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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淑嘉看采露尚未完全恢复,身子依旧发虚没有力气,便体贴地让她坐在绣墩上说话,亲自回答采薇:“方才路上行得疾,采露怕我跌倒了,就护在前面,结果我没事,她自己却因为又急又快,不小心受了伤……”
采露闻言冲冯淑嘉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感谢冯淑嘉替她遮掩周全。
采薇并未起疑,闻言立刻关切地对采薇说:“伤得严重吗?”
采露心中歉然,面上却极力镇定道:“没事……其实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一向稳重的采露竟然会吓成这副模样,可见方才的情况有多惊险!万幸,姑娘看着还活蹦乱跳的,没有受伤!
采薇心中暗自庆幸。
冯淑嘉看看采露,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将方才二门上发生的事情和采薇说了,免得再复述一遍,回忆一次,采露的脸色会愈发苍白,真情再难掩饰。
采露为人沉稳机敏,心事藏得很深,就连采薇这个日日和她相伴的好姐妹都不知晓她对大春怀有别样的情感。而她要不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只怕也未必能仅从采露的失态,就推测出其和大春早就情愫暗生来。
采薇听完立刻合掌庆幸:“阿弥陀佛,太好了,万幸大春人没有事!”
采露面色惶惶地强笑着附和一句。
先前是情之所至,任性而哭,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冷静下来,回想起来,她不免有些难为情,也不想将这种少女怀春之事喧嚷得人尽皆知。
冯淑嘉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句“那可不是,这真是太好了!”然而微蹙的眉尖儿并不稍展。
大春的性子她很了解,沉稳又机灵,身上又担着重要的差事,是肯定不会当街与人吵嘴斗殴,横生枝节的,那他又为什么会昏迷不醒的被人送到医馆里呢?
冯淑嘉心头疑云重重,见采露一副担心到坐卧不安的样子,便吩咐道:“你一会儿带上点心和银两,去大春家看一看他现在怎么样了。顺便,再问一问他受伤的原因。”
要是不能亲眼看到大春平安无事,采露只怕最近都寝食难安了。冯淑嘉此时吩咐她去做这件事,也是想要成全她的心思。
采露闻言感激应诺,立刻出去准备东西去了。
除了冯淑嘉吩咐的银两和点心,她还又另外准备了若干其他东西,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其中有一只她新做的香囊,上头绣的是并蒂花开。
在惊闻大春失踪且极有可能已经遇难之时,采露才知道,有时候一味地矜持,会错过许多珍贵而易逝的东西,哪怕悔青了肠子,也再难以挽回。
大春偷偷地爱慕了她这么久,一开始也是为了她才甘愿听从“骄纵跋扈”的冯淑嘉的驱使,并且尽心尽力的,她不能再这样一味地装聋作哑下去,是时候将两人的心意都摆在明处了。
她已经十五岁了,就算是去求冯淑嘉恩典,成全她和大春的一片深情,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采露这一去,就是半日的工夫,直到傍晚时分,才姗姗归来。
冯淑嘉正准备用晚饭,见采露回来,便吩咐晚一些时候再摆饭,留下采薇安排,将采露单独叫进内室询问。
“大春情况如何?”冯淑嘉担忧地问道。
“并无大碍,姑娘不用忧心。”采露神色轻松,不复早先的苍白惶恐,“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暂时有些虚弱,只怕不能中姑娘的用了……”
语气间除了担忧,还有内疚。
冯淑嘉待大春恩重,派她悄悄送去了足够的银子,可是大春却因为受伤,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继续为冯淑嘉跑腿分忧,采露心中很是歉疚。
冯淑嘉摆手挥断采露的话:“差事什么的不当紧,只要人没事就行!你回头再跑一趟,告诉大春只管安心养病,不用着急回来当值。让小春也在家里歇两天,好好地照顾大春。另外,在此期间,两人工钱照付,大春药费全包。”
大春和小春的家境并不好,只有一个寡母辛苦将兄弟两人拉扯长大,如今累得一身病痛,只能是歇在家里,给兄弟两人缝补浆洗、做饭操持,所以他们兄弟俩才会都早早地出来与人当差,赚钱养家糊口的。
采露感动得冲冯淑嘉郑重施礼,连声道谢,好似冯淑嘉体贴施恩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冯淑嘉掩唇低声笑道:“怨不得人家常说女生外向……”
采露羞涩一笑,一扭身子,轻跺脚,娇嗔道:“姑娘就知道打趣人家~”
明明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对于情情爱爱的尚且懵懂无知,竟然会像个过来人一样打趣她,真是让人惊讶又好笑。
冯淑嘉知道采露猛然间露了少女情思,如今正是羞涩难当的时候,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起了正事:“对了,大春有没有说,他是怎么受伤的?”
谈起正事,采露也郑重起来,收起方才忸怩羞涩的小儿女情态,正色道:“大春说他一路尾随中山伯世子的友人,到了墨香斋附近时,远远地瞧见那少年郎进了墨香斋,他就忙小跑追了过去,想要在对街守着,免得人来人往的,隔得太远,再跟丢了。
谁知道,眼看着就要到墨香斋了,一个玄色衣衫的年轻人,突然从被他背后一肘子猛击过来,将他撞飞在地,鼻子脸上都撞擦受了伤,流了许多血,又一路被扛奔颠簸的,他这才昏迷不醒的。”
“那人为何撞击他?”冯淑嘉皱眉不解,“总不可能是大春和人结仇了吧?”
采露忙摇头答道:“不是,大春并不认识那个玄色衣衫的年轻人……只是听那年轻人叫嚣说,大春弄坏了他的东西……可是大春想了又想,他一路小心尾随中山伯世子的那个少年郎友人,并没有撞坏过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章 费猜疑
“莫不是寻错了仇?”冯淑嘉皱眉揣度。
采露摇摇头,苦笑道:“大春也不清楚……不过,他感觉不太像。那人撞倒他之后,还十分嚣张地指着他呵斥了一番,然后又将他拎起来扛到肩上,就是一路狂奔……若是寻错了仇,那撞了人之后,正面对质时,就该发现了啊……”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还要拎起大春,扛走扛奔呢?
可见是有意为之了。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冯淑嘉百思不得其解,问采露:“那人还有没有再说别的话?大春又是怎么到了杏林堂的?”
“没有。”采露摇摇头,“那人一路上只是扛着大春狂奔,他虽然被颠簸得晕晕乎乎的,但是确信一路上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采露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才又继续说道:“要说那人后来还说过什么话的话,那就是在他将大春送到杏林堂之后,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可惜大春当时失血过多,又被那人一路飞奔颠簸得晕晕乎乎的,没听得太清楚,只是隐约记得一句,好像是,‘算你好运’。”
算大春好运?此话何解。
是说他心情好,饶了大春一命,还是有别的意思在呢……
冯淑嘉眉头紧锁,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所在。
采露见状,大胆地猜测道:“姑娘,那人会不会是中山伯世子的那位少年郎友人呢?”
毕竟,大春是在跟踪那人的路上遇袭的,而冯淑嘉之前也再三地嘱咐过,那人极有可能出自汾阳府,身份贵重,身边少不得高手暗护,跟踪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事以安全为首要之务。
“不可能!”冯淑嘉想也没想,摇头斩钉截铁地答道。
若真是贞慧郡主身边的人动的手的话,那只怕大春如今已经没有命在了。
前世她和贞慧郡主虽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可也听说过她的“赫赫威名”,亲眼见识过她是如何连当朝最受宠的寿阳公主也不放在眼里的。
那时候,她因缘巧合之下,正跟在当世大儒荔山居士林维身边学习,有幸跟随荔山居士一访其仙居。
当然了,哪怕是现在,冯淑嘉都深刻怀疑,荔山居士当时不是好心带她去探访自己的隐居之地,而是眼馋她的手艺,骗她上山当厨娘的。
然而刚到荔山脚下,就见一队旌旗仪仗逶迤而上。
师徒二人好奇,寻了一旁的路人来问,才知道是当朝最受宠爱的寿阳公主和堪比公主的贞慧郡主,上山去探访大名鼎鼎的荔山居士的仙踪去了。
冯淑嘉闻言看了一旁装扮寻常、半分大儒气质都没有的荔山居士一眼,后者捻须沉吟片刻,领着她走向了一条隐秘小路,先一步抵达居所,然后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俯视观望。
隔得有些远,寿阳公主和贞慧郡主两人又顾忌各自尊贵的身份,哪怕吵架也是尽量压低声音,免得有失仪态,丢了身份,所以冯淑嘉听得并不很清晰,只能隐约听到两人是为了荔山诗社社长之称起了争执,一时无法决断,便来请荔山居士仲裁。
荔山诗社本就是一群闺阁女子仰慕荔山居士文采,又自恃身份或是才华,才凑在一起结社逗乐的,如今社长之称有了争执,悬而不决,来寻荔山居士仲裁也说的过去。
当然了,最后因为荔山居士“寻仙未归”“不在家中”,两人不得不怏怏而归。
可是冯淑嘉永远都会记得,贞慧郡主面对寿阳公主时的趾高气昂,毫不相让——只有汾阳王那样跋扈嚣张,反手使人生,覆手使人含冤灭族的权臣,才能养出贞慧郡主这样跋扈霸蛮的女儿!
对一朝最受宠爱的公主尚且如此嚣张,更何况面对大春这样的普通人呢?如果真是贞慧郡主派人出手的话,只怕死亡对于大春来说,都还是相对好的结局了。
采露不知道冯淑嘉打哪里来的确信,不过经此一事,她对于冯淑嘉愈发地信服了,下意识地就认同了冯淑嘉的论断。
“那到底是谁呢?究竟又为何要对大春下此毒手?”采露愁眉不展,大春被这样凶残又隐秘的人盯上,她光是想一想,往后的日子都只怕要过得心惊肉跳、寝食难安了。
冯淑嘉见采露这副模样,温言安慰道:“你不必过于担忧……虽然不知对方底细为何,但是我总觉得,不像是有恶意。”
真有恶意的话,就不会把大春送到杏林堂,还特意留下银子做诊金了。
“真的吗?”采露关心则乱,竟然忘了冯淑嘉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十一岁的闺阁弱女,一脸希冀地望着她,像是冯淑嘉的话都是佛旨纶音一般。
“当然!”冯淑嘉肯定地点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