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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不理会后面脸色苍白紧跟的女子,就连白绮歌是什么时候停下脚步不再追逐他的都未曾察觉。
夕阳斜晖清照,白日的热气散去,夜的寒冷开始蔓延,白绮歌站在离太医府不远的小道上眼看着易宸璟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越走越远,远到无论她怎么伸手也无法触及。
没有呼唤也没有抱怨,当那道曾为她遮风挡雨屏蔽危险的身影终于看不见时,白绮歌转身往敛尘轩走去。
对感情,她不会强求一丝半点,对易宸璟,她不愿逼迫分毫——倘若他真的因着敬妃之事不想再见她,那么就由着他的心愿好了,不然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是别扭,莫不如给他些时间慢慢体味再做决定。
白绮歌始终相信,她与他的姻缘不会如此浅薄。
遥阖殿冷清了,敛尘轩也没能好到哪去,曾经不算热闹但温馨的地方而今凄清寥落,几天来日夜不休四处找人的太监、侍女们都都累坏了,个个横在房里休息,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白绮歌一个人。天已暮,白绮歌却不愿回房,呆呆在院中站了许久,最后决定去素鄢那边看看,至于素娆的死讯要不要告知还得看素鄢精神状态如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淡看生死。
素鄢房间亮着灯静悄悄的,门口平时伺候的小侍女倚着栏杆鼾声轻响,白绮歌以为是侍女偷懒刚想上前叫醒,目光触及地面一粒褐色小球时陡然变得警戒谨慎——那褐色的小颗粒宁惜醉曾给她看过,是西罗一带飞贼常用的**香。
素鄢是这敛尘轩甚至整个遥国皇宫最与世无争的人,谁会对无辜的她抱有不轨企图?房内悄无声息,无从判断是否有人,白绮歌轻手轻脚靠近房门侧耳细听,仍是毫无结果。素鄢还在不在里面?有没有被人伤害?是谁迷昏侍女为的又是什么?一连串问题萦绕脑中百思不得其解,左右打量一番后,白绮歌悄悄来到卧房窗下,用口水沾湿窗纸想要一窥究竟。
吱嘎——
不待窗纸捅破,有人先从里面将窗子打开,险些撞到白绮歌脸上。
“进来吧。”清淡嗓音平静,好像早知道白绮歌就在外面。
“……怎么是你?”看着房内开窗的人,白绮歌微愣,而后长舒口气,“我还以为有坏人要对素鄢姐姐不利。易宸暄倒台,苏瑾琰作为他的心腹必然遭到牵连,顶着一样面容且身份不明,风口浪尖之时你跑到宫里岂不是自找麻烦?”
一番关心言辞并未换来感谢,颀长素淡的身影抬手指了指房门,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白绮歌关上窗子走入房间,苏不弃就站在内屋门前,交抱着手臂轻倚门框:“毕竟于我有恩,来看看她。”
“于你有恩?”白绮歌挑起眉梢笑得清灿,“你拐走素鄢姐姐东奔西跑那么久,害得她一身青紫瘀肿,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否则素鄢姐姐怎么会于你有恩?”
苏不弃淡淡看了眼熟睡的素鄢,修长手指不经意搭在另一只手腕上:“她帮我包扎过伤口。”
“就为这?”许是见到干净纯粹的朦胧情丝心有感触,白绮歌的心情好了许多。飞快打量一眼连伤疤都没留下的手腕,揶揄笑意飞上眉间:“虽然素鄢姐姐什么都没说,我却猜得到你们之间有过朝夕相处,与偶大将军和敬妃娘娘他们分开后,素鄢姐姐就一直和你在一起吧?真是辛苦你一路护送了。”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白绮歌的话已点明他们二人或有情愫暗生,如果是脸皮薄些的应当面红耳赤感到羞赧,若是易宸璟、宁惜醉那样脸皮堪比城墙的也就是一笑置之。然而苏不弃的表现大大出乎白绮歌意料,碧色眼眸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平静目光认真地、温柔地落在素鄢日渐消瘦的面颊上。
“总有一日,我会带她离开皇宫。”
“离开是非之地吗……”白绮歌喃喃自语,忽地又想起素娆临死前说过的话。
如果没进宫,素鄢和素娆两姐妹的生活会不会有所不同?不是现在这样阴阳永隔,而是在一起偷偷求姻缘签、一起期待着各自的如意郎君?那样善良温柔的女子确实不该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枯等年华凋谢,既然易宸璟对她无意,何必让这深宫又多一个孤寂的白发宫嫔?
白绮歌没有追问苏不弃是不是喜欢素鄢,有些话不需要说,有些话说了也没用。
“宸璟也表示过打算为素鄢姐姐找个值得托付的人。等这场风波平息后我会找机会和他谈谈,因为苏瑾琰的身份,突然让他相信你不是件容易的事。”轻轻关上门,白绮歌把苏不弃引到外间,压低声音生怕吵醒素鄢,“在这之前你最好别总是潜进宫内,被发现了说不清楚。”
苏不弃并未争辩,事实上遥国皇宫高耸宫墙和守卫森严的士兵对他而言有若无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出敛尘轩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但他知道白绮歌是一片好心,不是为了阻止他见素鄢或是怎样,索性保持沉默,过耳就忘。
看白绮歌面色略显苍白,苏不弃略略沉吟道:“你不走么?以后要一直留在这宫里?”
第237章 情起情愁
离开皇宫……
有多久没动过这个念头了?
白绮歌眉眼低垂,唇边笑容不知道是苦涩还是自嘲。初入遥国她最想的事就是离开皇宫回到昭国,那之后与易宸璟之间发生很多事,好的,坏的,不计其数。长久接触中他们从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仇敌变为夫妻,而她也再未想过要离他而去,此时听外人问起,心里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除了这里,我还有地方可去吗?”用反问作为回答,白绮歌笑了笑扭开头,不让苏不弃看见她眼底一抹生涩僵硬。
她想留下偏有人不愿她留下,身为替嫁罪民,她能顶着遥皇施加的压力坚持多久?倘若易宸璟意志坚定要与她在一起还好说,如果他退却了……
白绮歌不敢再想下去。
大概是觉察到白绮歌忽然沉默的原因,苏不弃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几番思量,指骨无意中轻磕腰间刻有名字的玉佩时终于下定决心,淡淡开口:“何必非要一辈子耗在遥国?也许,有人比七皇子更懂得你的珍贵也说不定。”
“你是指宁公子么?”白绮歌不假思索回问。
苏不弃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开门看了看内屋仍在熟睡的素鄢,然后才抬眼望向白绮歌。
“你果然早就猜到。”
“没理由猜不到。”深吸口气,白绮歌长长呼出,笑容愈发寡淡无味,“碧目雪肤的民族在中州十分稀少,自夏安国灭亡后更是罕见,忽然之间在我身边出现这么多且又都神秘兮兮的,我怎会不多想?苏瑾琰本是易宸暄心腹手下,按理说应当与我为敌才对,可他屡次暗中出手帮忙——我听他说过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宸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你就不同了。”闭上眼细细回想至今以来的遭遇,白绮歌继续道:“你我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校军场那次,再后来是北征途中,如果我没记错、没认错的话,你已经救了我三次,并且与宸璟无关。”
校军场拦住云钟缙助她逃走,北征路上先是纵马解围后是为保她与苏瑾琰对峙,这三次白绮歌记得清清楚楚。
“四次,还有你返回大营被暗箭偷袭那次。”见白绮歌挑明,苏不弃也不再对过往接触避而不谈。事实上苏不弃对自己的表现颇感不适,从小到大沉默惯了,就算与义父封无疆对话也是惜字如金,寥寥数句便终结话题,像这般和白绮歌长篇大论地交谈实在别扭,尤其是在细数二人的“缘分”时,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无耻邀功,幸而白绮歌并不在意。
“在你没出现之前我还能相信宁公子只是个普通行商,在你神神秘秘几次突然出现救了我之后,我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校军场,北征,从帝都到鸿雀原再到霍洛河国,你不可能是凑巧遇到我被人袭击才出手相救的,而你出现的地点、时间又往往与宁公子重合,思来想去,唯有你们是一起的这个可能。”
其实这些问题白绮歌早该想到,易宸璟五次三番的怀疑也并未非单纯出于嫉妒,宁惜醉身份是谜,目的是谜,所有一切都是个谜团,她之所以一直信他、不断为他开解,说起来真的没有任何有力证明,就只因“知己”二字。
潜意识中她总期望着,期望着那个有着干净眼眸、笑起来温润亲和的男人能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仅有的,她能够无条件信任的人。
似是看穿了白绮歌的心事,苏不弃忽地说道:“他只是让我保护你,仅此而已。”
除了托付别人保护她之外还会适时出现为她调节心情,与易宸璟吵架也是宁惜醉从中说和,真的就像个最贴心的朋友,知己,至交。白绮歌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想过多询问苏不弃与宁惜醉以及苏瑾琰、封无疆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问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她只要知道宁惜醉不是坏人就好。
而他也从未辜负她的期望。
“对了,你应该知道素娆吧?素鄢姐姐的妹妹。”白绮歌忽然转换话题,眉头微皱,“素娆闯入五皇*中意图行刺被禁卫营当场击毙,这件事素鄢姐姐若知道了定要悲痛不已。你也看到了,这两天敛尘轩上上下下都被敬妃娘娘和素娆失踪的事闹得鸡犬不宁,谁也没有多余精力来好好照顾素鄢姐姐,若是可以,请你照顾她几天,我会调走伺候的下人。”
白绮歌哪里知道苏不弃去过遥阖殿且是敬妃的救命恩人?苏不弃也不言明,只干脆点头应允——就算白绮歌不说他也会来,浪费几颗**香罢了。
“今天你先回去吧,免得外面侍女醒了发现什么。我会找机会对素鄢姐姐说明素娆的事,明天之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苏不弃仍是吝惜言语,打开房门迈出一脚时忽地顿住,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后迅速消失在院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