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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爹怎么可能会将她卖给慕容家?不可能啊,对了,他是骗她的,一定是这样。“你一定是骗我的!”
闻言,他笑意不减,笑得嘴都快要咧开了,然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笑意,反而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叫她更往树干靠去。
“你说对了,我是骗你的,实际上,你爹是来替你定亲事的,而那个人就是我……”瞧她蓦地瞪大眼,他不由撇了撇嘴。“往后,你家的笔庄就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你说……我该要怎么整治你才好?”
太有趣了,她那双大眼就好像可以蓄满一缸的泪,他得要怎么对她,才能叫她天天都眼中蓄泪呢?
“我不要……”天啊,她不要,她不要啊!
呜呜,她光是瞧见他便觉得好怕,倘若他真的成了她的良人……一思及此,她随即拔腿转身,边跑边哭。
听见她细微的哭声,他不禁放声大笑。
嗯,不知道她要在这儿住多久,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前,他可以逼她哭出几缸泪?
第一章
徐州
几束微弱的光丝淡淡地穿透窗棂,筛落在地。
躺在床榻上的人早在天亮之前醒来,只是懒懒地躺在床榻上,动也不动地瞪着屋顶。
啐,无端端的,怎会突地发了梦?
他向来好眠,想要一觉到天亮、无梦无魇,再简单不过,然而,今儿个却没由来地梦到这个许久不见的人,啧,那娃儿是谁,居然如此放肆地钻进他的梦里,扰他睡眠。
八成是甫到徐州,水上不服,要不就是这客栈不好。
待会儿,再到楼下问问掌柜,这徐州一带可有什么菩萨笔来着。
真是桩麻烦事,好端端地找什么菩萨笔?真搞不懂大哥到底是在想什么,其实老爹留下来的家产,绝对是足够他们兄弟奢侈地挥霍个三辈子,他何必还想着什么藏宝图。天晓得他要上哪找菩萨笔?干脆随便弄支笔回去交差算了。
反正大哥也没瞧过菩萨笔,就算他随便弄支笔顶替,他也不会发现;要是他问起怎么没有纸条,就推说不知道,再说,他们也不见得找得到啊!他何必真的乖乖去找那玩意儿?
嘿嘿,待会儿他干脆下楼去问掌柜,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随便玩上几个月再回淮阳。
毕竟,他一路玩到徐州也费了不少时间,算一算已经快半年了,也没人捎消息给他,那就代表大伙都没什么进展,那他不如再歇会儿,玩个痛快,反正现在什么都不急,啥事都不用做,当是放长假,等一年期限到了再回府。
既是不急,那就一切放缓,待他回头睡醒,再作打算。
慕容悠缓缓地阖上眼,一张白玉似的俊脸上有几分未脱青涩的稚气,唇角习惯性地勾上邪气的笑,却不减他赛潘安的丰采。
蓦地,外头长廊传来脚步声,有人拍了拍门板。
“客倌,都已经晌午了,要不要用膳啊?”店小二粗声粗气地叫着。
慕容悠浓密如扇的长睫微掀,眸底微露不悦。啐,还想要再睡一会儿的呢,吵什么?
心里略微不悦,但他还是起身,开了门,不耐地瞪着外头的店小二。
“客倌,要到楼不用膳,还是在房里?”睇着他过份好看的脸,俊逸得恍若是天上神祇般,店小二不禁瞧得有些失神,忙将洗脸水往里头一搁。
慕容悠敛下长睫,暗忖了会儿道:“到楼下吧。”
“那,客倌要什么?”
“随便来几样,好吃的便成了。”他稍嫌不耐地挥了挥手。
“马上好、马上好。”
睇着店小二阖上门,他才回身缓缓地抹脸束发,随便抓了件袍子搭上,腰间束上镶玉的革带,随即往楼下走。
既已被人给扰醒,那就先行用膳好了,顺便再探探掌柜,这附近究竟有什么乐子。
一踏下客栈楼梯,楼下立即响起一阵抽气声,数十道炽热的视线随之而来。
慕容悠压根儿不以为意,挑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抽出腰间的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搧着,一双深邃的眸子慵懒地睇向外头热闹的街道,随意打量着。
“客倌,你是外地人?”打量着其他客人的菜食都已上桌,正闲着的掌柜于是晃到慕容悠身旁。
他懒懒地抬眼睇着长得有几分尖嘴猴腮的掌柜,朗声开口,“爷儿我是外地来的没错,正想要同你探探,这地方有什么乐子。”
来得好,省得他还要招他过来。
“哦,要乐子还不简单。”掌柜笑得万般奉承,上下打量着他质地精美的衣袍、玉树临风的姿态。“依爷儿的打扮瞧来肯定是富贵人家,要上什么胡同都不成问题。这么说吧,出这店门往南走,见着第一个十字街往右拐,便是庆丰胡同,那里头皆是销金窝,想玩什么便有什么,而往北走,出了城门,北郊那儿有十里林,湖光山水,晾……”
“好了。”他收起扇,阻止他那一张开匣便收不住的嘴。
啐,说得这般周详,该不会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吧?
庆丰胡同?嗯,待会儿便先到哪儿去吧,瞧瞧这儿的妓馆同淮阳的有什么不同,瞧这儿的女人是否比淮阳的标致。
“客倌,菜色上桌了。”店小二从另一头跑来,一双手端了五碟菜。“这是湖里打捞上来的赤尊鱼,正值时节,鱼儿正肥正甜,厨子弄了个清蒸口味,将这鱼儿的香甜滋味拿捏得恰如其分;还有这白虾……”
“好了,这般碎嘴。”他不耐地瞪去,却见着店小二身后的大街闪过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欸?他不是醒了吗?怎么还瞧见梦里的那个女娃?
不对,不是女娃,是个正值年华的姑娘家,但是脸上还有几分儿时的稚气,根本就是梦里那张粉颜的放大版本。
“那人是谁?”瞧她渐行渐远,他忙一把推开碍眼的店小二,指向外头。
掌柜顺势探去,击掌道:“那不是御笔庄的老板?”
“御笔庄?”欸,笔庄?
嗯,怎么脑海里头窜出了其他的景象?那景象可不是来自于梦中,而是在多年之前……
“是啊,御笔庄可是咱们徐州首屈一指的笔庄,里头的款式难计其数,而且价钱公道,而狄老板待人更是亲切热络,可惜的是,在年前已经过世,如今接掌生意的是他的千金,虽说狄小姐不似她爹那般热络,然而却无损她家铺子的生意,最了得的是,她将狄老板的手艺学了个十足十,甚至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掌柜的话匣子一打开,怎么都关不上,然在旁的慕容悠却没有打断他,只见他垂下长睫,似乎正在沉思。
笔庄?姓狄?
想着,突地一道灵光闪过脑门。
啊!是了,在十多年前,家里头确实是来过一个男人带了个娃儿,那个娃儿就姓狄,和他梦里的女娃一样,哦,不不,那不是梦,那是他记忆的一部份。
虽说,她的容貌,他是记不清了,但是他记得她的好。
真是巧合得紧呢,她家里头经营的便是笔庄的生意,方巧他要找菩萨笔,这下子,岂不是有着落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找那什么劳什子菩萨笔,不过,既然遇到了,那就顺便找找菩萨笔,再捉弄她一顿吧。
“掌柜?”他兀自敛眼笑着。
“欸?”
“你可知道御笔庄要往哪儿走?”哎呀,他迫不及待了,他想要赶紧会会她,瞧她现下是否比那时好玩。
御笔庄就在城东,坐落在最热闹的街上,后头就是工房,还有数间厢房,里头有十来个工人,摆在铺子里头的各式笔全都是样式最新颖、最特别的,每年入春之后,都自宫中得到大笔订单,叫十来个工人忙得不可开交。
一如往常,工房里头又是忙得人仰马翻。
“小姐,外头有位公子要找你呢。”前头铺子招呼客人的伙计快步跑到工房旁的井边。
狄心良抬起一张素颜,柳眉微蹙。“是谁?”
“他只说他是小姐的旧识。”
“旧识?”她喃喃自语着,放下手里方煮好,正欲清洗的兽毛。
怪了,她哪里来的旧识?
“那位公子长得好看得过火,潘安宋玉再俊俏,顶多也是他那个样子吧。”伙计努力地形容着他的长相。
“嗄?”她挑起了眉,潋滟滥的水眸噙着柔柔的笑意。“广平,你可形容得真好。”
谁瞧过潘安宋玉了?
“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他有点腼腆地搔了搔头,“那位公子面如白玉,瞧他的装扮便知道他定是富贵子弟,再瞧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更觉得他风度翩翩、斯文不凡。”
他愈是形容,她愈是听得一头雾水。
她几乎深居简出,哪里来的旧识?就算是爹去世之后,她不得不掌管御笔庄,往来的皆是商行或是客人,哪里谈得上是旧识?
再者,她可以确定的是,在她所深识的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如他形容得一般。
那个人……肯定是找错人了。
“广平,你去告诉那人,就说他找错人了。”她轻声道,随即又敛眼瞅着浸在水盆里头的兽毛。
“可是,他知道小姐的闺名呢,应该不是找错人了吧。”
“是吗?”她微挑起眉。
偏着螓首,她思忖了下,起身撢了撢裙襬的灰尘,再解下上工时所穿的外衫,走到工房里吩咐了几句,才随着广平往前院走。
她没有所谓的旧识,是可以肯定的,不管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总之看着办。
走到前院,铺平里头有三两个客人,而铺子外头站了一个人,他背对着门,以王冠束发,腰间革带上头更镶着上等翠玉,手中拿着的纸扇随意地扬动着。
这人,她识得吗?
身形修长略嫌瘦削了一些,自他背后探去,依稀可见他肤白,可以明白为何广平会说他面如白玉了。
一般男子甚少有如此白皙的皮肤,就算是寻常的富家子弟也不见得有他的白面。
只是,不知道怎地,脑海里蹦出一抹模糊的影像,不是挺清楚的,而且一闪即逝,叫她想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