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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什么事!”眼镜男的眼圈都红了。
“嘘!宏瑜,你小声点!”青蓝西裤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方放下一颗心道,“也不能怪你爸,老年人的思想总是保守些,何况你们那边的人本来就是守旧派——他们到现在都穿着清朝的马褂不肯脱呢!你妹妹胆子真大,单枪匹马地就敢闯进资本家的腹地去,连我等男儿都自叹不如!”
这话宏瑜喜欢!他自豪道:“我妹妹去之前曾经跟我提过,当时我以为她是玩笑话,没当真。想她一个女孩子,哪里能有这样大的魄力?谁知道,她还就真去干了,而且还干成了!”
“巾帼不让须眉!”青蓝西裤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又疑惑道,“上回我去你家怎么没瞧见她,她跟你是一母同胞吗?”
“不是,她是姨娘生的,姨娘死后才抱到我妈跟前养。”宏瑜解释说,“上回……”他抬头回忆了一下,道,“你该是见到过她的,就在刚进门的时候,打了一照面,还记得吗?”
“哦,就是她!”青蓝西裤依稀记起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当时赶着出门,风风火火地,差点就撞倒他。宏瑜没来得及做介绍,只喊了句“灼华,干嘛去呢?”,她就风一样消失在视野里了。
可惜她走得太急,连模样都没看清。青蓝西裤心底里不免有些遗憾起来。
他正惋惜着,车子恰好驶进外洋泾上海总会站,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妇牵着三四岁的儿子的手上车来。她在手包里摸索了老半天,方才很不舍得地掏出两个铜板付车票钱。
当娘的借机教育孩子道:“顺儿啊,你以后要好好念书,读好了书才有好日子过,娘等着你给我享清福呢!这学问人呀,走到哪里都不亏!”
民国时期上海的公交车多由英商和法商经营,收费极高,普通百姓根本坐不起。所以,她才有这样一番感叹。但价格高也有价格高的好处,至少这个时代的公交车总是很空的。除了苏雪倩和方才说话的两个男青年,现在车里只有她们母子俩,有十七八个座位可以挑。
少妇随意拣了两个并排的座位,将儿子按坐在自己旁边,哄着他喝了半奶瓶温热的牛奶,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最近闹得极凶的示威□□,又絮叨道:“唔,也不是读书什么都好,你可千万别读傻了啊,读傻了还不如不读,给全家人招祸呢!像罢课什么的,你就千万别搀和进去!还有那些个‘进步报’,‘文明期刊’的,你也千万别瞧,都不是些好东西,沾上了没好报应的。”
这话一说,她年幼的儿子尚且懵懵懂懂,同车的夏宏瑜与青蓝西裤却都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他们俩一直是进步书籍的铁杆读者,每一期都看得如痴如醉,很为其中犀利而言之有物的论点心折。另外,他们同时也是这次“支持包身工”大学生罢课运动的主力军,虽然不是领导者,但是无论是示威□□还是宣讲集会,他们都激情参与。这一方面是出于“拯救民族的责任”,另一方面,也是营救夏宏瑜妹妹的一项手段。
夏宏瑜首先沉不住气,气愤道:“罢课怎么不好了?罢课是抗议,是学生们表达对政府不满的一种方式。汪政府卖国求荣,同东洋人勾结榨取国人的血汗,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任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胡作非为吗?你才二十几岁吧?老年人不能理解新事物也就算了,你这样年轻怎么思想这么腐朽?你知道读书好,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怎么就不知道读书最最重要的作用,是‘读书使人明智’,是培养学生高尚的品格呢?若读了半天书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是非观念都不分,那还读什么书?活一辈子都是混吃等死、浪费粮食的腐虫而已!”
因为妹妹生死未卜,几天来他的怨怒就像被强压进玻璃瓶的汽水一样,蓄势待发。今天猛然间被少妇的话撬开了盖子,自然马上就喷射出来,将少妇淋了个满身满脸。
“你有没有毛病,神经病是吧?”少妇哪里肯吃这个亏,“噌”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我跟我儿子说话管你什么事了?你神经搭牢了吧?罢课罢课,罢课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就你这种拎不零清的,迟早得叫警察枪毙了!哼,搞不好还得满门抄斩!”
“枪毙什么枪毙,你说什么呢?”前几天有消息说汪政府为了给革命者一点颜色瞧瞧,计划枪毙被捕的先进人士。夏宏瑜担心夏灼华的安危,目前最听不得的就是“枪毙”两个字。
青蓝西裤一看情形不对,连忙拉住他劝道:“宏瑜你冷静点,她愚昧无知,你值得同她生闲气吗?”
少妇不屑地啐他们:“切~以为自己是谁,原来救世主就长你这样儿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夏宏瑜气急,几乎要冲上去同她拼命,青蓝西裤慌忙框抱住他的手脚,半拖半拉地将他扯到车门边,劝说,“算了算了,你妹妹的事还没完呢,别整个‘恣意闹事’把自己也给整局子里去了。”
“他这种人就是要吃牢饭才舒坦,哼,不是想打我吗?来啊!”这少妇极其泼辣,完全不知道“息事宁人”四个字怎么写,瞥到夏宏瑜夹在胳膊窝里的课本,不依不饶道,“还‘进步学生’呢,进步学生就能随便打我们老百姓么?你的书都读到X眼里去了!”
“你说什么——哎你别拉着我,王洋!”
“算了算了!这位夫人,你也请少说两句吧!”青蓝西裤连忙打圆场,眼看着夏宏瑜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急切道,“宏瑜,我们就要到站了……她是民众,还不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什么玩意儿!”他说的话不顺少妇的耳,正想继续争论,她儿子却被吵闹声惊到,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她忙着哄劝,暂时顾不上再对夏宏瑜冷嘲热讽。
“她实在是欺人太甚,简直蛮不讲理——”夏宏瑜额头上青筋隐现,面红耳赤。
“哎,算了算了,我们都到了!”青蓝西裤满头大汗,又是劝又是拉的,还没等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将夏宏瑜扯了下去。
“你怕什么,这种无知民众,就是要骂醒她!”夏宏瑜不情不愿地被拖下车,泄愤似地甩胳膊,拳头捏得像铁锤一样,气喘吁吁。车开出老远还能听到他嘴里的念念有词,少妇或许觉得没头没脑,苏雪倩却听得明明白白。
他说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作者有话要说:
☆、捉奸
天气预报有时还是准的,苏雪倩下车的时候,突然“轰隆”炸开响亮的惊雷,大雨倾盆。漫天的雨幕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倾泻而下,大力击打在伞面上,顺着伞沿下落,绽出朵朵水花。街上的人潮抱头鼠窜,仿佛大难临头了一般,所有人都是惊慌失措的。太太尖叫雨水打湿了衣裙;贩子心急火燎地丢开伞,去抢救浸水的糖糕;拉着客人的黄包车夫抹一把额头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的液体,埋下头更费劲地朝前奔命。
“下雨啦!下大雨啦!”卖雨具的商户幸灾乐祸地吆喝,“五块钱一把上等东洋伞嘞!本地伞一元一把,便宜卖咯便宜卖!”
空阔的道路两旁,低洼的坑道很快被积满,溢出的雨水仿若变了形的镜子,时方时圆地倒映出霓虹灯璀璨的流光。
苏雪倩收了伞,躲到电影院门口的廊檐下站定。正对面是一家夜总会,“白玫瑰”的巨幅海报竖在显眼处,灯火辉煌,数不清的豪华轿车出出进进,悠扬的歌声远远飘来:“我最怕最怕烟雨蒙蒙,看不清看不清你的身影,我曾经曾经对天呼唤,天在哭,我在哭你在何处……”
很熟悉的旋律。
这里也有一朵“白玫瑰”,也唱着《烟雨蒙蒙》,只是不晓得,是否也有一个恋着何书桓的陆依萍?
苏雪倩啼笑皆非地想,倒也说不定。既然已经有了《包身工》,有了《色戒》,也不差再多一部琼瑶戏。反正不管情有没有深深,雨已经朦朦了。
因走得急,苏雪倩的下半身全被雨水溅湿,裤子黏在皮肤上,极其不舒服。她捉住裤腿用力一拧,立马绞出很多水来。最重的灾区要数鞋子,全部湿透,风一吹,冷得脚指头都没知觉了。“阿嚏!”受了凉的她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喷嚏,抬头打量眼前的朝阳电影院。
它的门面不大,土黄色的招牌边沿稀稀落落地布置着几个灯泡,三个里边还有两个是坏的,散发着昏黄的暗哑灯光,像极了现代专放三级片的乡村私人影院,同对面富丽堂皇的夜总会一比,愈加显得黯淡无光。
也只有李子涵这种囊中羞涩的穷学生,才会约女朋友来这里看电影。苏雪倩在心中暗暗猜测,答应他邀约的女孩子估计是个清纯型的,如果换了易明兰,估计会嫌弃地直接扭头就走吧。
这样想着,苏雪倩就格外留意出入电影院的素面朝天的女学生,可惜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发现要找的人。她意识到电影院的门太窄,怕站在门口会被李子涵抓包,于是决定假装避雨的样子躲到影院旁的小卖部里去。她挑了个很不错的角度。从她的站的位置上,只要稍稍向左转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电影院的大门。
“给我两瓶汽水,哦不,还是一瓶汽水一瓶橙汁好了。”一个犹犹豫豫的男声冷不丁地传入耳际,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苏雪倩好奇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有点驼背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带着个浅灰色老式翻边绒帽,正摊着手数掌心里的铜版。
苏雪倩晓得他帽子下边遮着四个癞痢疤——他是冯裁缝,小凤的师傅。
冯裁缝旁边还站着个高挑的女人,很瘦,肤色白的吓人,五官倒是端正秀丽的,只是莫名透出一股小家子气,生生将原本七分的美丽打了八折,滑到及格线以下了。她低头接过冯裁缝买的汽水,怯懦但连声地道谢。
冯裁缝好似很不好意思,又欢喜又害羞地说不用谢,脸红得跟番茄酱似地。看样子,他很想去牵对方的手,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