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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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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多忙,隔两三天,钟锐都要回家看看,买些东西,帮晓雪做些事,但从来不在家里过夜。为避免尴尬,便尽可能早去早回,有时,晓雪还没下班,他已走了。
  不回家对不起晓雪,在家过夜又对不起王纯。
  在没有决定之前,只能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
  传达老吕睡下了,晚饭包的饺子,就着饺子喝了二两二锅头,头晕呼呼的。正迷迷糊糊要睡,听到外面大铁门哗啦啦响,等了会儿,还响,他吆喝了一嗓子:
  “谁?”
  “请开一下门好吗?”
  一个女的。听着不像常来找钟锐的那个女孩子。
  “有什么事儿?”
  “我想找一下钟锐。有点急事。噢,我是他爱人。”
  她是他爱人。那么那个女孩子呢?那个女孩子在这里过过夜,这瞒不过老吕。老吕爬起来,拿起钥匙串,出去。
  大铁门后,站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女子一手背包,一手拎着个鼓鼓的塑料袋。月光下,面色惨白。
  老吕哗啦啦地开了门。
  女子问:“他住在哪里?”
  老吕指了指整个小学校里唯一亮着灯的那个窗口。
  女子走,老吕又叫住她:“待会儿还出来不?”
  女子沉默片刻,道:“不。”
  女子走了,老吕锁了门,打着哈欠回房睡觉,把钟锐和他的两个女人抛在了脑后。他对男男女女的事没兴趣。有人说他是“二尾子”:头发茂盛却没有一根胡子,常有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学生拿不定主意该叫他爷爷还是奶奶。
  女子步子坚定却悄然无声地沿长廊走来,到钟锐门口,她站住了,决定来的时候义无反顾,事到临头不得不三思而行。
  她曾下决心要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的。那天,在办公室里,周艳跟她说:“晓雪你挑头,咱们还是再干起来吧。上回干了才一个月,大家一人就得了一千五,这才是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事,这年头,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心里踏实。”周艳当时刚刚跟她的男友分手,或者说她的男友把她甩了,她跟他都上过床了,可他还是把她甩了。那人也是工薪族,但有一套私房拆迁时换的值六十七万的三居楼房,周艳很满意这点,觉着这下子这辈子算有靠了。但最终,对方还是没让她靠。晓雪对她的建议摇头。周艳问她是不是还生她的气,她说真的不是,什么事,说开了就完了。她只是不想再折腾,钟锐的诚恳道歉使她明白了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穷也好,富也好,热闹也好,冷清也好,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和和睦睦最重要,尤其对女人来说。男人得有事业,女人得有个事业成功的男人。但是钟锐似乎与她的想法并不合拍。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在家过夜了?为什么?
  晚上,丁丁睡了,把家里归置好后,她洗了澡,也准备睡,是在伸手关灯的时候突然决定了的。一俟决定,就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下床,穿衣,换鞋,动作迅速。丁丁就托东屋奶奶听着,孩子睡着了,一般不会有什么事。走到门口了,又折回去,给他装了几件换洗衣服,这么晚了跑去总得有个理由。一切想好、安排好,晓雪推上车子出了门。
  夏日的夜晚到处是人,路灯下,天桥上,打扑克,聊天,看光景,有的干脆就铺张凉席,露天睡了。一辆黄“面的”从晓雪身边驶过,在后面车辆灯光的照耀下,可清楚看到其车号牌下方几个漆喷紫红色宋体字:向交警学习!晓雪不禁莞尔,但这笑容转瞬即逝,不去的是深深的忧郁。“面的”消失了,公路上是一条流动的灯河……晓雪使劲蹬着车子,决不想她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屋内传来橐橐的脚步声,向门这边渐近,晓雪吓呆了,不知该进还是该逃。在门将被拉开的一刹那,她避到了门的一边。门开,钟锐探头向外看,他好像在等人,当然不会是等她。他脸转了过来,发现了晓雪,晓雪清清楚楚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他被吓了一大跳。
  “你在等人?”晓雪开口。
  “你怎么来了?”
  “你等谁?”
  “等谭马。他来送东西。”
  “送东西?……什么东西?”
  “文件,他负责的那一部分。我们在合伙做OLTO,准备参加十八号的计算机交易会,时间很紧了,还没有联通。”
  “噢。”晓雪点点头,进屋,回身关好门,“我来给你送几件干净衣服,还有点吃的。”
  “丁丁呢?”
  “睡了,托东屋奶奶帮忙听着。”把衣服、吃食找地儿放好,又收拾钟锐散放各处的脏衣服,钟锐站在原地,随着她的方向不断转动身体。
  晓雪看他一眼,“你忙你的。”
  “噢。”钟锐坐下。
  晓雪收好衣服,又把几只没洗的碗盘收到一个盆里,端着向外走。钟锐叫着“我来我来!”起身去夺盆,不当心,碰掉地上,碗摔了。两人吓了一跳,又同时抬头看对方,四目相对,钟锐马上移开了自己的眼睛。晓雪看了他的侧脸几秒,转身去屋角拿来了扫帚簸箕,把碗碴扫起。
  “谭马几点来?”
  “该来了啊。”
  他回头看计算机上的表,又向窗外张望,晓雪看着他,不做声,心在冷笑,不会有什么谭马来的,或者说,要来的人不会是谭马。那么是谁?从来不敢想的问题此刻逼到了面前,心剧烈哆嗦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往下沉。她把扫帚等放回门后的角落,面壁停了几秒,才得以回头镇定地面对钟锐。
  “我来的时候,学校大门关了。”
  “老吕一放学就关门。噢,给你开门的那个人姓吕,老吕,人挺好。”
  “再好也不能总麻烦人家。估计他现在休息了,我明天早晨走。”
  “晓雪!……这,不行。”
  “怎么不行?我已跟看门的那人说了,咱俩是夫妻。”
  “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你说过,今晚有人来……”
  他神情语气里的焦急令晓雪心痛。
  “谁要来?”她问。为了声音的稳定,语气有些呆板。
  “谭马啊!”
  事到临头了他还死咬着不放!晓雪笑了,神情悲凉。钟锐紧张地看她,分析着这里面的含义。有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两个人同时听到了,钟锐欲去开门,晓雪一把拉住他,抢去开门。
  外面,月亮升上中天,瘦瘦小小的谭马沐浴着月光,沿露天长廊走来。
  很重很重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轻得如一片羽毛,欲随风飘去。泪水涌满了双眼,真正是喜极而泣,晓雪转身回屋。
  “谭马来了。我回去了。”她低头拿起包。
  钟锐点头,没说话。无话。
  晓雪向外走,到门口,站住,说——头仍低着——说:“你安心工作,不用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家里有我。……对了,别忘了十八号丁丁的生日,你一定争取回去一下。”
  “好的。”
  晓雪拉开门,向外走,与正站在门口的谭马撞个正着。两人同时“哎呀”一声。
  “你这个家伙,站门口干吗?”钟锐声音很大地说。
  “给你们留时间啊,话别。”谭马说。
  晓雪笑着指了谭马一下,踏着轻松的脚步融进了屋外长廊的月光。
  王纯怀孕了。
  她是在出差去河北时,发现自己怀孕了的。开始以为是胃不好,恶心,什么都吃不下,在街上药店买了瓶胃药,吃了似乎好些。后来,当该来例假却没有来时,她才突然警醒:可能出问题了。马上从河北打道回京,出了北京站直接打车去了妇产医院。挂号,就诊,查尿,结果出来了,拿着那张画着加号、表明妊娠阳性的化验单,她一阵绝望。得赶快把它“做”了,一分钟都不想耽误。她拿着化验单去了诊室,给了那个给她开单子的医生。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医生,接过单子看了看,头都没抬,问:
  “是头胎吗?”
  “嗯。”
  医生起身:“上那边去,做一下检查。”
  “那边”是一个被屏风遮着的床,医生边戴指诊用的指套,边让王纯“把裤子脱了”。
  “……怎么脱?”王纯问。
  “什么怎么脱?”他问。
  王纯愣了几秒,突然离去。
  医生见怪不怪,对门口的护士道:“下一个。”
  ……
  医院门口有一处公用电话,一个女孩儿正在打电话,操着一口抑扬有致滑滑溜溜带着卷舌音的京腔。王纯站在她身后等。她要叫钟锐来,她一个人无法单独面对。
  “怎么不说话了?……我都说这半天了,该你说了。……你想说什么我怎么知道?……就是不知道!……以后不给你打电话了!……”
  王纯看着女孩儿乌黑的后脑,心急如焚,下决心打断她,提醒她自己在等电话,刚要开口,一阵恶心再次由胃里翻涌上来,她闭紧嘴快步跑到一个背人的地方一阵干呕,完毕后四处张望,眼睛里满是焦虑恐惧。
  街上阳光灿烂,到处是匆忙或悠闲的人们,迎面走来两个显然是刚刚来京的农村少女,深棕脸,玉米穗样的头发,透明的尼龙红上衣里套着汗衫,黑裤子下露着明黄的尼龙丝袜子,在时髦的都市人群里,她们的装束是那样刺目得突出。王纯却羡慕她们,此时此刻,她羡慕着一切没有怀孕的姑娘。
  她返回公用电话处,没有人了,赶快拨电话。先打到了小学校,请老吕找,万不得已再呼他,她不想等回电。老吕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已是下午三点,“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了?回家了?
  有好几次,她去找他,他不在,都是回家了。他跟她说:“住平房,家里有很多女人干不了的力气活儿。”她知道。但心里很不好过。“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当时的确是她的心里话,但当时的她已不是现在的她了。
  没有哪个女人不想和她相爱的人结婚,哪怕她是个大明星,大名人。不管爱的时候怎么想,爱上之后,婚姻永远是女人的首选,不是贪得无厌,是天性使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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