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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头向侧略微一偏,这一细小的动作却有大反应。风乍然而起,水纹激荡越出桶外。以铜甲覆面的影密卫骤然出现,将一个缚住手足之徒丢掷地上。
“罗网!”
看着那人屈身跪坐时露出的青黑蜘蛛纹样,我有片刻讶然,但转瞬露出了然之色,“想必相国大人亦召集罗网组织对叛逆分子进行搜查。”
“你是这样认为的?和你的想法相左,我倒认为罗网不在李大人的管辖之下。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垂下目光,这人看见我时眸中的慌乱有一瞬间安定。这是替我传话的人,作为初入罗网的亡命之辈,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我不清楚他是如何被章邯发觉行踪的,只知道做为第一次任务的一个步骤,他失败了。
刀光浮掠,那人安定的神情开始茫然,继而是比起之前更甚的惊慌错愕。他全身俱战栗,颈间鲜血喷涌。
在那人衣物上擦净刀身上的血迹,我将它收入暗藏在腰侧的薄鞘,“章将军说的是。既然如此,这个人不能留。”
“还烦请章将军手下的影密卫将这里的痕迹清扫了。”
见章邯不言语,我开口,“您是大人的朋友,今日墨家叛逆将至一事我说出来无妨。与将军所推测的无出一二,今日我定是要博墨家恻隐,以此混入机关城。看章将军此行,应该是与大人一道准备蜃楼之事而恰巧路经此地,路上千万小心。”
话毕我弯腰探向木桶的提手,也许是因为及时弥补刚才的破绽而劲道松懈,也许更因为眼前之人可怕的审察至微,那一桶水就在眼前却飘忽不定,我几次尝试竟将清水泼洒去了半数。
他俯身,轻易得仿若手提无物般将水桶递到我手中,手上顿时的一沉之后就是触及他左手上的硬茧。这是用剑的好手,都说用剑的人易被剑上的凌冽寒气侵染,心身俱寒。不过,现在我想,并非所有用剑之人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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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术,阿术……”
求饶之声就在身前,但是仅仅几声便似梦中惊厥地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改口道,“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杀人时这样的求饶我并不少听,这样的声音是垂死的挣扎,奢求他人把自己的性命还回去。
几年前杀死罗网杀手时是趁其不备,杀死他时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能说出,唯有其后加入罗网组织,又凭借细密的消息探知到一个人的所处后,那个人凄切的求饶哭诉才让我觉得痛快。
一个七尺男儿,即使经脉俱断与废物无异,仍然涕泪满面地恳求饶他一条命?
我也是第一次安静地和一个将死之人闲聊。我问他,我当年也是哭着求你不要碰我,那你为什么没有停手?
那人闻言一愣,呆滞之后神色变得惊惶。
我懒得理会脚下匍匐的残破之人,径自把玩着短刀喃喃道,“你见过我的呀,四年前你污了我的身子时。不过受你欺负的人那么多,你不记得我是当然的。那时我十三岁吧……大概,才那么高。”
我伸手虚空比划了一个高度,矮小的。
这街头痞子的样子我想忘却忘不了,言语无法数尽的丑陋可怖是黑暗的最开始。哭声和哀求换来的是更为残暴的羞辱,哪怕时日过去,疼痛是不会减退的。心里生根,发芽,开散至身体每一处,裂开腠理。
“你说,你现在求我饶你,我该饶还是不该?”
痛快之后的麻木已经习以为常,直至现在面对身前被麻绳束缚的宁家老人,我也只是走上前将他们的口堵上,复折回至窗前,茫然看着窗外的落日余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去玩,不一定更,先放上这章。看客们请食用~~~
☆、赭石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诸般往事如潮涌入,充斥着颅腔,随着一路似有若无的马蹄深浅向前,这让脑内的疼痛骤增。
睁眼时便看到了一方蓝底素花的遮帘,依稀还是宁家那简陋农舍里的摆设。
我眨了眨眼睛,宁家早在半年之前被自己一把火烧成灰烬,这样的荒诞想法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了。
想至此,我索性从床榻上起身。
室内虽然简朴,但是摆设井然有序,难得的是方寸瓶里居然还插了三两枝桃花,一室隐隐淡香氤氲。
这桃花花瓣娇艳,香气正盛,不是这个时节应有之物。
手下按着门,虽然疑惑但还是毫不迟缓地将它打开。
青苍翠绿染着阳光扑入室内,草木清气柔缓入腑,将浑身的僵硬和麻木祛除。贪恋地深吸一口这清透的气息,胸胁肋骨上倏尔传来的刺痛让我禁不住咳嗽起来。
“阿术!”
扶着门扉喘气,听见跟前有人欣喜的喊声。
阿德将手中锄禾器具丢下,几步便跑到我身边将我揽住。
“真好……”
我小心避让着不让他触碰到胁肋痛楚,听到他在耳畔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由得失笑,“怎么了?我才醒来,你非但不笑,现在还要哭么?若是真的要哭,可别把眼泪抹在我的衣服上。”
肩上传来一声闷笑,阿德吸了吸鼻子,直起身体,“你还怕我弄脏你的衣服,你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了,也,也不知她们帮你换过几次。”
说到这,见他的眼圈又红了。
我侧过脑袋闻着肩臑上的一角,又举袖到鼻下闻了闻,“确实不好闻,那给你抹眼泪好了!”
“行了,别逗我了。”阿德拉下我伸向他的手,“我先准备食物和热水给你,你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站在门后看着虽比自己小上一岁但办事已经有条有理的阿德脚步匆匆,也不知道我这一睡是过了多长时间,他是全然变了个样儿。
准备好一切,他才气喘吁吁地说要到头领那儿通报一声。
我喊住他,“你早先回来。”
“嗯……”
他愣了愣神,脸上因为刚才的匆忙上充了些血色,径直朝外走去。
室内水汽缭绕,我将里衣除下,整个身体浸没在水中。
身上涂抹的膏药之物在清水中徐徐晕开,在热气蒸腾里透着一丝苦凉气味。
将发辫散开湿漉漉地铺垂至浴桶外,我头枕于边沿,轻叹一口气。
我最后的记忆是在机关城回廊下的峭壁间,手腕上被棉布细细缠绕绷紧之下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痕环前臂,是那时我将藤蔓缠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倘若藤蔓不断,我即使不至于落崖恐怕也要废掉这只左掌。
身上除了断开的肋骨和新增的青紫患处,并无太多新上。折断的肋骨并没有刺穿上膈破入肺腑,这是庆幸,更值得万幸是我能捡回一条命。
阿德回来后,我便让他在门外和我详述一下近日所发生的事情。
从他的话里,我方知道墨家那日确实气数已尽,流沙在卫庄带领之下先强行进攻,秦军则紧跟其后,对墨家彻底围剿。多亏了盗跖从墨核一路杀出,联络到墨家巨子,方才没有使墨家的客人和墨家弟子伤亡惨重。而我们则在儒家小圣贤庄张良先生的安排下迁至桑海城中的根据地,暂时休养生息。
我在李斯身边时曾听说,在桑海城东临的海上将会由阴阳家与公输家合筑一个被称为蜃楼的大工程。这个工程的极其浩大和当今陛下对它的重视都不同寻常,蜃楼起航前后,这里都会处在严苛的监察管禁之下。而派驻的军队之中除了先一批从北方调回来的蒙恬将军,为了保证来此重要人物的安危,还会有影密卫的出现。
“对了。”阿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也都亏了盗跖头领,那时只有他出得了机关城,是他在崖下找到你的。”
原来,又是他救了我。手伸向颈后触摸到的是一处划过,着手处皮脂腻滑、光洁无误。在这疤痕之下原本是有一只洋苏木汁液刺出的青蓝印记。
我还在愣神,门外的阿德的声音却沉缓下,只听他低低说道,“你回来之后便从无醒来的迹象,这样重的伤势,我……”
他顿了顿,“幸好你终于醒来了,儒家那位颜二先生当真是医术圣手!”
颜二先生是个从未听说的新名字,但是我从阿德的话语中注意的是另一个人。
接着他的话我问道,“我的伤是儒家救治的?那,端木头领呢?”
这一问,等了好些时间才得到回应。
“在机关城混乱之时,端木头领她为了救墨家客人盖聂先生身中夹带内力的羽毛,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在端木蓉面前我曾数次露出破绽,无论是在炼剑池替天明压抑体内毒势那次,还是在回廊崖壁上显露手脚勉强为天明争取时间,她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第一次她没有明说,警惕却已经出现,而落崖前那一幕已经被其后紧随的她亲眼所见,她必然会对我进入墨家前的遭遇细细思过。
所幸,以当前形势铺路,我的身手再无第二人知晓。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还能继续留在墨家的唯一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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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后我檫拭着沾湿的乌发从内室出来,只一眼便看见站在屋中的人。
盗跖似乎比起之前还要消瘦。从机关城到这里的一段时日不算长,可就是这样的时间里仿佛已隔了许久年岁。他脸上的顽笑很淡,即使是亦如往日所见或是梦里回想起时那样笑的眉眼和唇角。可是这之中,却收敛了我心里能清楚明白的忧虑。
“听说你醒了,我便过来瞧瞧。”
我隔着桌案与他相对而坐没有回答,早就习惯他出现得莫名其妙。身在哪儿便是全因他想去哪儿,盗王之王,这世间恐怕只有一个地方是他费尽了心思都无法到达的。
“依我看,这桑海城除了丁胖子的手艺拿得出手,也没有什么可听的名声的了。”
盗跖就势坐下,一面跟我介绍这位厨艺了得的墨家丁掌柜,一面从身后食盒里将几样装盘拿出,一列排在案上。几件精制的茶点点缀在盘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