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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谢春意味深长的问:“害怕吗?”秋雨痕怩忸的笑笑,摇摇头。花谢春看着一呆,忍不住道:“真象当年的韩君如。唉,我的朋友均遭他陷害而死,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本以为静修了那么多年,定能摒弃一切俗杂,谁知还是一件也放不下。”他长长叹息,索性停下脚步,“你父母均受我连累,说起来又平添我一桩罪孽。”
秋雨痕满心惶惑,“我家是被清风道长害的家破人亡的,与花先生不相干的。”花谢春道:“你不明白的。”他望望天色,就地盘膝坐下,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一起去清风观。”
秋雨痕心道:“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时分了,怎么偏挑这个时候去清风观?”花谢春不理她的惊诧,顾自娓娓道来,“此秘道建于青城创派之初,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历史。经年废弃,有些地方已荒弃无从寻找了,我故地重回。也是寻了很久才寻到的。从此而下该通青城,由此而上则去圣尊。”秋雨痕好生钦佩,“原来你都知道这些事。自古正邪不两立,可青城、圣尊一正一邪却并存于一山,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谁会相信清风道长会是这样一个大奸大恶之徒。”花谢春道:“世上的人又岂是正邪二字能分的,你能看穿此人的险恶已很不易了。”
秋雨痕道:“你早知他是个恶人,何不明告花姑娘。”花谢春沉默许久才道:“他们终归是骨肉至亲的父女,谁知他会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原来人的命运也是会遗传的,倚绿就跟她娘一样命苦。”
秋雨痕自言自语,“世上怎会有这么狠心的爹?”花谢春冷冷道:“心狠?他这种人难道还有心吗?”他朝山下望了一眼,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名满天下的清风道长。”立起身,御风而下,俨然轻车熟路的样子,不消多时已置身于清风观中。
青城,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对于这位侠名满江湖的道长,秋雨痕当然不会陌生,她叹息着:“这里就是清风观了吗?当年清风道长正式在此出家时,我娘必是在此观礼的,我娘一直都尊敬他,想不到他会是个奸徒。”她顾自喃喃自语,浑然未觉花谢春霎时从眼中射出的棱棱寒芒。
他推开观门,傲然入内,仿佛是在自家的庭院中信步一般的心安理得。倒是秋雨痕很是局促不安的道:“花先生,清风为恶,却鲜为人知,我们应将他的罪恶昭告于天下才是,如今深夜闯入清风观,岂非在冒与整个青城为敌之嫌?”花谢春扬起头,道:“私人恩怨,勿需昭告天下。”
正在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一人,看也不看花谢春、秋雨痕二人,径冲向清风道长的房门口,急声叫唤:“清风师弟,清风师弟。”门开了,清风道长走出来,惊讶的看着灵风子,迟疑着不说话。
灵风子一把拽住他的一只袍袖,一迭声喊,“天哪!清风师弟,你真脱险了,你还活着。”清风道长还是没有说话,任由他去又叫又喊。他的冷漠令灵风子怔忡起来,讷讷道:“师弟,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师兄灵风子。”清风道长淡漠的昂着头,视他为无物。灵风子:“你真不认得我了吗?怎么会这样?还是真象他们说的那样,是你串通着外人来迫害我,囚禁我,威胁我?”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出来的?谁告诉你一切的?”灵风子颓然松开手,轻轻说:“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秋雨痕正看得入神,不想手上一痛,接着一滴热热的液体落在手背。回头一看,原来是花谢春的手在不自觉的捏紧、捏紧,仿佛手里扼住的是清风道长的脖子,更奇的是,那一滴热热的液体竟是他所落的眼泪。秋雨痕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如此的潸然泪下。
灵风子厉声叱:“真是你做的?你将一片大好青城献于奸人为非作歹,你怎对得起恩师,怎对得起历代祖师。”清风道长一字一句,生硬的说:“你算什么,敢来教训我。”灵风子满怀悲怆,嘶声道:“你做下此等欺师灭祖的事,我要代恩师清理门户。”
清风道长冷笑:“你凭什么来清理门户。灵风子,哼,青城一派中可没有灵风子这号人物,你只是圣尊宫中的炼药人罢了。”他每说一字,灵风子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子瑟瑟而抖,显然悲极、怒极、恨极,颤道:“你……你……”却语难成调。清风道长见他情绪失控,乘机举掌向他击去。
灵风子虽木讷,却不是傻瓜,身形急闪,倒踩七星步,避开掌风,道:“你还要杀人灭口?”清风道长也不搭话,足尖一点,飘身而上,又一掌击向灵风子额际,下手更重、更狠,总算他的一掌残缺,伤势未愈,否则双掌迭出,焉还有灵风子的命在。灵风子举手相格,与清风道长双掌掌心相向,立时牢牢粘住,久久僵持,不一会儿,俩人的头顶已飘起袅袅白烟,师兄弟二人竟拼斗起内力来了。
灵风子的脸色愈加苍白,气喘如牛,显然二人比拼他已落于下风。清风道长狞笑,青绿的面孔如笼妖气。秋雨痕头一次发现,他原来一点儿都不象一个超凡脱俗的得道高人。灵风子的身子摇摇欲坠,油尽灯枯之即。花谢春忽然一个箭步冲出去,双掌印上灵风子的背心。灵风子的身子一正,面上泛起一抹潮红,却缓过一口气来。
清风道长“嘿”了一声,双唇紧抿,拼尽全力抵挡这忽如其来的强力,三人足下的青砖被踏出深深的足印,想是都已将全身内力挥发的淋漓尽致了。
秋雨痕骇然却束手无策。道观门又一次被重重推开,李南群微微笑道:“果然都在这里。”秋雨痕叱道:“不许过来。”李南群真得停下脚步,道:“你为何仍要离我而去?”秋雨痕嗔目不语。李南群道:“我已下令封山,连红叶、紫竹都已伏诛,何况你现在心脉受制。”说着又向她迈近一步。
“站住!”秋雨痕横臂拦住他。李南群见清风道长的身子已在开始微微晃动,眉头一轩,道:“你能阻挡得了我么。”
秋雨痕道:“挡得住要挡,挡不住也要挡。”李南群一把将她推开,秋雨痕悲痛交集,愤而一头向身侧的柱子撞去。李南群大骇,未料及她以死相阻,本能的伸手去抓,只听得一裂帛之音,只扯下她半副袖管,但经他一拉之势,秋雨痕去势一缓,与此同时,围墙外跃进一个灰袍人来,将秋雨痕接住。李南群叱道:“放下她。”灰袍人身子滴溜溜一转,揽着秋雨痕跃墙而过。
李南群大怒,拔腿要追,耳畔传来清风道长的惨哼。清风道长显已不支,口中溢血沿嘴角挂下,衬着青绿的面孔,望之如妖魅无异。李南群也见之生嫌,但心里仍然奇怪花谢春与炼药老人的内力怎会融二为一,莫非他们系出同门?眼见清风道长不支,虽心里生嫌,但还是立刻抓紧匕首,一刀向花谢春背心捅落。
一刀下去,花谢春伤口血如泉涌,一股强劲的内力反弹,震得李南群手臂酸麻,连尖刀也没拿准,“铛”的落在地上。
花谢春暴喝:“撤手!”喝声方罢,人已旋如陀螺转了开去,身子旋转虽急,脚步下所踩的七星步却分毫不差。李南群正扶住清风道长,以内力维系他的内息,见状又是一疑,“他所踩的七星步怎比之堂堂一派掌门还熟练老到?七星步乃青城独门步法,他这外人怎学到的?”想到这儿,他又望花谢春一眼。
花谢春呼吸浊重,气息不定,足见内力消耗甚巨。他瞪着清风道长,看他几近奄奄一息的惨状,爆发出一长长的笑,尽管自己连站也站不准了,但他的笑声仍高亢响亮,是发自内心的欢畅,极度欣慰的高兴。他强扶起灵风子,互扶互持走出清风观。
李南群怒极,想要拔腿追他们回来立毙掌下,他只要稍稍动上两根手指,便可将这身受重伤的俩人锉骨扬灰。可清风道长死命揪住他的衣襟不放,他虽伤重,头脑却清楚的很。他与花谢春、灵风子拼斗内力已近油尽灯枯,若非李南群在他撤手之即输内力于他,恐怕早就不支。李南群想要追杀花谢春,一旦所供内力中断,他必体力衰竭而死。他怕死,素来如此。以前如此,如今年岁已老,就更怕了。
花谢春扶着灵风子,强自撑着仅存的一口真气走出了清风观。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来,照在他俩蹒跚的身影上。花谢春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幸而有人挟住他肋下,将他身子稳住。
花谢春拨开他手,喝问:“你是谁?把秋姑娘带哪里去了?”灰袍人摘去头罩,露出一个光头来,低喧佛号,“阿弥陀佛,小僧无恶意的。”秋雨痕也应声而出,立于花谢春身侧,“花先生,我没事的。”
花谢春点点头,“我们快走。”青城显已被封,不时可见一队队圣尊宫徒及青城弟子连袂经过。僧人道:“怎么好好一座道家名山会变得这般乌烟瘴气,倒成蛇鼠一窝的盘据点了。”花谢春喃喃咒骂,见僧人带了他们一直往前走,喝道:“前面死路,向左拐。”秋雨痕诧道:“花先生,左边无路。”这时,灵风子也略清醒,左右一顾,也道:“向左,向左。”僧人连连挥开道左的丛生杂树乱草,四人钻入密集的草丛中。
花谢春喃喃道:“向前,向前,七棵大树并排的地方,第七棵树边上的石壁上的三角凸出之石是能动的。”僧人见不远处果有七树并列,走近一看,第七棵树紧靠石壁,只是壁上丛生苔藓青草,辨认起来诸多不易。
灵风子微睁了睁眼,指着一块被苔藓遮裹住的壁石,道:“是这儿了,用力推。”僧人见他俩异口同声,十分奇怪,但仍气蕴丹田,运力于掌,抵住那方石头用力去推。石头果然松动,石缝间的泥石纷纷落下,再一用力,已能隐隐听得有绞索之声,石头渐渐被推移,露出一间宽敞的石室来。
秋雨痕喜不自禁,“这儿原来是有机关密室的。”僧人与她合力将花谢春、灵风子搀入室中,又将大石推至原处,那方大石果然是连着一个大绞索盘的,只是不知有多少年没用,铁链上都锈迹斑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