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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泥也想扶上墙-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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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肖莫脸色有些青白,唇色俨然发紫,左手抓着启叔的衣领,右手握拳就要打出去。他本就不是逞勇好斗的人,生病后身体刚更加瘦弱。虽然身高多出启叔一些,也是纸糊般,哪里是练家子启叔的对手——就是老了,单挑几个健壮的年轻人也不在话下。 
“肖莫,放手!别激动!”启叔的背叛带给我的冲击——不,或者说毁灭感很大,但肖莫的身体才是最紧要的。也许……我又在下意识的逃避。 
也不知道病了那么久的人力气怎么这么大,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和赶来的医护人员一起制住他。清瘦的只剩筋骨的人,被放平了躺在担架上,却拒绝吃医生递上来的药物。 
他看着启叔,眼睛很亮:“你扪心自问,会不会罪恶沉重?陈树几乎算是被你一手带大,你晚上会不会做梦梦见他粉身碎骨浑身是血的样子?叶翔那个畜生甚至连个墓地都没给他立……” 
“别说了!”我止住他,肖莫的眼睛亮的让我害怕,大喊一声之后,胸腔传来的闷疼越来越剧烈,我声音也低了下来:“别说了……肖莫……陈树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肖莫被喝止后就有些怔忪看着我,没多久就合上眼睛睡了。用酒精棉球给针刺过的皮肤消毒,医生把用完的注射器扔到托盘上,问我:“这位先生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 
“……啊?”我仍然僵立在那里,顺着医生的眼光低头,才发现胸前泅开了一片拳头大小的血迹,在浅蓝色的衬衫上十分显眼。难怪那么疼…… 
跟着医生走到外科,对伤口消毒上药。因为是枪伤,不好缝合,只能精细地包扎起来。这里的医生明显素质很好,看到枪伤也识趣地什么都不问。因为是伤口长到一半又裂开的,没打麻醉药,消毒药水直接接触血肉的刺激——真是怀念|||。包扎完,医生又嘱咐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 
我扣好扣子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墙边直立的启叔,脚步一顿。
一丝不苟的头发,整整齐齐的衣衫,笔直如松的站姿……这些,都曾是我暗暗模仿的榜样。比起总是严声厉色的老爷子,我更宁愿和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启叔亲近。结果……我闭上眼睛:果然如肖莫所说,我没有半点识人之能。 
“这位先生如果不赶时间,能不能和我谈谈。我想向你表达一下歉意和感谢。”虽是询问,但启叔已经迈出了步子。他笃定我会跟上来。
我也的确跟上去了——有很多事情,肖莫刚刚提到却没有细说。我想多知道一点…… 
顾念我的身体,启叔没有走远,就在医院边上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
包间里。侍者问:“两位想要什么?”
“一杯白水。”启叔把饮料单推给我,我接过看也不看,对侍者说:“和他一样。”伤口没好,不能点这个不能点那个……谁记得住那么多注意事项,直接白开水好了。 
启叔:“……” 
侍者:“……”
侍者晕乎乎地抱着单子出去了,估计要不是我们二人在包间里,包间费付定了,会被赶出去也说不定。
“你是肖先生的朋友?” 
“……不算是,实际上,这是我和肖先生第二次见面。他帮过我一次忙,我很感激他。不过估计肖先生已经不记得了。”至于资助基金,贫困生什么的是提也不能提的,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东西,一查就知道。我上哪里找个林青的朋友给他?反正启叔也不可能从肖莫那里知道详细。
“肖先生的状况很不好。” 
“!!” 
“陈树先生是肖先生的朋友。他去世后肖先生一直处于悲痛之中,极易受刺激。肖先生患有遗产性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这三年他的身体每况日下……我们很担心。” 
陈树先生……为什么你能用这么冷静陌生的口气说出我的名字,我的死亡…… 
看到启叔的一瞬,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叶翔的意思——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陈树已经死了,叶翔继续承担肖莫的医疗费若说出于愧疚,那么为什么不让我的尸骨入土为安?我喜欢叶翔,但从来没逼迫过他,甚至没有透露过一点心思。只是挡了他前进的路,就有这么大的仇恨……人死如灯灭,万念成空。还有什么好计较,难道一定要我灵魂不得安息才能解气?
为什么又让启叔来照顾肖莫?明知肖莫的病根本不能受刺激,他却让背叛我的启叔照顾他。肖莫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个性,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为我打抱不平?
可若不是出于对我一点点的愧疚,我实在想不出叶翔照顾一个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的必要……
叶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猜不到。他从来不是能被轻易看透的人。我当然更加看不透他。 
“所以……” 
“你刚刚也看到了肖先生发病的样子,根本不肯就医。但你劝他之后,就好了很多。我希望你可以常常来陪肖先生,劝他看开一点。毕竟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启叔的手段,我是十分清楚的。只要达成目的就好,过程不重要。就算我拒绝,他也会想方设法让我答应。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拳头越握越紧,一直到肌肉的拉紧让我再次感到了闷痛。 
我问他:“我听肖先生说的话,死去的陈树先生,应该和你关系匪浅吧?为什么你没有露出一点伤心的样子来?活着的人重要……死去的人就该被忘记么?” 
“……”启叔的唇有些颤抖,有些浑浊但仍显犀利的眼睛微红,面容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但什么都没说。 
“我和肖先生一见如故,会常常来看他的。但希望你能少在他面前出现,不然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你叫什么名字?”
“林树。树林倒过来。” 
放在桌上的水到底没喝一口,走出咖啡馆我才觉得渴了。手机里多了启叔的手机号码——这个我自然早就知道,只是林树应该刚刚知道。 
外面太阳还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启叔……启叔……
原来不止一个叶翔,还有启叔。被最信任的人捅刀子……这种滋味……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有幸接连品尝两次。
如果就在坠落悬崖的时候死掉……
手掌贴在车窗上,里面映出的分明是张陌生的脸。清瘦,俊秀,苍白。我已经……死一回了。 
既然死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我想起希腊神话中有一个被神赐福的女人,只要能接触尘土,她就能一直活下去。但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相继死去,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活下来,这种慢性的折磨能让人发疯。神话的最后,女人向神明恳求,把自己吊死在了空中。身体没有接触土壤,她终于获得安息。 
人心太容易疲惫,时光可以消磨记忆,但疼痛会留下来。在疲惫到极点的时候,可以躺下,让灵魂沉入黑暗,精神永远安眠——这是好事,所以上天给了我们寿命。 
回到宣城,我谨遵医嘱,每天吃的十分清淡,并作适当的运动。半个月下来,身体明显有力不少,镜中的人脸色红润,精神奕奕。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轻松的日子。 
就在我花掉最后一张红票存款告罄的时候,我收到了局里的电话。电话那端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英雄’休息够了也要记得回来上班啊~”轻松调侃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经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我的假期已经结束,该回局里报告了。
“局里有事,9:00有个会议,你快点赶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看下时间,已经8:30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湮湮的地雷╭(╯3)╮捂脸,有多少亲是从糖糖旧文那里跟过来的呢?好想知道~~咩~来举个手呗~~o(*////▽////*)q


☆、第十章  云泥


最后的零钱也贡献给了出租车事业,我终于在9点前一分赶到了警局。青帮的当家(曾经的)大摇大摆地走进警局……还成了一名警|察,谁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怎么才到啊?!”胡兵见我还慢悠悠地踱步,不禁瞪圆了眼上前拉着我就往会议室跑。门推开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9点整。
我们一进来,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了过来,其中大半都是在我卧床期间来看过我的,见此都是善意地笑笑。站在投影仪前的中年男人咳了一声,胡兵赶忙拉着我坐好。
看着明显和桌边人不同的制服,我知道投影仪前的应该是局长了,他开口说话,正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声音。
三十多岁的年纪,男人正值壮年,说话也不拖泥带水,直切中心:“今天早晨,我们收到一份来自‘上面’的礼物,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示意众人看桌上的资料,人手一份。
薄薄的几张纸,引起的轰动却不下于一枚炸弹。第一页印的是一张彩色照片,脸有些圆润,瘦下来之后也会十分清秀,是我看了二十余年的脸,是陈树的脸。旁边的文字大致写了对我的官方介绍,不过是青帮上任当家这样能一笔带过的事情:在位时无所建树,三年前起下落不明,至今不知去向,据有关人员称已经死亡——这个有关人员,大概就是警方在青帮内的线人了。
活了二十余年,不知吃过多少苦,活得多么艰辛,身死之后,留在纸上,也只有别人给的寥寥几句评述。我手指紧了紧,平整的纸面出现细小的褶皱,终是面色淡淡地翻了过去。然后,愣住。 
第二页印的也是一张彩色照片,只是像素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高大挺拔的背影,明显是偷拍的。总有一个人,哪怕你只是看到了他的一部分,就能立即认出他,不只是因为他给人印象深刻,更是因为——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叶翔……叶翔……只是一个背影,就让我控制不住眼眶发酸,溃不成军。他就是我的劫,抵挡不了,要想活好,就只能远离。我像一位瘾君子,明知道会上瘾,会致命,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叶翔,寤寐思之,思之不得,辗转反侧。这样下去会死的……我知道,所以要戒掉,哪怕万分艰难,哪怕生不如死。 
图片旁边,同样是叶翔的文字介绍,也不多。不过性质和我截然不同——陈树的介绍粗略,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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