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臣当时从旁听着,也觉得容川疯了。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呢?”怀烈笑了一下,心知皇帝是因为太知道寿康的性子,所以才不信她也有那样刚烈的时候,“而且,臣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皇父是那么一个偏爱宠妃,以至于要为这么个女子乱朝纲的昏君庸主。但当时皇父的样子,的确无法让臣说服自己说,容川说错了。也许臣这样说着,空口无凭,陛下也不会相信容川还有这样烈性的时候。但请陛下好好想想,当初皇父驾崩,容川可有过一滴眼泪么?皇贵妃离宫,容川那样心软的人,为什么也决不肯说一个字要留她?”
“因为她日日在后宫,所知道的东西远比我们这些略长大些便止步于内宫的皇子多。其实想想也是,不过就是背书背错了几个字罢了,数落两句还不够么?为什么竟至于让太子罚跪一个时辰呢?还不就是圣眷已衰,父爱不再?而且这些事儿,其实皇祖母也都知道,所以皇祖母格外痛恨皇贵妃。”
一个太后,何必为了一个妃子跟自己儿子过不去呢?不过就是宠爱些,但就算封了皇贵妃又怎么样呢?当时没拦住,后来金册金宝俱下,又何苦还喋喋不休呢?
还不就是为了一个储位么?太后不但是太后,还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怎么肯让自己的儿子为后世文人耻笑呢?一个母亲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宫婢迷惑,作出废嫡这样昏乱之事呢?所以她要跟皇贵妃过不去,一直过不去。
但还好,皇贵妃生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好,女孩儿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最后也是个相夫教子的命。
皇帝许久都没说话。怀烈似乎有些伤感,“可惜当初皇祖母不让我告诉陛下,她说,这种事儿啊,说出来呢,会让陛下怨恨皇父,不好。可惜,她老人家没想到,陛下虽然没怨恨皇父,却也不知道自己姐姐还曾为自己这样仗义执言过。陛下,人说一个女人,人生在世有三大不幸,少时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容川呢,虽然丧父丧夫丧子,但她从来没把第一个丧当成不幸。我想,她甚至会觉得那样的父亲,没也就没了,没什么好伤心的。其实也是,有一个会因为宠妃和生母冲突,结果得了伤寒弃群臣的君父,的确算不得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儿。陛下说呢?”
“皇祖母自己也从未说过……”皇帝似乎笑了一下,“朕不知道姐姐的那番话,但却知道皇父当年那番心思。毕竟,做太子的人,有几个能对于危险毫不知情呢?”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此生,承堪宁负天下,也不负姐姐。承堪宁杀尽天下人,也不会让姐姐受半分委屈’。
“但即使如此,陛下也还是会对容川临去前的所为耿耿于怀么?陛下,容川逼陛下废太子,又何尝不是在成全陛下呢?太子觊觎皇位,意图对陛下不敬,于容川而言何易于当日皇父意欲易储?容川肯冒犯君父为陛下说话,如今则是用性命给陛下一个堂皇的理由废掉一个心怀不轨的太子。同样都是为了陛下,为何陛下却态度迥然不同呢?”
“陛下,容川待陛下从未变过,但陛下却变了。”怀烈不知道寿康最后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皇帝希望她是怎么想的。
——————————————————————————————————————————
梓敬和众臣在外头候了许久,才看见成维从里头出来,“安王爷,陛下说命梓敬亲自为姐姐扶棺,送姐姐去乌兰托罗海。出殡之日,朕将亲自送姐姐出城。”
梓敬沉默了一会儿,“梓敬代姐姐,谢皇兄隆恩。”
姐姐,您安息了罢。来生,终于再也不必见这些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梓敬和怀烈是一样的想法,都希望能让皇帝知道自己对不起寿康
但梓敬觉得他要让皇帝知道寿康的怨恨
怀烈则改变了一下角度……
☆、番外之送葬
寿康的棺椁离开京城的那天,皇帝率群臣出城相送三十里。
薛昭鸿也在,他过去给寿康磕了个头,跪了一会儿,然后便退开了。梓敬转过脸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天我忘了告诉你了,姐姐有一句话是关于你的。”
薛昭鸿一愣,看着梓敬,眼中竟然有一丝无法用理智解释的期待。梓敬嗤笑一声,“别那么看着我。都是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俩分桃呢。”也许是因为完成了姐姐的遗愿,心情好,梓敬竟笑了薛昭鸿几句。他略顿了一下,看向皇帝,“姐姐在遗书里说,薛昭鸿踩着她为薛家换了无数荣华富贵,她不计较了。但她希望薛家一族能用身后无上之荣,补偿她一下。”
什么是身后无上之荣?那只能是祔太庙了。为人臣子,最高的荣耀就是死后能祔太庙。而以薛昭鸿今日之圣眷,来日享此殊荣,可能性很大。
薛昭鸿脸色有些苍白,这世上多少人搏了性命就是为了赚得君王一句‘许祔太庙’,好光宗耀祖?他自然也不能免俗。然而如今寿康却要堵他这条路,甚至要堵他一族子弟的这条路。
皇帝皱皱眉看了看梓敬,“胡闹!你敢捏造姐姐的遗言?”皇帝的这个反应让梓敬有些意外,“皇兄凭什么说臣弟捏造呢?”
“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朕清楚,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绝薛家的路?她都知道是朕要杀耿家父子的了……”皇帝看着寿康的棺椁,过了一会儿,还是转过头看了看薛昭鸿。薛昭鸿缓缓地道:“臣待长公主……总之罪孽深重,请陛下罢免臣,许臣赎罪。”皇帝又侧过头去看梓敬,“薛家一族连累太广,不可。但瑶生一人,可以。”
梓敬挑挑眉,没说什么。怀烈从旁看着,其实多少觉得薛昭鸿有些冤枉,但再想想那个妹妹这一辈子过的日子,又觉得薛昭鸿活该。他心里这样摇摇摆摆,口中却只字不提,只是说道:“乌兰托罗海路途遥远,陛下,还是让梓敬早些启程罢。”
皇帝不置可否。他只是看着寿康的棺椁,然后突然问梓敬,“你说姐姐现在,高兴么?”
“高兴,能离开这座皇城,离开她这辈子认识的这些人,她当然会高兴。”虽然自己也应该被算作是‘这辈子认识的这些人’中的一员,但说这句话的时候,梓敬还是莫名地替寿康开心,“倒霉了一辈子,临走能完成夙愿,也可以聊以为慰借了。”皇帝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后竟然笑了,“你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能理解人了?”
“将心比心罢了。姐姐未必真的有多恨那些害过她的人。因为她知道,她是天子的嫡长姐,是这世上和陛下分享同样的父母之血脉的唯一一人,如果没有天子首肯,谁都害不了她。所以,罪魁祸首是陛下,跟别人没什么关系。不过她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恨陛下,她似乎还是伤心多一些。我曾经问我妃母这是为什么。妃母说,估摸着还是血缘罢。可能她就是狠不下心来。”
庆太妃说,虽然不敬,但这就好比母亲对孩子。比方说你罢,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混账,从小不着四六儿,人人都躲着你,绕开你走,甚至有的时候可能还有人要踩你一脚表现自己。但我不会,永远都不会。为什么?是因为我傻,我瞎,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么?不是。是因为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伤害你,你明白了么?
那既然如此,又何必拿着自己的命,逼着陛下废了太子呢?
这就是人啊。忍了一辈子,退了一辈子,到最后忍得不耐烦了,退得无可再退了,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太憋屈,所以就想着要振奋一回,再加上有安惠公主的事儿……你不也说了么?她一辈子就想做个母亲、妻子、姐姐,妻子做不成了,人家也不要这个姐姐了,但这个时候安惠这样一个她带了好多年的孩子,突然受了天大的委屈,来找她哭诉了。你觉得她是什么心情?
大约是觉得安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呸!那是你!你姐姐那样的人,那个时候只会觉得自己还是被人需要的,会觉得她还能为一个人搏一次。她十几二十年前送自己的儿子去死,但这回,如果真的救了安惠,那对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她会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废物,会觉得自己还能保护一个孩子。她啊,太想做一个母亲了,所以哪怕明知道安惠就是在用她,她也心甘情愿。她不是愿意被人利用,而是愿意被一个自己当作女儿的人利用。因为那样,她就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回好母亲。
那她对陛下……
对陛下怎么样?伤心了,就是这样,但也仅此而已。恨么?我看可未必。我猜啊,她是想报复,让陛下知道伤心的感觉来着。但最后,也许是心灰意冷,觉得骨肉至亲,自相残杀实在没意思。再想想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就更觉得这日子没盼头,没得过。所以干脆借着太子的事儿,一了百了。
妃母,这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姐姐最后还是原谅陛下了?
不是原谅,是懒得追究了。其实她自己不是也告诉你了么?她说,她要远离皇庭,远离今生所有人,归葬于乌兰托罗海。你觉得这是仇恨么?真的仇恨是咒今生所遇见的人,下十八层地狱,抽筋扒骨下油锅。怎么会反而要躲开呢?你什么时候会躲开一个人?不想见,想忘掉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心里想的一定不是恨他们,而仅仅是……
是什么?您怎么不说了?
仅仅是无力,仅仅是……悲哀。你知道你姐姐这辈子最大的悲剧是什么么?她最大的悲剧就是她一生的所有悲剧,都是她一个人的噩运,都仅仅属于她一个人。耿家父子死,天下欢欣鼓舞,因为他们出自逆臣贼子之族,他们死了,之后就是天下太平,万姓安乐。她被弟弟放逐到松江府,满城欣喜。因为这城里再没有一个礼制特殊到,让所有人都浑身难受的人了。现在她死了,是,哭灵的时候人人都怕哭得不够伤心,但实际呢?谁不高兴呢?寿康长公主死了,扳倒了太子,那代表着泼天富贵的位子被空出来了。大家都有机会,一展拳脚,都有个凭一己之身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