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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迷失在多年前那个夏季的记忆重回,七岁那年他仰头望她,十六岁那年他平视着她,二十三岁那年他领悟到他的视线该高了些,二十八岁,他的眼是往下望的,原本那些控制不住要汹涌出来的爱意与执着也是斜着往下倾注的,但越看着她,他的脑袋都要不由得低降下去,身子要忍不住倾伏下去,要如同最初那般,仰着头把满腔的热情献到她面前。
“我该生气。”这个迹部景吾站在她床边,闷着张脸只是这么说道。
该生气,可是,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心花已经怒放到塞满整个胸膛,他怎么还生得起气来。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你一个态度。哪怕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是好的。你不拒绝我的拥抱,我的亲吻,明白我那样依恋并且热爱着你的情感是怎么个模样。你愿意敞开整颗心面对我,你就会发现,你已经拥有我整颗心。
平野碧香眨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笑。
她越是这样笑,迹部景吾越是无可奈何。
*
伤口裂开反倒是好事。泉医生帮忙检查完后,教给她怎样弯曲膝盖的方法,可以小幅度活动腿脚,但不会加速血液流动以至于伤口难以结痂,也不会在结痂后叫皮肉绷紧不能伸直。
相比膝盖,脚踝处的扭伤倒是好处理多了。乌青揉散开后,在关节边晕开大片的紫黑色,看着不好,实则已经没有多少疼痛的感觉了。
迹部景吾掌上倒着药酒给她揉脚。平野碧香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么好看?”迹部景吾连瞥了她好几眼发现她压根就没换过表情动作,沉默了一下,还是停了手把脑袋扭过去。
视线正对上,平野碧香也没什么害羞之类的,点点头认真道:“越长越好看呢,景吾。”
迹部景吾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软和得一塌糊涂。原是微带着调笑的话语,结果反倒是他开始觉得窘迫起来。表情再冷,也只有他知道面庞底下微烫的温度。
她自己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或许从最先开始相册中那张篝火畔的照片直到如今,二十年时光荏苒,她依旧是这么个温柔静谧到极致的模样。
“景吾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的样子,”因为愧疚所以把自己卑微到尘土,自觉已经倾负了能付出的一切,便很自然得丢掉愧疚,而她一从容起来,他就完全没办法,“现在要好多啦。”
时光刻印在他脸上只是加重了五官的深邃与俊美,依然是旧时的轮廓,可是气质完全不同了。
平野碧香眉眼弯弯:“所以你不要生气就好了。”
迹部景吾站那梗塞了老半天:“……怪我喽?”
平野碧香竟然点了点头!没等他恼,她已经直起身,高高仰着头望他。
窗外阳光正好,洋洋洒洒落满一床,那柔美光色辉映在她脸上,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眼神非常希冀:“景吾,你笑一笑,笑一笑。”
迹部景吾没有笑,他只是思考了下,然后弯下腰落了一吻在她唇上。
片刻后若无其事直起身,往掌上抹了些药酒继续揉,努力不去看平野碧香倏然睁大的眼睛,跟慢慢浮上红晕的脸。
……因为他的耳根底下好像也有相似的热度。
*
平野碧香总算能在迹部景吾眼皮子底下走动。
拖着伤腿出了卧房才发现这是个类似大套间的屋子,很多房间都是彼此打通的,几乎囊括了东面半层。内间卧房,外间客厅,侧面巨大的衣帽间,再旁边琴房……收藏室与茶室在对面。
她的视线掠过柔软华丽的沙发,落在茶几上。实木茶几上放着一大捧玫瑰,粗鲁得被挤在花瓶里,绽放盛极却未免过于杂乱。平野碧香就看了眼,脚步就挪不动了。
迹部景吾瞅见,从外面找了花剪递给她。
他打发掉一脸高深莫测的Michael,倚着门回头看里面,习惯冷漠的脸却渐渐融化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你怎么能一直都不变呢。”他望着望着,似乎是呢喃得这么说了一句。
平野碧香听到了。她歪着头,冲他微微一笑:“其实……景吾也没变。”
“这不一样。”他说。
然后她就问:“哪里不一样?”
迹部景吾双手抱胸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这叫他的面容顿时生动起来,不似一个华美冷酷的雕塑,而像有了生命的画像。也只有在他作出这样轻松姿态的时候,那压抑浓重的气势中会溢出几许年少峥嵘的棱角与犀利的骄傲。
平野碧香等着他回答,没想到他就不说话了。好奇得再次抬起头来,没有错过那双深谧如海的眼瞳中温柔的波浪。
“命运多么奇妙。”迹部景吾这么感慨。
“……所以?”
“七岁那年我被绑架,其实是一场意外。”他淡淡道,“我目睹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歹徒将我一并带走……他们很快发现我的身份其实不一般,于是开始顺道勒索我的家人。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我该死的,但我走入了命运为我安排的拯救之中……我遇到了你。”
平野碧香缓慢得眨眨眼睛。
“多日后我穿着干净的衣服回到家门口,醒来的时候看到我父母激动的脸……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好心人救了……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但我忘记了,就像你从不曾出现——我所有的意识都避开了你的存在,你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握着一枝鲜红怒放的玫瑰,很轻很轻得应了一声:“嗯。”
“十六岁的时候……更简单。”他的唇角出现淡淡的笑意,“车祸到底是没有降临,我来到你身边时是什么模样,回去之时站在那个马路路口上又是怎么个模样,我记不得为什么身上的衣服变了,也记不得自己的时间为什么忽然过去了几个小时。”
“所以……二十三岁,你一定很恐慌。”平野碧香眉眼温柔。
“毕竟身上多出个枪眼什么的……”迹部景吾笑了笑,如果单只是枪伤那还好说话,可是怎么解释那伤还是被处理过的已愈合大半的?“幸好时间被模糊了……”
时间的流速是不对等的。
她停留在十八岁的夏天,他已走过人生的那么多阶段,过去亦或是未来,年少亦或是年长。
记不得你,记不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自己编造出合适的理由,然后深信不疑。大概命运在将你剥离出我的脑海我的生命之时,也就为这一切留下了借口。
命运是在眷顾他的,却用了这样残酷的方式。
但无论如何,它将她又带回到他身边,他就可以原谅曾经所有的坎坷磨难。
“我觉得……”平野碧香把手中的花放到茶几上,然后张开手臂,“或许应该给你一个拥抱?”
迹部景吾微笑着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
也许,确实是没变过的,香。
第36章 钢琴
平野碧香顺利解决完自己的强迫症,发现一直在身侧看着她的人不见了。
光辉华美的厅室里,透过窗户映撒在家具饰物上的阳光格外安静,手上沾满了玫瑰的香,那浓烈渲馨的香甚至染到衣上。她听到隐隐约约的琴声,侧耳停顿了一会儿,微微笑起来。
有些艰难得从沙发上起身,小心翼翼伸直又弯曲了一下膝盖,发现并没有多难受,就抬步挪出了门。琴房是开着的,于是一眼就望见空旷的房间一边,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铺天盖地撒下来,把整个屋子照得似乎收纳着光源。窗边一架白色的斯坦威,背对着她的男人正在弹琴。
是多久以前了?她坐在书房的摇椅上,仰起头与还是少年的他倾听留声机里旧时光的音乐?
大概是这样的情景太美,平野碧香听了会旋律,一时竟辨认不出琴曲是什么。只觉得是一种很明朗、很恬淡的意味,乐章之间的转换柔美而温情,节奏停顿自然而随性,要到曲子奏到尾声,站得有些不舒服以致注意分散,她才猛然觉察这曲子是《蓝色多瑙河》。
一条腿伤着,全身的重量落在另一条腿伤,站得久了也觉得难受。扒拉了一下脸蛋,她起身走了几步疏络下血流流畅不通的腿,窗子被擦得很干净,她眯着眼往落地窗那边随意望了眼,怔了怔,忍不住靠近了些。
在琴房往下看可以竟然阅览整个玫瑰园。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夏季怒放的玫瑰将整个园子都撑出浓烈而鲜丽的色泽,比最恢弘的霞光还要耀眼,比最炽热的火焰还要浓重。
而在那更鲜艳的花海中,那座透明玻璃建成的花房就更加显眼。阳光太好,玻璃的反光有些重,这样望着不太看得轻,但当同一种色泽晕染成一片的时候,总能叫人窥见几分。
平野碧香贴着落地窗往下看,看到整个花房里盛放的蔷薇。
蔷薇与玫瑰的形态非常相像,但她绝不会错认。她曾种了一个园子的蔷薇,那样枝条蔓生花硕柔软得多的植物,在她生命中有太多的分量,何况,比起迹部景吾唯一喜欢的玫瑰红,那些蔷薇的色泽反倒是过于缤纷。
大概是眼神中的暖意实在太浓,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猛然偏头,望着他笑起来。
被人爱着的啊。这是在被人深恋着啊。
她在园子里种上玫瑰,因为她喜爱的孩子就如玫瑰般灿烂耀眼,她那样喜欢他,也喜欢上了玫瑰。他忘了她,记不得有关于她的所有存在,可他那样小心翼翼得建好花房,像珍藏着整颗心般种下蔷薇,这又是为了什么?
大概这就是他所说的,即便是我忘了你,爱却仍然存在,爱依然在他的身体里滋生蔓延。
从没有这样清晰得感觉到你爱着我,心下会隐隐有些恐慌,因为我无法回报你同等的爱,可在那之前,为更强烈的情绪席卷胸膛的,却是欢欣。
能被这样爱着,实在是……太好了。
“我有几年没回箱根了。”平野碧香说。
“嗯。”迹部景吾轻轻应了声。
她扭过身,背着手,笑靥如花:“景吾,我想回去看看。”
那个园子啊,曾束缚了她太多,而她终于能挣脱那种牵绊,离开彼处去往它地后,却发现,她再也回不去了。那个迷失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