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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锐在门口站住,温和道:“我回公司。公司里还有许多事。”出门。
门关上了。晓雪失神地对门站着,一动不动。
这件事成了压倒他们婚姻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晓雪回家,妈妈家。
“丁丁呢?”妈妈问。
“钟锐接走了。”夏心玉不明白,晓雪进一步解释:“钟锐打了个电话来说是想接孩子出去玩玩。”
“到底怎么回事?”
“我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事。我们打算,离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
“你们俩又怎么了?”
晓雪沉默一会儿后,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么说来,倒是姜医生促成你们的离婚了?”
“表面看是这样。”
“姜医生对你是什么意思?”
“妈妈,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谈谈这件事儿。……他约我晚上出去吃饭。”
“那意思就很明白了。你怎么想?”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
“要想,晓雪。想想和钟锐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想想下步你的生活怎么安排,还要想想丁丁……”
“我答应姜医生晚上同他去吃晚饭。……我不能再装傻。成不成都要跟人说个明白。”
“打算成还是不成?”
“您说呢?”
“从同行的角度说,他是个好医生,别的我说不出什么,不了解。但我觉着现在这事对你并不主要,新的感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晓雪不明白,夏心玉说,“晓雪,振作起来。以前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啊,学习好,自尊心上进心那么强,熟人们都说你活像了我……”
晓雪苦笑:“那时候我多大,现在多大?过了三十往四十上奔了妈妈!我早已不是想入非非的年龄了。”
“三十岁正年轻!”
“对您来说当然是……”
“不是对我,是对你!可惜的是你年龄虽轻,我是说生理年龄,但你的心理年龄却过早地老了。……”
“妈妈,以后再上课好不好?”
“你打算跟姜医生怎么说?”
“感谢他的信任。”
“没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了。怎么可能有别的?他是个有妻子的人。我绝不接受一个抛弃妻子的男人,不管什么原因!”
这是一个有相当档次的餐馆,门外不大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轿车。晓雪按时赶到,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姜学成。身穿红旗袍、面带微笑的小姐为他们拉开了门,餐馆里的清爽、宁静立刻迎面扑来。姜学成示意角落的一张小餐桌:“我们去那边。”
晓雪点点头,跟他走,这时,餐馆里响起一个响亮的童声:
“妈妈,我和爸爸在这儿!”
晓雪闻声看去,看到了正与爸爸相对而坐的丁丁,钟锐一下子站了起来。
丁丁不明白地看着三个不说话的大人。
街道办事处。
七年前,他们在这里登记结的婚。现在这里比那时已然豪华多了,铺了地砖,钉了一圈深棕色的挂镜线。当年那个笑眉笑眼的中年妇女也不见了,桌后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男子在屋里也戴着副墨镜,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隔着墨镜,男子念手中纸上的字。
“……离婚理由:性格不和;子女处理:儿子钟丁丁,括号,五岁,由女方抚养;”念到这,男子抬头扫视立于面前的两个当事人。晓雪忙对他点头。钟锐不表态。“这位男同志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去法院。不过凭我的经验,去法院也是这结果。孩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男子说。声音倒是十分和气。
钟锐生硬地:“可以没有父亲!”
“就说是呀。所以我们劝你们不要离婚不要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解决非得走这条路……”
钟锐泄了气。
男子往下念:“每月男方付孩子抚养费,三百。财产处理:现金平分,电器家具等实物留给女方及孩子;”看两人一眼,两人点头。“离婚双方的其他协议:住房归男方,女方未婚前可由女方暂时居住,一俟结婚,即搬出。”看晓雪。
晓雪点头。“别的没有什么了吧?”二人摇头。男子:“签字。”
晓雪接过了笔,看着那张离婚协议书却不知该往哪签,钟锐看她一眼,在签名处指了指,晓雪签了字。钟锐签了字,然后一人接过一张协议书,出门,二人点点头,分别走了。
秋风吹来,树叶沙沙飘落。
晓雪推开资料室的门,周艳刚放下电话,听到门响,回头。
“彻底办完了?”
“嗯。”晓雪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觉着很累。
“他给你来电话了!”
“谁?”
“接班人。”
“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周艳。”
“得了!……约你今晚一起吃饭,时间地点照旧。不能去,就给他去个电话。”晓雪拿起电话拨。
“为什么不去?”晓雪不响。周艳:“他人不错,在社会上有地位,钱也不少挣,对你又好,你还要什么?”
晓雪接通电话:“请找姜医生。”
姜学成值夜班在家里休息,接电话的小护士告诉了晓雪他家的电话。晓雪电话打来的时候,姜学成正在家里跟妻子谈判。
“……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姜学成对正坐在镜前梳妆的妻子说。
妻子用发卡把额前弯曲的刘海卡上去,露出白白的额头,打开粉底霜,用食指挖出一小块,一点点在脸上拍匀,不说话。
姜学成鼓足勇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妻子开口了:“我只要一样。”
“只要你要,就是你的!”姜学成直起腰来,语气热切。
“真的?”
“你说!”
妻子嫣然一笑:“我要你。”
姜学成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时电话铃响,姜妻抓起了电话。
晓雪完全没有准备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不知应答好还是不应答好,一时没能出声。“喂,喂喂!怎么不说话!”声音突然严厉,“你是谁?说话!”
这时再说话已晚了,晓雪下意识把电话从耳边拉开,却忘了应该放下。尖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真有你的啊,竟敢打电话到我的家里来!看上我们姜学成了?迫不及待了?他现在就在家里,你来吧,来啊。”声音陡转,“你这个不要脸的!……”
周艳听着,去夺电话,晓雪仿佛这才惊醒,一下子把电话扣死。
周艳兴奋不已:“够泼的啊!下次把电话给我,对付泼妇是我的强项。”
那边姜妻放了电话,看着镜中的姜学成问:“她是谁?”
姜学成不吭声。女人回过身来,一对大眼睛死死盯住他。
“你离婚是为了她吧?”
姜学成还是不吭声。
女人没涂口红的嘴唇颤抖了,“她很漂亮?……是个小姑娘?……说话!”
姜学成就是不说话,躬背低头坐着,一副生死由你的架势。
女人火了:“不说是不是?没用!我查得出来,这点小事儿,嘁!”
这天,晓雪和周艳正在资料室吃午饭,门“砰”地被推开,两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十分艳丽的陌生女子,身材高挑,弯曲而随意的刘海下,是一双顾盼流光的大眼睛。
“谁是夏晓雪?”
两个人几乎同时明白了来者是谁。晓雪呆住,周艳却笑吟吟站了起来。“你是谁?”
姜妻打量着对面这个三十多岁的平常女人,心里踏实多了。
“怎么,看上我的男人了?”她问。
“主要问题在于,你的男人看不上你了。”周艳说。
“你!……”姜妻被噎住,片刻后,面部肌肉开始痉挛,猛地,她伸出指尖鲜红的手,冲周艳冲了过去。
晓雪一下子挡在了周艳的前边。
周艳扒拉开晓雪,挺着胸往前凑:“来啊,文的,武的,我候着。提醒一句,看看清楚此刻你在哪里,免得吃了亏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二人几乎是胸脯贴着胸脯,鼻尖对着鼻尖。关键时刻,姜妻明智地后退了一步:“我、我找你们领导去!”
“去吧。我们领导在二层右首第二个门。他正闲得没事干呢,正需要来点刺激。”周艳轻飘飘地说。
“我跟他告你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我是为你着想。”
这下子连晓雪都不明白了,与姜妻一道看着周艳。
周艳一笑:“如果叫我们领导看见你——我们领导可是个男的——准得想,一个女人泼成这样,别说第三者了,就是再有个第五者、第八者,都合情合理。”
姜妻这才明白今天是遇上对手了,“你、你……你等着!”丢下这样苍白的一句,气急败坏出去。
门“砰”地关上了。
周艳异常得意兴奋,连连问晓雪:“怎么样?怎么样?”
“你不该这么刺激她。”晓雪忧心忡忡。
这天晚上,晓雪几乎一夜没睡,早晨起来,脸色焦黄,横纹肌下垂,头发都似乎干燥了许多。上次一起吃饭,姜学成跟她说准备跟妻子摊牌,她坚决反对,他却还是这样做了。这使她觉着沉重。同时,又有一丝暖意。这暖意持久地横亘在心底,令她激动,令她软弱,令她苦恼。送了丁丁后往单位赶,眼睛明明看到了路上一堆啤酒瓶的碎碴儿,脑子却无知觉,骑车直轧了过去,车带被扎,等她找到修车的地儿,修好车,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资料室坐满了人,综合处在开会。处长讲话。
“……从上次开会以来,我们处所属各单位现在是两极分化,搞得好的,很好,没搞好的,很糟。好的继续搞,糟的……”他停住了,室内安静极了,人们都两眼溜圆地看着他。
这时门被轻轻、轻轻推开,晓雪溜了进来,还是被不可避免地发现了。
“夏晓雪,怎么才来?”
“我……”
处长听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