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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守夜人的屋子很小,开着窗户的那面墙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酒壶茶杯锅碗瓢盆等等生活用品,提灯塞在桌子下面,和一张四条腿的板凳挤在一块。靠着正对窗子的那面墙前,几块木板搭起了一张简陋的床,上面胡乱堆着各种颜色暗沉的织物,屋内光线昏暗,根本分不出哪是衣服哪是被子。屋子实在太小,床沿和桌子边几乎挨在一块儿。
守夜人两鬓斑白,凛冽的海风过早地在他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早年的码头工人生涯压弯了他的脊梁,然而风吹日晒没能彻底磨灭他身上的棱角。摇曳的烛光下,守夜人展开一个懒洋洋笑容,烟斗咬在嘴里,烟雾吞吐中,他的眼神透彻到锋利。
“大半夜的不睡觉,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总不会是因为该死的失眠吧?”他伸脚踹了踹用几块木板搭起的床,织物堆动了动,先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干什么,阿道夫……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见屋里多出一个人毫不惊讶,他睡眼惺忪地和莫莱尔打招呼,“嗨,塞西莉亚,你也睡不着吗?需要我把被窝让给你吗?”
“不,谢谢你,艾伯特。”莫莱尔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怕我会把自己闷死在你的被窝里。”
守夜人阿道夫在床沿上坐下,抬抬下巴示意莫莱尔拿桌子下的椅子坐,织物堆里的艾伯特正把衣服往头上套。
“说正事。”阿道夫开口道。
“啊,是这样的。”莫莱尔用平常的口气说,“卢卡·贝克尔死了。”
阿道夫抽着烟斗,艾伯特找到了自己的裤子,看了眼莫莱尔:“哦,我想我至少不能在你面前穿裤子。”
谁都没因为莫莱尔带来的消息表现出丝毫异样,仿佛一个人的死亡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
“如果你愿意我也不介意,首先你就不该在我面前穿衣服。”莫莱尔翻了个白眼,“当然就你那副小身板对我来说也实在没有吸引力。”
“长得瘦怎么了,”艾伯特皱了皱鼻子,“长得健壮的不也一样死了吗?贝克尔的脸可没我英俊。”
“我第一次知道英俊这个词只是指脸。”阿道夫嗤笑一声。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英俊这个词不用来形容脸。”艾伯特反驳了一句,问莫莱尔,“贝克尔死了——真是不走运,然后呢?”
“然后有人找到我,希望我查出他是怎么死的……上帝啊,我连他已经死了都不知道。”莫莱尔哀叹一声,“消息灵通的两位,帮帮忙吧。”
女人从斗篷中伸出的手里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她把它放在桌上。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出手真阔绰。”阿道夫低声道。
“塞西莉亚,我们都知道卢卡·贝克尔不仅仅是个情报商,”艾伯特表现出超越年纪的沉稳,“你确定这钱我们有命赚吗?”
“机会总是伴随着风险。”莫莱尔喃喃道,昏暗的光线下,女人的表情看不清,她的声音沉而缓,带着一丝悲凉,“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很想知道卢卡是怎么死的……”莫莱尔抬眼看向两名同伴,昏暗中,她碧色的眸子亮得好像在发光,具有野兽般的侵略性,“也许不久后我们就会成为又一个卢卡·贝克尔。”
艾伯特抬眼看破损的天花板,缝隙中有星光落下,年轻人说:“如果你的私人原因是你爱他,我会好受很多。”
莫莱尔悠闲道:“卢卡确实是个能够依靠的人。”
艾伯特立刻改口:“真是太糟糕了。”叹口气,脸型狭长五官深邃的年轻人终于有了正经的表情,“看来这钱我们不想赚也得赚。”
“贝克尔上次和我们联系是什么时候?”阿道夫问,“三天前?”
“没错,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坐在我现在坐的椅子上。”莫莱尔确认,“三天前他看上去很愉快,他说如果手上的生意能成功,这辈子就不用再工作了。”
“说了这种话的人通常死得很快。”艾伯特说,“幸好他没告诉我们他拉了什么私活——上帝原谅我,我当时还很不忿来着。”
没人理他。
莫莱尔继续:“我是今天中午收到的消息。”
阿道夫:“也就是说他可能死在昨天或者今天早上,知道他死在哪儿吗?”
莫莱尔摊手:“一无所知。”
“好吧,”艾伯特接过话头,“时间范围一天多,虽然麻烦了些,但肯定能查出来。”
莫莱尔提示道:“他死亡的地方不会离我们太远,否则雇主不会找上我。”
港口情报商多,但情报商不止港口有。
“这点却是我觉得奇怪的,为什么会有人找上你?”阿道夫问,“塞西莉亚·莫莱尔在码头排不上号,歪打正着?”他询问地望着女人,继续说下去,“知道贝克尔和我们走得近的只有情报商,情报商不可能雇佣我们,他们会自己去查。”
莫莱尔扬起笑容:“雇主现在还在我的酒馆里,你想亲自去问问他吗?”
“不想,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我们知道的已经太多了。”艾伯特回答道,他打开了钱袋,金币黄灿灿的反光映亮他的脸和眼,少年眼中没有一点贪婪,反而蒙着阴云,“速战速决,这个价格值得冒险。”
“速战速决,雇主还在我的酒馆里等着。”莫莱尔同意艾伯特的观点,却是因为不同的原因。
“不过也不必冒太大的险。”莫莱尔的这句话引来了两名同伴的注视。
“因为雇主还在我的酒馆里等着。”
阿道夫和艾伯特对视一眼,年轻人咽了口唾沫,问:“雇主是谁?”
莫莱尔弯起嘴角,眼角微微下塌,一个蛊惑的笑容,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愉悦:“阿诺德。”
哐——
艾伯特从床上滚了下去,同时带倒了阿道夫。
“艾伯特你给我起来!”被压在下面的人怒吼道,他没忘了最该被吼的那一个,“塞西莉亚你不早说!”
“阿诺德?!那个阿诺德?!”趴在阿道夫身上的艾伯特手忙脚乱地让开,视线死死盯着莫莱尔。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阿诺德。”莫莱尔云淡风轻地耸耸肩,“查清上司是怎么死的之后,我们大概就能升职了,好好干吧伙计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以死亡为开端
莫莱尔一笑之后收敛了神色,唇角弧度收起,表情正经下来。艾伯特看着她,神色中表示出相应的郑重。年轻人一直觉得,莫莱尔的一双眼睛非常特别,碧绿的,像是野兽的瞳孔,守夜人小屋中光线昏暗,女人那双眼睛偶尔反射出光芒,让人从心底生出凉意——
——在炎热的夏天,多盯着莫莱尔的眼睛看看,能很好的缓解暑意。当然,前提是你得和她足够熟悉,否则绝对会被当成变态。
不不,就算足够熟悉,盯着一个姑娘的眼睛看,大概也会被当成变态吧?
艾伯特的思绪迅速地跑偏了,脸上的表情也从郑重变成了发呆状的茫然。
莫莱尔的声音把年轻人的思绪拉回来,女人说:“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第四个人知道。”
“阿诺德让我们查卢卡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卢卡已经死亡,那么必然是有我们之外的另一个人告知了他卢卡的死讯。我相信送到他手上的消息都是正确无误的,那么通知阿诺德的人一定看见了卢卡的尸体,或者见证了他的死亡。”
“可我问阿诺德这方面的消息,他不肯告诉我。”莫莱尔摊了摊手,“不觉得奇怪吗?阿诺德不是会浪费时间的人。”
“他不信任告诉他消息的人。”阿道夫吐出一个烟圈,淡淡说道。
艾伯特垂下眼:“或者是不信任我们。”
“不管怎样,我们姑且可以猜测他的情报机构内部出了问题。”
莫莱尔三人只能算是外围成员,根本接触不到内部的信息。
“很可能有几组人同时在调查卢卡的死。”
横向对比,以阿诺德的精明,必然能找出有问题的那个人。
“如果我们能查出真相,一定会触及内部机密,不升职也得升职。”阿道夫的语气依然平淡。
艾伯特则沉默了会儿:“我们和贝克尔才是一个团队的,阿诺德却从别人那里得知了他的死亡,贝克尔身边有阿诺德的眼线——我们不知道的眼线。”
“那么我们身边,也有属于那个男人的眼睛吗?”
身处情报部门,每个人都处在监视和被监视中。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无非是同事们的相互监视都是明面上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暗中必定也有眼睛盯着,但到底谁也没感受到过那双眼睛的力量,也就刻意的遗忘它。
可现在,那双眼睛的存在被明确证实了,艾伯特觉得不舒服。
莫莱尔表现得很无所谓:“我问心无愧。”
既然不曾背叛,那被看着又有什么关系?即使那双眼睛心存不轨,莫莱尔也相信阿诺德不会被它蒙蔽。
如果那么轻易得就被欺骗,那个男人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好了,我只是抱怨把抱怨。”艾伯特妥协似的一摊手,“活儿,还是会好好干的。”
年轻人眨眨眼:“明天下午记得帮我准备个房间,亲爱的塞西莉亚。”
莫莱尔挑唇笑笑:“我会的。”
女人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窗外望了望,夏天日出早,海天交接一线已泛起了光。
“我差不多该走了。”
朝阳初升时,赶着搭乘轮船的客人们被酒保的敲门声叫醒,等他们梳洗完下楼,酒馆老板娘也打着哈欠走到了吧台后。
地中海商业发达,不少商人在海上讨生活,每月都有固定的行程,固定的下榻场所,自然有人习惯住莫莱尔酒馆,至于理由是莫莱尔酒馆的食物好,服务好,房间好,还是其它——谁关心呢。
有和莫莱尔熟悉的商人打趣:“怎么了,塞西莉亚,昨晚没睡好?”
莫莱尔把牛奶面包端上桌,眼睛都不抬:“是呀,谁让您今天就要走了呢?”
客人哈哈大笑,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不用太过想念我,下个月的今天我又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你面前了。”
莫莱尔挑唇笑笑:“我会等着你的。”
这时候,吃完早餐的酒保从后厨走出来,他一边砸吧着嘴一边翻开住宿客人的登记簿:“老板。”他先招呼了声莫莱尔,然后问:“我现在上去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