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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着龙袍的男人不像传说的那样冷酷,在一声女气的“皇上驾到!”之中,他推开搀扶轻声道,“平身!”然后利落的跳下马,轻扬起唇角,眸中温暖期盼,宛如一个温和的公子。
“吉时到!新娘上轿!”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朱门那里一袭红妆,莲步轻移。光看妙曼的身姿便可想象,盖头下那张倾国倾城的娇颜。她身上是真正的“凤冠霞帔”,流光溢彩,亦幻亦真,看的人如入梦境。
“嘚嘚、嘚嘚、嘚嘚……”马蹄声整齐,由远及近,愈来愈响亮。
不消片刻,来人已经策马奔至迎亲队伍之外。
守卫欲阻拦,马上一袭玄色铠甲身形未动,剑亦未曾出鞘,“咣当!”几声,只在眨眼之间竟将数十名大内侍卫手中的兵器击落在地,人群哗然。
皇上亦转过身来,在场的武将也没有一个上前去阻拦。
待到那袭玄色铠甲翻身下马,拜在皇上面前:“臣惊扰圣驾,请皇上降罪!”
皇上忽然爽朗的笑了起来,双手扶起面前疲惫的男人,两人极有力度的拥抱了对方。他轻声对陆萧让道:“朕真是不服气啊!一时间成了你的妹夫。”
在皇上正欲站定,陆萧让一把又将他拥了过来,附在他耳边道:“谁让你看上那个死丫头!”
“皇上,吉时到了。”
在算时辰的官员数次使了眼神之后,皇上身边的公公终于开了口,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皇上颔首,拍拍陆萧让的肩,转过身去。
“就有劳您和侍郎大人送娘娘上轿了!”陈公公女里女气的对陆萧让道。
“不敢!”话毕,陆萧让向门口那一袭红妆走去。
站在她身边,与陆萧然相视一笑,然后偷偷瞄一眼盖头下的妹妹,低声道,“死丫头!走也走的这么潇洒,连一滴眼泪也不流,没看到哥哥已经肝肠寸断啦!你这小没良心的!”
“哼!”陆雪娴恨恨的别过头,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陆萧让,鬼才相信他肝肠寸断。不过说不舍,却是真的,她所嫁的人是将她所有亲情隔上等级的人,以后真的不想看见爹和大哥二哥跪拜在她面前。
“大哥,你来吧,我不太有力气。”陆萧然红着脸盯着风尘仆仆的陆萧让。
陆萧让忽然学起吴子岳,眯着眼睛,一种无视的样子,就仿佛在说:真会装!
别人都以为他陆萧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连皇上也不知道,陆萧然隐藏的一身武艺并不比陆萧让差多少,又怎么会不太有力气呢!
不过,陆萧让还是揽起妹妹纤细的腰肢,将她横抱起来,送上了花轿。
第十六回 细雨绵夜
是夜。
正值雨季,自天色将暗,细雨便开始飘落,相府的主院灯火通明一如白日的喧哗。
而西院,也一如往日的静谧。这是陆萧让和陆萧然平日习武的院子,因为左丞相有意隐瞒陆萧然习武的事情,所以西院成了相府的禁地,连陆雪娴平时都很少出入这里,外人都只当陆萧让不喜欢被打扰。
西院的凉亭是樟木所造,许多年了坚固依然。亭中玄色铠甲的男人倚坐在柱子边,手中提着一户酒,时不时的喝上一口,看着满院的海棠含苞待放,忽然心中一阵烦躁。霍的拔出身上的佩剑,只见细雨暗闷的夜里划出一道亮眼的白光,待到一切恢复平静,那些洁白的海棠散落一地。
“你心中不痛快,又何苦折辱了释剑。”忽的身后一个温柔儒雅的声音。
陆萧让不回头,也不答话,是的啊,这把千年传世的释剑之中凝着多少英雄豪杰的英魂,此时却只用来斩花,说“折辱”一点也不过分。
身后的人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然,我不喜欢海棠,明天叫人统统移走。”陆萧让饮一口手中的酒,回头对那个还撑着伞在雨中的男人道。
那人一袭白衣,面目依稀似陆萧让,却全然不同于他的刚强豪迈,而是带着浓重的书卷气,面上绽一朵浅笑,宛如这六月江南的细雨,懒懒的温柔,此人正是相府二公子——陆萧然。
陆萧让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把那身紫袍脱了?”
一袭白衣踏上台阶,收起手中的伞,脸上仍是那种浅浅的笑容,“我不习惯,或许,等你什么时候习惯了脱下这身铠甲,我也就习惯穿上那身官服。”
陆萧让看着在黑夜中泛着寒光的玄色铠甲,薄唇上勾起一抹笑意,自十六岁起便很少脱下它,即便是在没有战事的时候。
“唉!”虽面上笑着,陆萧让还是不自主的深叹一声。
“怎么,这可不像你。”一袭白衣坐在他旁边歪着头问。
陆萧让开着他一袭白衣,眼前忽然浮现一张清丽绝伦的笑容,她也如陆萧然一样浅浅笑着,然后还会抚着宽大袖口边淡褐色的回云纹。
“没什么,只是……”
“可不要说是因为雪娴,嗯,也许因为她会有一些失落,但是你那声叹息,是为别人。”陆萧然打断他说了一半的话。当然,身为他的弟弟自是知道陆萧让扯鬼话的功力非同一般,所以还是事先给个警告。
“不愧是我陆萧让的老弟,什么都瞒不过你。”陆萧让夸张的拍着陆萧然的肩,只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喜欢海棠……我会叫人把它移光,但是偌大的西院,也不能空着啊……”陆萧然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似有似无的问起花。
“换梨树吧,全换了。”陆萧让又饮了一大口酒,然后起身拍拍衣服,摇摇晃晃走进雨中。
亭中人叹了一口气,“梨树?”他从来没有见过陆萧让这样失魂落魄,不过去了边关大半个月,怎么会这样?静默了一会,他朝着陆萧让离去的方向喊道,“子岳哥再过几天就回来了,不介意我去问他吧,关于梨树?”
然而,只有夜雨,静静的落着,没有声音。
半晌,陆萧然正欲离去,只听一声穿透缠绵的雨,“你要是敢问他,我就杀了他!”
什么嘛!喝醉了还这么不讲道理。陆萧然摇摇头撑起伞,没在相反的方向的黑夜中。
城中,主干街道上,静谧如同相府的西院。
一袭玄色铠甲,身形有些摇摆不定,他扔掉手中空了的酒壶,朝城北去。
即使身子已经开始不稳定,但是大概思想还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去处。
只是离开漠北几天,怎么就这样思绪不宁?明明匈奴应经退了……
忽的,眼角一滴热热的水顺着脸部简洁的线条滑落,陆萧让抬头看了看天空,京城就是好啊,连雨水也是温暖的呢,不像漠北。
当他低下头,看见一把油纸伞,一袭白衣,满满的充溢这他的视线,陆萧让拨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黑发,斥道:“陆萧然,别跟着我!”
话毕绕开挡在面前的人,继续向城北郊的方向去。
“堂堂护国大将军的眼泪,被我看见了呢!”这话语温婉,如同这雨,又带着初冬的清澈,令人舒畅。
陆萧让突然像触了电一样,转过身,看着横在面前的油纸伞缓缓移开,露出一张小巧清丽的脸庞,陆萧让愣在那里,这女子还像前几日那样,带着闲淡的浅笑。
他无奈的一笑,甩了甩头,自己第一次掉眼泪竟然被她看见,真是够丢人的!然而他不知道,那天在十里城的梨园中,她也是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萧让稳住身子问道,嘴角扯起一抹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笑。
“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女子娇颜绽出一朵笑靥,她总是不知为何,就对他莫名其妙的一笑。
“你与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占了便宜就跑,怎么,还不许我追来报仇?”
“只是为了报仇?”
“只是为了报仇。”
……。
她说的对,只是为了报仇,但是却不是为那“一吻之仇”,陆萧让不做声,他知道她不是那么无聊的女人,如果她不愿意说就算拿着刀逼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说,更何况,他陆萧让根本不屑做那种事,他也不是那种无聊的男人。
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渐渐平静不少。
雪离看着他淋湿的发,和疲惫的神情,拧起秀眉。
她走到他身边,为他撑伞,“夜深了,你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回去吧。”
“我没有伞。”陆萧让目不转睛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说着不成理由的理由。
这次他承认他不敢再莽撞的抱她,不是为别的,而是怕眼前这个是幻像,一触即散。
雪离别过头去,明知道他是淋着雨来的,明明可以把雨伞给他,但是她却说:“走吧,我送你。”
身边的人依然,原来只这么短短数日思念竟有如此之深,尽管他不承认,她也不承认。
她是他的敌人,仅仅是在她面前流过眼泪的女人。
他是她的敌人,仅仅是在他面前流过眼泪的男人。
命运横在中间,不知道怎样才能够改变,他们都想,然而,没有人问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能放弃自己的方向;
她为什么不能放弃自己的执念。
第十七回 鬼府
左丞相府,西院之中是从未有过的喧闹。
自西院建立以来,这里第一次有陌生人进入,不错,正是陆萧然带进来的,只是因为陆萧让一句:然,我不喜欢海棠……
陆萧然做事一向是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雷厉风行,而且干净利落。
陆萧让的卧房就在西院里,一大早的吵闹令昨晚醉酒的陆萧让头疼欲裂,顿时火冒三丈,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裸着上身便冲了出去,吼道:“陆萧然!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正忙着移植海棠树的工人们全都一怔,看向那个怒吼的人,只觉得这个男人长的煞是好看,尤其是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即便匆匆一瞥都无法忘记,还有裸露的上半身,健硕有力,六块腹肌犹如切割一般,麦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散发蓬勃的生命力。黑发散落,随意的遮掩俊美的脸庞……
所有人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种样子连男人都会有些非分之想,又怎么会有女人能够拒绝呢!
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即使大家都是男人也应该收敛一点,然而那个男人竟然没有丝毫动摇,狠狠的瞪向看着他的那些男人们,直到大家被瞧得仿佛是自己没有穿衣服而羞耻的低下头为止。
“哎呀!哥,你怎么,快回去!”忽然花丛后中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