她是个任性的女孩,在仆人里也不算是特别随和,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她为一时冲动付出代价。”
那时我断定她是个天使。就在我帮着她们上马的时候——卡罗琳扶着萝丝,后者醉醺醺、软绵绵地趴在马脖子上——我突然有了个念头。
“女士,我能再见到你吗?等我打扮得体面些之后,或许我可以好好地感谢您一番?”
她遗憾地看了我一眼。“恐怕我父亲不会赞成的。”她说着甩动缰绳,绝尘而去。
那天晚上,我坐在农舍的茅草屋顶下面,凝视着夕阳照耀下起伏的牧场。
平时的我总会思考逃脱既定未来的方法。那天晚上,我想的却是卡罗琳。霍金斯巷的卡罗琳·斯考特。
第四章
两天以后,我在尖叫声中醒来。我匆匆忙忙地套上马裤,没扣衬衣的扣子就冲出房间,一蹦一跳地穿着靴子。我熟悉那种尖叫声。那是我母亲的叫声。不久以后,她的尖叫变成了抽泣,同时响起的是我父亲的咒骂。那是男人在不幸言中时那种有气无力的咒骂。
在老橡木棍酒馆外的那场搏斗之后,我回到了酒馆里,想要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和淤青。说到缓和痛楚,有什么能比喝上一两杯更有效的呢?正因如此,等我最终回到家中的时候,状况有些不佳。我所说的“状况”,即看起来就像刚下战场的士兵的状况——就像我这样,脸上和脖子上都有淤青,衣服破烂不堪。而且又喝了太多太多的酒。
这两件事的随便哪样都很有可能惹恼我的父亲,于是我们大吵一架,而我要羞愧地承认,自己在母亲面前用了几个粗鄙的字眼。我父亲当然大为光火,为此反手给了我一耳光。真正让他愤怒的是,那场“斗殴”——那是他的说法,因为他不相信我是在保护某位女士的荣誉,也因为换作是他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是在工作日发生的。他看到其他人辛勤工作了一整天,而我喝得烂醉,还跟人打架,玷污了肯威家族的好名声,更因此埋下了祸根。
“考博雷一家,”他恼火地说,“就是一群卑鄙小人。跟你打架的就是他们,对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果不其然,当我那天早上跑到前院里,只见身穿工作服的父亲在抚慰母亲,她的头埋在父亲的怀里,低声抽泣着,背对着地上的那个东西。
我捂住嘴巴,看着面前的景象:两头死掉的绵羊,喉咙被人割开,并排躺在血液浸染的泥土上。这么一来,我们也就知道这些绵羊并非狐狸或是野狗所杀。我们知道,这两头羊的死是有理由的。
是一次警告。也是复仇。
“是考博雷他们干的。”我吐了口唾沫,只觉愤怒就像滚开的水那样,在我心中沸腾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内疚。我们都知道,是我的行为导致了这一切。
父亲没有看我。你们应该能想象到,他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担忧。我说过的,他是个很受尊敬的人物,而且他很享受这种尊敬带来的好处:他和竞争对手的关系甚至都带着礼貌和尊重。他不喜欢考博雷一家,这是当然的——谁又会喜欢他们?——但他从来没招惹过他们,也没招惹过任何人。这是头一次。我们对这种事都很陌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爱德华。”他说。我注意到,他甚至不愿看着我,而是就这么抱着母亲,目光看着远处的某一点。“但你最好三思。”
“父亲,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这桩祸事是你惹出来的。你打算去找考博雷父子说个明白。”
“是吗?那您又在想什么?就这么让他们逃脱惩罚?”我指了指泥地上那两具血流不止的绵羊尸体。他们毁了我们的畜群。也破坏了我们谋生的手段。“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这是不可能的。”他简短地说。
“您为什么说不可能?”
“两天前,有人邀请我加入某个组织——叫什么‘贸易团体’的组织。”
我看着父亲,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他曾经是个英俊的男人,但如今脸上满是皱纹。他那被毡帽宽阔的帽檐遮掩下的双眼永远疲惫地低垂着。
“他们希望我加入,”父亲说,“可我拒绝了。就像本地的大多数商人那样,考博雷父子也加入了。他们有贸易团体的保护,爱德华。不然你觉得他们为何能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他们有靠山。”
我闭上了眼睛。“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爱德华,并且希望这就是结束,希望考博雷一家觉得他们已经挽回了颜面。”他疲惫苍老的双眼第一次看向了我。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愤怒或是责备。只有挫败感。“现在我得照顾你母亲,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儿清理干净?”
“好的,父亲。”我说。
他和母亲回到了屋里。
“父亲,”等他们走到门边时,我大喊道,“你为什么不加入那个贸易团体?”
“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第五章
在此期间,我的心思又回到了卡罗琳身上。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她的身份,在打听了霍金斯巷的事以后,我得知她的父亲埃米特·斯考特是位经营茶叶生意的富有商人,不用说,他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