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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次她身染天花,就是对方已经出手了的表现。
看了看窗外,一片深重的夜色,天上连一颗星子也没有。
心情更加沉重了些,也不知道陆淮起那里怎么样了。
陆淮起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夜,看着书桌上成堆的奏折,他第一次感到有些疲乏。
往常这种时候,他就会有一双柔嫩的小手帮他按着额头解乏,和他说话舒缓倦意。
可现在,她却因为天花被隔离出了陆府。
手中的狼毫笔顿在半空中,掉下来一滴墨汁,在奏折的批处上洇开。
皱了眉头,这已经不知道今晚第几次因为走神而失误了。
定了定心神,从新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叩门声。
是张力。
他头也没抬地淡声道,“进来。”
张力身上的夜行衣还没来得及换下,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陆淮起看他这一身衣裳,就知道他是去追查那个丫鬟的下落了,而他一回来就过来这里,必然是有消息了。
“那丫鬟,你查到了?”虽是疑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张力垂头抱拳道,“是,属下一路尾随着春桂进了横湘酒楼的顶层,那里有一个蒙面的女子,就是指派春桂在蛋黄酥里动手脚的背后主使,那女子似乎极有身份,几个下属武功都不低,对她却是毕恭毕敬,完全遵从于她的命令。”说到这,他脑海中又蹦出来那女子下令让人把春桂的爹的尸体抬到春桂面前的一幕,心中涌上来一股恶寒。
陆淮起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张力却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气温骤降了许多。
“那人在顶层的那个房间?”陆淮起突然问了一个让张力莫名其妙的问题。
张力不知道陆淮起问这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快速地在脑中回想着,然后答道,“是南面最里边面朝落月湖的一个房间。”
陆淮起眼中锋芒乍现,这个房间是横湘酒楼最好的一间,向来都是招待一些微服出来游玩的皇亲贵族的,很少对平民开放。
那女子却能在那个房间里出现,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张力想了想又说道,“回主子,属下有个想法不知道是否正确……”
陆淮起眉峰一拢,“有话就说,不要这样犹豫不决。”
张力汗颜,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既然主子发话了,那如果猜测有误,也不能怨他了,“是,属下从当时春桂和那女子的对话之中,觉得那女子此次的举动,看似是与整个陆府为敌,但实际上,那女子似乎最想要对付的人,其实是——夫人。那女子或许是和夫人有仇的。”
陆淮起眼中掀起晦暗的风波,沉默了半响,忽邪佞一笑,“是吗,那么孤也许已经知道了那不知好歹的恶毒女子到底是谁了。”
和阿黎有仇怨的女子,也没几个。
而其中最阴险歹毒的一个,却是很明显的——沈青皎,阿黎之前的那个蛇蝎姐姐。
没想到她居然又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本来不屑于对付这种心思狭窄的后宅恶女,可没想到她却一直纠缠不放地追着阿黎,现在还想置阿于死地,着实是不可饶恕。
“张力,你派几个暗卫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的行踪,看她最近都和什么人在一起。”他要知道这个女人背后有了什么人,如果不是突然有了什么坚固的靠山,她是不会这么猖狂的,这次卷土重来,分明是有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大势力在后面帮着这个阴毒的女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张力低头应道,退了下去。
其实,他也很好奇,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最后出来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想起之前那个被派去追他的那个手下,那人虽然轻功略弱了些,但是却有着很敏锐的直觉,他可以在一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藏匿在暗处的自己,这样的高手也不是很常见的了,而那个男人身为他的主子,必然身份尊贵。
陆府的另一个宅院名叫鲤园。
也就是现在沈青黎被隔离的园子。
沈青黎在东边的翠灵轩,而朱氏因为病情过于严重,则被安排到了最西边的洵雪阁。
翠灵轩内,沈青黎刚刚服下了贾甄开的治疗天花的汤药,那药既浓又苦,她本来十分怕苦,可眼下因为天花所带来的过度的疼痛,竟然也不觉得药苦了。
她这两天已经喝下去了不少的汤药,好好地一个人,现在就像一个药罐子一样,每天大碗大碗的汤药灌下去,到后来,已经分不出什么事茶,什么是药了。
贾甄收拾完药碗,正打算出去再熬一些汤药。
沈青黎却扶着床头,哑着嗓子留住他,问道,“贾神医,我娘亲她现在怎么样了?”她问完这句话,心里有些忐忑,就看见贾甄摇了摇头,叹气道,“沈老夫人因为吃了许多有问题的蛋黄酥,所以病情来得又急又猛,远远要比夫人您的病要难治。”
沈青黎心一提,“那……贾神医,我娘她……”
朱氏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了,她接受不了朱氏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贾甄看到她紧张的神色,心中叹息,朱氏的病情非常凶险,他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救好她,可眼下却是绝对不能让夫人因为这个而影响到她的病状,是以他正色道,“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救治沈老夫人的,您只管把此事交给我,这不该由您这个病人来操心,夫人该做的,就是尽您所能来配合在下的治疗,您身体康复了,沈老夫人也会开心的,当然,还有九千岁,他也是希望您一定要好起来的。”
沈青黎微怔,心里翻上来一股酸涩的感觉,“九千岁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贾甄一笑,“夫人不用担心,千岁大人小时候是得过天花的,一般来说,得过天花的是不会再得第二次的。”
沈青黎想起来自己被带来鲤园时,陆淮起那黯淡的眼神,她心中揪痛起来,“他没事便好……”当时是她太固执了,明知道有危险,还是硬要过去守着娘,现在还好只是自己染了天花,要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把他也给拖累了的话,那她一定会愧疚而死。
第214章 煎熬
陆淮起退朝回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早。
路上街边有人在卖玉石簪子,他听见那摊贩的吆喝声,浓密的长眉压下来,目光有些恍惚。
掀开轿帘一看,叫卖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不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摊子,是个老婆婆。
他兴致索然地放下帘子,身子微微向后仰着,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直起身来,让轿夫停了下来。
让他们在原地候着,他慢慢踱步走远了,漫无目的地,也不知道是朝着哪里走的。
等停下来的时候,他抬头一看,是一座宅院。
匾额上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鲤园。
他幽深的黑眸眯了起来,那两个字,还是当初他自己提上去的。
那时候,他还是朝中“兴风作浪”的东厂总督,每日里除了处理朝事,就是和刘直那帮子人斗智斗勇,当然几乎每一次,他都是碾压他们的存在。
那段日子,其实也可算是风平浪静的了。
只是太过重复,时间久了,也很是无趣。
所以,他就叫人建了这个园子,打算闲下来的时候,就来这边放松一下。那时童万金还笑话他,说他附庸风雅,学人家多情才子想要金屋藏娇,还起个了这样古怪的名字,鲤园鲤园,园中却没有养一只锦鲤。
往事遥远,现在想起来竟有些讽刺——本来是打算作一个闲来无事放松的所在,没想到现在竟然被用作隔离府上的天花病人。
而最让他心痛的,便是这里面的病人里,也包括了她。
听贾甄说,她在东边的翠灵轩养病,不知道现在的病况如何,可有好转。
心里忽然涌上来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他想要见到她,马上,现在就要见到她。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站在园子门前,正打算推门进去,大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贾甄意外地看着眼前俊逸邪肆的男人,拱手行礼,“原来是九千岁,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陆淮起皱眉瞥了他一眼,“这里是我的园子,我当然是想来就来,还需要别人的同意不成?”
贾甄讪讪的笑了笑,“自然是不用的,只是,”他顿了顿,“这里面都是染了天花的病人,您贵为九千岁,来这里实在是很危险。”所以你还是快走吧,如果你这个当朝九千岁也染了天花,那他可就麻烦大了。
陆淮起眼神不善,却还是尽量保持着心平气和,“我夫人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
沈青黎才被送进来两三天而已,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一样漫长。
贾甄心道果然是来看夫人的,童万金已经多次嘱咐过他,如果看到陆淮起来,千万一定不能放他进去,他当然应下了,并且也深表同意,“夫人病情不算太严重,目前经过这几日的治疗,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要等上一个月左右才能知道,是否可以彻底恢复。”
陆淮起长眉挑起,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要这么久?”
贾甄诧异地看向他,“千岁大人儿时不是也得过天花,难道当时不是这么久?”看来不是您的身体异于常人,那就是在下的医术过浅,比不得您当时的那位大夫。
陆淮起没有心情跟他抬杠,嘱咐他务必治好这次的天花之后,他便离开了鲤园。
贾甄看着他的背影,揣起了袖子。
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如陆淮起这等的枭雄亦是如此。
陆淮起按原路返回到自己的轿子前,看着空无一人的轿子,他狐狸眼眯了眯。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啊,他最近是不是对别人太放松了,弄得他们都忘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了。
看着垂下来的轿帘,他冷声道,“还不出来,要我上前去请你吗,万金公子。”
轿门一压,童万金笑嘻嘻地揣着他的鎏金小算盘下了轿子,“我看你刚从鲤园那回来,觉得你心情应该不错,所以就让轿夫们都先回去了,咱们俩好一起散散步,去酒楼喝上几盅。”字里行间都是调侃和挖苦,他的确是有些生气了,陆淮起身上重担那么多,他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听他的劝,还是要去鲤园看那小妮子。
把手里的小算盘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