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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正闹着,将将回禀完年节走礼的管家娘子吴家的便气喘吁吁的快步折了回来。
“大奶奶大喜!大爷要回来了!”
吴家的纳头便跪,光听声儿就叫人觉得欢喜。
“姨太太家送来的邸报,文绉绉的奴婢也听不大懂,奶奶可要叫个识字的小厮读来听听?”
此时闺阁女子所谓识字不过是能看看账本子,好管家理事罢了,哪里能看的懂官家咬文嚼字的邸报?
且黛玉嫁过来后并未行吟诗作对等雅事,是以吴家的方有此问。
再者,柳家只杏奴梨仙两个陪柳湘莲入过学堂正经认过字,梨仙今儿个又去了城外庄子上对账收租子,唯有杏奴在前院听吩咐。
说起来,杏奴的娘与吴家的还是亲姊妹,吴家的这是给自个儿外甥揽赏呢。
黛玉猜出了吴家的小心思,却无意赏这个恩典。并非黛玉有意敲打吴家的,实是这世上本没有主子反倒要顺着奴才心意行事的道理。
“很不必这样折腾。邸报可取来了?挽冬,去给吴大娘寻个杌子坐。”
客客气气赐了座儿给吴家的帮她描补脸面,黛玉只觉胸中气血几欲翻涌,焦虑惊惶、惴惴难安,生怕吴家的不识字传错了话儿,空欢喜一场。
面上却还要端着当家奶奶的风范。
挽冬为人极是伶俐,岂会摸不透黛玉究竟更看重大爷的消息还是管家婆子的座儿,匆匆搬了个杌子出来虚让吴家的一回,便忙忙接过邸报奉给了黛玉。
这一递一接,挽冬才惊觉黛玉的手指都有些抖。
暗暗咂舌,挽冬心说大奶奶也不似丫头婆子们私下议论得那般不将大爷放在心上,脸上却一丝不显,只管垂首侍立在黛玉身侧。
在挽冬瞧来,大奶奶心里怎样不好说,大爷心里这么些年只容得下大奶奶一个可是梨仙他娘亲口给她传的话,再错不了,那起子想钻空子趁大爷大奶奶不和睦爬床的丫头迟早摔折了腰。
也不好生照照镜子,看看自个儿配给大奶奶提鞋不配。
斜眼睨着一脸急切觑着黛玉手中邸报的笄秋,挽冬忍不住暗啐一口。
黛玉却没觉察到丫头们各自的心思。
先时是柳湘莲不在,满心上进的丫鬟没了可表露心迹的人自然乖觉,如今则是黛玉自己满眼只有一张盖着官印的薄纸。
这一回出征,排的上号的官员将领共计五十人有余,主帅忠顺王又是当今亲弟,柳湘莲一无显职二无资历,黛玉原并未指望能真个儿瞧见他的名字,只盼着邸报上写明大军何时还朝、何时抵京,也好有个盼头。
谁知竟一眼瞧见了柳湘莲的名讳。
大惊之下细读,邸报上却是赞他忠勇为国,待回京后一并嘉奖云云。
短短一行字,黛玉足足看了一刻,方长舒一口气,拿帕子沾了沾额角的薄汗。
忠勇为国一词特特记在邸报内,为免太过骇人,若不是推敲着后面的意思,柳湘莲已安然无恙,只等着回京后论功行赏,黛玉立时便想叫人套车去裘府一问究竟了。
好容易静下心,黛玉忆起自己适才的方寸大乱也不由赧然。若真出了事,裘家姨母岂有只派个下人来送邸报的道理?
“姨妈家来的人可妥善安置了?”
瞧着邸报末尾奏请还朝的日子,黛玉心里愈发欢喜,自也有了闲情问起家务。
“这哪儿还劳奶奶费心思,奴才们都省得。那小子去得急,大管事自作主张封了双倍的上等封儿,还望奶奶宽恕则个。”
吴家的口中替大管事求饶,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分明是来讨赏的。
黛玉一晒,另赏了家下人等一人两吊钱半匹布,受了吴家的并几个丫头的礼,才复又拿起邸报从头细读。
前面半篇子都是颂圣并记录忠顺王爷功绩之语,黛玉起初不过一眼掠过,这时逐字看过,才惊觉这隆宠在身的忠顺王在外劳碌一载,竟只得了句“功过相抵”罢了。
御外侮乃不世之功,又有何过可与之相抵?
惟轻敌傲慢、一身犯险,致使父母高龄不得安宁而已。
哪怕本朝以孝治天下,这说辞瞧着仍像个笑话。
摇头暗叹一句帝王心术难测,黛玉也便丢开了手,自去筹备柳湘莲归家后的事体,真真事事亲力亲为。
——黛玉方才掐指算过,便是沿路修整,至多开春,柳湘莲便到了。
怎奈世事难料。
才过了年,裘母便亲来接黛玉过府看戏赏花,缓缓说了柳湘莲得当今看重留守海疆,仲夏方能北归一事。
黛玉登时便有些懵,险些失了礼数,便也没觉出不对来,——以往裘母都是着人送邸报与她,缘何这样仕途上进的喜事竟不拿来与她看?却不知真正叫她揉碎了心肠的还在后头。
六月二十七,征南大军参领柳湘莲还京,蒙当今恩典先行归家团圆。
却是叫四个壮汉抬着回来的。
当日真真国死士那一剑,只差寸余便能刺入柳湘莲心肺,当场了结了他。
虽侥幸逃过一命,到底在床上将养了大半年,只怕黛玉忧虑伤神,故而托了裘母照拂一二,瞒黛玉瞒的死紧。
28
因要回避外男,守在二门内的黛玉直等着军士们领了赏钱告辞而去,方见着了散着头发躺在榻上的柳湘莲。
“苦了你了,都是我的不是。”
若不是伤在要紧处实在不能挪动,柳湘莲压根儿不愿与黛玉再多分离半年。
今日重逢,柳湘莲见黛玉只顾红着眼圈怔怔望他,却只字片语也无,好似叫蜜粘了牙的猫儿,不由心中一动,说话愈发和软。
几许深情、几许相思,尽付一声问候。
黛玉这才回了神智,忍着泪嗔了柳湘莲一眼,也不答话,只细声吩咐吴家的自庄子上挑回的六个健壮仆妇好生抬着软榻,莫要颠着了柳湘莲。
柳湘莲便知黛玉还恼着自己求姨母帮忙欺瞒她一事,心下难免有些委屈丧气,人也不如将将进门时精神,蔫蔫得任人摆手放脚,抬到内室放在了梨花木床上。
竟是黛玉夜夜安眠之所。
柳湘莲一惊,不免又有几分期盼,有心探探黛玉的口气,却苦于四周围满了丫头婆子,只得闷闷闭目眼神,等这些扰人精退下再作打算。
“都说柳二郎豪侠仗义,今儿,才算见识了。”
待丫鬟婆子都退下了,黛玉再不用撑着当家奶奶的威风,也不让柳湘莲,当即便落了泪。昔年柳湘莲仗剑打杀了歹人、救了薛蟠一行之事黛玉也有所耳闻,那时只觉柳湘莲乃真侠士,今日真真见了这忠勇义举的见证,才觉其中危险。
“你倒好,君子不挟私仇,却也不想想……”家中人犹盼着你回来。
柳湘莲如何勇救忠顺王爷的事儿直叫那送柳湘莲归家的小官儿说成了话本子,小厮们听得热血沸腾,黛玉隔着花墙却只觉五内具焚,极是煎熬。
晓得这是黛玉为他担忧,柳湘莲虽装作恭谨听训的模样,弯弯的唇角却怎么也抿不紧,惹得黛玉愈发恼了,回身再不肯瞧他。
“好玉儿,今日姨父姨母并着表兄原要来的,不想姨父表兄蒙皇恩伴驾去了,表嫂身子又沉,家中诸事无人料理,我便固辞了姨母的好意,累着你了。”
柳湘莲知黛玉心思,亦知水到渠成之日不远矣。
奈何柳湘莲如今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也不借机撩拨娇妻,只捡些挂心事说与黛玉,期翼能引得她分神,不再与自己置气。
头一桩,便是莫要让黛玉与裘家心生嫌隙,误将慈爱长辈与贾家那等人混作一谈。
“大爷所虑极是。”
黛玉眉尖一蹙便猜着了柳湘莲的打算,偏不叫他如愿,答得十足冷硬。
可惜性子纯挚之人大多不精于做戏,黛玉此番也不过是在柳湘莲这惯爱抹脸登台的师傅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明白黛玉心内已是软了,柳湘莲慢慢抬起尚能移动的右臂,拽住了黛玉的衣角。
“那束发丝落在乱军中了,玉儿再赠我一束可好?”
这话实是厚颜无耻。
再字从何而出?
原本那束便是柳湘莲自个儿偷偷摸摸一日复一日从黛玉用的梳子上“窃”走的,黛玉没拦着,不过是拉不下脸皮吵嚷,此刻叫他一说,倒好似上一回是黛玉与他情投意合,临别相赠一般。
黛玉却顾不得啐柳湘莲没脸没皮,忙拿帕子细细拭去他脸上的细汗,又万般仔细的帮他将胳膊放回原位。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柳湘莲疼得脸色发白,嘴巴倒硬气,一副江湖豪杰的做派,气得黛玉一把拧上他手腕处的皮,听着他闷哼一声,方罢了。
“老太太可好?等我好了,再给她磕头。”
这一回柳湘莲任得是正职,不能如南安王领兵那次一般与家中常通消息,并不知贾母已去,又记着上回的教训,才特特问起了贾母。
哪料到黛玉才听了一句老太太,泪珠便滚瓜儿一般落下。
“老太太……去年立秋都没到,便去了……”
心中压了一年有余的哀恸终是宣泄而出,黛玉直哭得哽咽难言。
于黛玉,贾母是她父母双亡后最敬重依赖的长辈,就那么溘然长逝,叫她怎能承受得住?可恨二舅母王氏,竟连外祖母葬于何处也不愿告知。
“等我好了,与你一同去祭拜老太太。”
痛失至亲的滋味,柳湘莲知之甚深,不愿如不相干的人一般拿虚话安慰黛玉,思索片刻,方郑重许诺。
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黛玉沉吟半晌终是没有吐露二舅母阻拦她祭拜外祖母一事,只低声道了谢。
一则不愿背后说人是非,二则,黛玉认定柳湘莲总能打听到贾母长眠之处。
黛玉不说,柳湘莲也觉出了她眉宇间的薄怒淡愁,思量再三,到底在黛玉亲去为他取药汤的时候寻了挽冬来问话。
“贾家老太太的白事你可陪着大奶奶去了?”
柳湘莲并非不解风情的木头,自也看出了执夏笄秋二人的那点子上进心思,有意远着她们,便愈发看重已定下配给梨仙的挽冬。
兼之此事事关黛玉,挽冬之言较心怀鬼胎的执夏笄秋、一团孩气的簪春都可靠的多。
“回大爷,老太太去前贾家的三爷亲来请的大奶奶,礼数倒周全。当夜老太太便去了。依着奶奶的意思,是想为老太太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