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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九斤半-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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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锦盒是你给西陵德大将军的?”王上微微一笑,拿刀割了锦盒的底垫,自那里面取出一封书信来,“这信也是你给西陵德的?什么紧要的事要把信藏得如此隐秘?”
  拂景痴傻地望着那封自锦盒底垫里取出来的信,满脸茫然。她何曾给大将军写过什么信?这男女之别,她断不敢忘。
  那会是谁,借着她的锦盒私纳书信?
  她不经意间望向阿姐,这漂亮得完全不像食盒的锦缎包裹的盒子是她叫人拿给她的。
  王上不再多说,拿出书信来当场念了起来:“一别年余,你知我心意,送儿入宫,以慰藉我思儿之心。儿在宫中甚好,我亦与他相处甚欢,只可惜不能留他日日于身边。我每每想离开这座牢笼,奔赴到你的身边,同你同儿团圆,然此愿终生怕未能实现。唯有于牢笼之中为你为吾儿祈福……”
  “不要念了!不要再念了!”
  景妃猛地站起身,冲着王上狂吼。一把抢过那封信,她将它揉成一团贴于胸口,泪早已横流。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拂景瘫坐在地上,已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一心想嫁的那位文治武功天下第一的大将军竟和她贵为王妃的阿姐……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西陵德常常给我写信,说这说那,说我做的焐饼子好吃,说我的针线了得。我以为他喜欢我,找机会同我亲近,他骗我一次又一次地拿锦盒往西南送东西,原只是为了让你们传情的私信藏于我的锦盒内?”
  拂景回身望着那位永远居高临下的阿姐,即使是这般时刻这等光景,她也只能仰望着她,“我是你妹妹啊,是你最亲最亲的妹妹,为什么要骗我?还是骗我最珍贵的感情为你最丑陋的私情做嫁衣?”
  景妃颤抖着手始终捏着胸口,“我是骗了你的感情,可我的感情呢?我的感情只因为一次意外,便被他——被这革嫫最伟大的男人强行剥夺了。”
  十六岁,正是贪玩贪新鲜的年岁。蒙家大小姐媚景听着随着父亲住在别院里的西陵德描述着策马山河的雄心壮志,一时兴起,她找了他的一件男装,糊弄着穿了,骑着马穿过王城的大街小巷。
  她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当时还是殿下的永贤陪着初登基的王兄正满街地溜达呢!
  她一身男装扮相策马回头的模样让永贤惊为天人——只因那一面与王兄实在太相像了。
  后来,王上让永贤娶亲的时候,他想也未想,便吐出一句,真要娶,就娶蒙家大小姐。
  父亲千恩万谢,容不得她说话,这门亲事便定下了。可是她的心呢?她的心早已许了西陵德,拿什么嫁做他人妇?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相拥,她亦愿意放弃所有,再无畏惧。
  “王上,若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现在我说了,接下来的事就由你了。”
  到了这一刻,景妃反倒释然了,坦荡荡地站在王上面前。她不求饶,只因她明白求饶也改变不了这个男人接下来要做的决定。
  很好,即使到了这种时刻,王上还是微微赞叹。除了那身着男装的侧脸,她的性子多少也有些地方与王兄相似。
  “我已经派黑衣人给西陵德送了封秘信,若他在三日内不自我了断,你、那个孩子、蒙家和西陵家所有的人都要为你们这段感天动地的爱情——陪葬。”
  景妃颓然地向后退了几步,虽是意料中的结局,可到了面对的那一刻,于她仍是太过残酷。
  她的痛苦是那么的显而易见,却不足以弥补当今王上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让侍卫带那个西陵家的孩子去西门了,很快他就会和他的大伯相会。”
  西门外是斩首的死台,带遣风去西门……
  “不——”
  景妃长啸,唯有紧闭的宫门回应她的哭喊。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极快,西陵德大将军战死沙场,遣风到底保住了一条小命,却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然后——景妃暴毙。
  一切好似与她无关,拂景只是安静地待在宫里,安静地看着一件件震天动地的事在身边发生,轰轰烈烈到她已忘记笑或哭。
  终于,到她了。
  蒙家拂景与景娘娘姐妹情深笃厚,自愿留宫为青衣,终身为景妃守灵。
  好简单的一句话啊,她这辈子便被定了下来。
  她知道得太多太多了,王上没有让她陪葬已是最大的恩德,她还妄求什么呢?
  蒙家拂景小姐终于成了青衣宫人拂景,年年岁岁,她的青春、她的亲情和她那弗萌芽的爱情都埋葬在这座王宫里。
  她习惯了沉默和面无表情,只是每当外人用怜悯或幸灾乐祸看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也是件难事。幸运的是,她多的是时光去成就“行尸走肉”,反正余下的岁月都为了章显这四个字。
  宫里头坐王位的人换了又换,她仍是一身青衣,恭谨而从容地度着每一天。除了那个当年随景娘娘入宫的陪嫁丫头九斤半,已经鲜少再有人记得她曾经显赫的小姐身份。
  忘了就忘了吧!有时候她自己都会怀疑,她当真曾做过蒙家的小姐吗?
  只是,她夜间辗转难眠之时,那些画面便随心所欲地跳跃到她的面前,折磨着她心中的每一寸每一分。直痛得麻木,痛得每想起来那仿佛已是他人的事,才算罢休。
  一日日,一年年就这么煎熬着,熬到当年蒙家的小小姐成了宫里的老青衣,熬到那个春心待嫁的拂景小姐忘记这世上也有“情爱”二字。
  眼见着宫里的青衣放了一批,又进来一批,她的春日已关在宫门之外。
  忘了吧,连她自己都不断地跟自己说,忘了吧!
  人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的日子一天天地重复着,她以为自己的心境终究不再随身边的风景而转圜。
  不曾想,转弯的瞬间——风回路转。
  那一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自斜阳殿往宫人的处所走去。一步一步,脚步浅而弱,她只想做被忽略的那一个。
  穿过花园中的小道,她不小心瞥到埋藏在夜色中的黑衣,借着月光她隐隐看到了熟识的面孔。
  西陵客?
  拂景一惊,她以为今生再不会见到西陵家的人,却不想竟在宫中重见。
  怎么会是一身黑衣?西陵客竟然做了黑衣秘器,他为谁卖命?看他蹑手蹑脚的模样,可不像受邀进宫。
  她心中仍在盘算,腿脚却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迈去。这会儿侍卫正要过这边来,他还傻乎乎地杵在那里,再不走定要被抓到的。
  一把抓住他,拂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诧万分,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跟我来。”
  她领着他往自己的屋里去,好在那地方就她和九斤半两人住。这会儿九斤半还在当值,不会有人窥见他的存在。
  她猜得不错,他这个黑衣秘器不为别人而做,全是为了破落的西陵家——所谓的客乡组织,就是他领着西陵家残余旧部与革嫫王朝对抗的结果,他已占领西南边陲,自立门户。
  西陵客说起先王鸟尽弓藏仍是忿忿难平,是啊!若非心中有恨,他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私立门户与朝廷作对。
  拂景安静地听着他的恨,听着他这些年因恨而生的作为。她忽然有点羡慕他,他还可以把自己的失落寄托于对先王的恨上,她呢?她失去的那一切又该恨谁?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也是一种幸福啊!
  “你呢?一直留在宫里做青衣宫人?”
  “嗯。”她略点了点头,仍是面无表情,“我得为景妃娘娘守灵,先王的遗旨。”
  西陵客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进宫是为了遣风,遇见她纯属意外,先了却了正事再说吧!
  他请她去约遣风来,她照做。请来了遣风,她就守在门口。而后,遣风走了,他也走了。她平淡的人生中插进了一段小插曲,她以为日子会继续平淡下去……
  天不遂人愿。
  素萦王后要杀遣风,偏让拂景听了去,在宫里做了十年的宫人,唯有这一刻她想重新端起沧江王上小姨的特殊身份,只为了救下那个她亲自领进宫的遣风。
  十年前她没能做到的事,十年后她不想再让自己遗憾了。
  以自己为质,拂景与遣风一同退到了宫门口,出了这道门,他便得救了。而她会怎么样,她已无暇去想。
  生与死,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偏有那多事的人要连她一并带走。一身黑衣,跨于马上,除了西陵客,还能有谁?
  知道这些年蒙家败落,早已没有什么人了。西陵客不理会她回宫的要求,坚持把她带回了西南边陲,西陵家的地盘。
  还是枣红漆的大门,若不计较那岁月带来的沧桑,它依旧是那样的宏伟华丽。只是物是而人非,西陵家再不复从前的光辉,当家的也不再是西陵大将军。
  “放我回宫吧!我好歹也是宫人。”
  “现在宫里头政权交迭,正乱着呢!你回去干什么?再说,你本是蒙家的小姐,别的小姐到了你这年岁早婚嫁了,你困在宫里为死去多年的景妃守灵。若景妃娘娘在世,知道她耽误了你这么多年的好时光,她也会为你心疼,为你自责的。”
  西陵客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她知道,他是动了真心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更多。
  拂景仰头望着高悬在堂屋里偌大的西陵德画像,冷声道:“听着,不管谁做了革嫫的王上,你都不要同执政者作对,好好地守着西陵家剩下的这些人过日子吧!别再把他们拖进灾难的中心了。”
  西陵客怔怔地看着她,良久道:“拂景,卑躬屈膝地认命不该是你的作风啊!”
  他顿了顿,望着大哥的画像回忆起从前,“我初见你那会儿,你总是说说笑笑,阳光都写在你的脸上。即便再烦再累,见了你便什么不快的事都忘了。那会儿,我的目光总不由自主地跟着你转,大哥笑我,还说要找个机会替我向你提亲。若不是那年突生家变,或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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