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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耀说:“我是你舅舅,但我确实不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
“我不信。”秦泽道。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失落,仿佛有一个金光闪闪的榜样坍塌了。
但想到亲生母亲的结局,想到现在的许耀,他又松口气,失败的榜样不要也罢。
可是不合理啊。
只是舅舅的话,他的很多表现就不合理了。
你的心结是怎么回事。
你的执念是怎么回事。
你千里迢迢的找我妈又是怎么回事。
你只是舅舅而已,你又不是我爸。
这么心急着让我认祖归宗么?
舅舅和许耀这几天的小动作小眼神,秦泽都看在眼里,当做不知道罢了。
许耀一门心思的想和他摊牌,想让他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舅舅各种阻止,各种眼神威胁。
秦泽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这个男人的表情特别激动。
只是舅舅的话,说不过去啊。
“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如果阿荣不知道的话,那确实是没人知道了。茹姐从来没有说过,当初她怀孕时,阿荣大发脾气,逼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可她没说。你妈也问过,两人谈了一整晚,可对于那个男人的身份,茹姐始终不肯吐露半句。”许光看向墓碑,说:“哪怕这样会毁了她,哪怕她当时根本没能力养活你,哪怕她哭肿了眼睛。”
许耀咬牙切齿。
秦泽闻言,沉默。
他站在烈阳之下,点上一根烟,凝视着亲生母亲的墓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回忆在脑海中翻滚,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如海潮,如山崩。
母亲说,许家镇是个很美的地方,山清水秀,大自然总有产不尽的美味和美景。
在那里,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每年暑假,母亲会带秦泽回许家镇度假,老旧的公交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泊油路上,扬起一片灰尘。
秦泽坐在妈妈的腿上,从窗户往外看,烈阳高照,公路两侧绿树茂密,连绵的田野被划分成一块块方形,田里庄稼郁郁葱葱。
这里没空调,没路灯,没大卖场,没高楼大厦。
但这里有山,有田,有鸟,有花,有清澈的山泉和碧波荡漾的水库。
他和镇子里的小伙伴狂奔在黑色的田埂上,抓青蛙,掏鸟蛋,夜里溜到田里偷西瓜,掉黄鳝,白天翻过小山到水库游泳。
秦泽的记忆中,许阿姨那天都会穿一条长长的碎花裙,站在只竖了一块牌的公交站边,殷勤的期盼着。
她长的并不漂亮,因为辛苦的劳作消磨了她的美丽,阳光染黑了她的肌肤。
她只比妈妈大两岁,但看起来却苍老粗糙的多。
初见时,那天,秦泽第一次来到许家镇,不太适应乡下的闷热和飞扬的尘土,小眉头紧皱着。
车子在竖牌子的公交站停下来,秦妈牵着秦泽的手下车。
许茹的目光在秦泽脸上定格,再也移不开。
“你就是阿泽吧,阿姨能抱抱你吗。”
这是初见时,许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秦泽仰着头,看着笑靥如花的陌生阿姨,一身碎花长裙,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温柔。
阳光太大,许阿姨一头的汗,她顶着烈日站了半个小时,头发湿漉漉的贴着额头和鬓角。
她可真脏。
所以小秦泽矜持的摇了摇头。
“阿泽,叫阿姨。”
“阿姨。”
“哎,阿泽乖,阿姨。。。。。。买棒冰给吃好不好。”
许茹脸上绽放出夺目的笑容,但眼神更深处,是深深的哀伤。
只是当时的秦泽看不懂。
暑假很快结束,回去前的那天晚上,许阿姨偷偷来房间看他,坐在床边,摸着他的头,再哭。
低低的哽咽声把秦泽吵醒,他吓了一跳。
“你醒啦!”许茹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
小秦泽下意识的喊妈妈,但妈妈没睡在身边。
他缩在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怯怯的看她。
“阿姨就是想到你要回去了,心里舍不得。。。。。。”许茹解释说。
秦泽没说话。
“阿泽明年再来好不好。”
秦泽还是没回答她。
“那你睡,阿姨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房门关上,秦泽松了口气。
第二天,前往县城的公交车上。
“许阿姨是神经病。”
坐在妈妈腿上的秦泽告状。
“为什么。”
“她晚上偷偷来我们房间哭。”
秦妈呆呆的望着车窗外,神情复杂。
。。。。。。。
指尖突然痛了一下,秦泽手一抖,燃尽的烟头落地。
“当年发生了什么?”秦泽望向许耀:“能和我说说吗?”
许耀点头:“好。”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时光在这个瞬间逆转,纷乱的往事走马灯似的闪过。
第五百九十四章 故事
许耀打从记事起,就是跟着姐姐生活。
父亲在他刚出生第二年,镇子上挖水库的时候,从堤坝上失足摔死。由于时代背景的问题,当时象征性的赔了些粮票就把这事了结了。
母亲在他四岁时生病去世。
70年代末,十三岁的小姑娘带着五岁的弟弟,艰难的从老天爷的牙缝里讨生活。
从十三岁开始,姐姐就要跟着镇上的大人下地干活,她会把弟弟送到隔壁的叔公家里。
父母去世后,本来就不多的亲戚都不愿意帮忙照顾两个拖油瓶,许茹并不怪他们,毕竟谁家都不容易,多张嘴吃饭,真的是件要命的事。
只有叔公家会偶尔接济他们。
其实说是叔公,也只是在很多辈前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追溯起来,许家镇姓许的人,往前推个几辈,很多都能带点亲戚关系。
叔公家有一子一女,女儿叫许岚,儿子叫许光。
许岚和许茹年纪相仿,只差了两岁,两人是很好的玩伴。
然而命运,让两个女孩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十一岁的许岚还在上小学,十三岁的许茹已经上山砍柴,下田种地。
贫瘠而落后的小镇子,像她这样下地干活的女孩很多,但像她这样艰苦为生的,没有。
隔年,许茹身子骨亏空的厉害,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挺过来。
就有对姐弟俩漠然视之的亲戚看不下去,苦口婆心的劝,让许茹把弟弟送人了。男孩在哪个年代都吃香,总有人会要。
自己一个人,再辛苦,也能过的安生些。
但许茹没答应,把亲戚骂走了。说就算死也不会送走弟弟,不然有什么颜面去见地底下的父母?
都说长姐如母,半点都不错。
在这个贫困的年代里,姐弟俩相依为命。
知识能改变命运,知识能创造财富。
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许茹读完小学就辍学了,那个时代,也很正常。
弟弟许耀是读书种子,很聪明,在镇子里三间瓦房搭成的小学里,没人能读过他。
所以她希望弟弟有出息,能改变命运,穷疯苦怕的人,最大的渴望就是改变命运。
许耀长到十三岁时,没钱读初中,是许茹问镇子里的人借钱,一个头一个头磕出来的。
那天下着小雨,许茹跪在表姑家的门前,大门紧闭着,怎么都求不来学费。
她就磕头,一个又一个,当时许耀站在她身旁,看着姐姐裤管沾满雨水和污泥,梗着脖子说:“姐,我不读了,大不了种地。”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他不想一直是姐姐的负担,不想继续读书,当时高考制度刚恢复不久,到处都流行着读书无用论。
可怕的读书无用论,流传了整整半个世纪。
许耀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课堂,他想和许光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不过许光是逃课出去瞎玩,而他想下田帮姐姐种地。
但许茹狠狠打了弟弟一巴掌,厉声道:“不读书你有什么出路,你不读书怎么改变命运,不读书你一辈子都是泥腿子。”
有点知识文化的人,见过不少草莽崛起,反而宣传起读书无用。
没有文化的人,却始终牢记着读书改变命运,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那个。。。。。阿荣的学费还欠多少?”
温婉的声音从雨中传来,许岚撑着伞,站在不远处。
“我这里只有一块五毛,五毛是我存的,一块钱是从阿光那里要来的。”许岚说:“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许耀读的是县里最好的初中,学杂费加起来,得八块钱。
许耀可以想象,许光被姐姐抢走积蓄时那张委屈又幽怨的脸。
许耀没去接钱,而是凝视着许岚,“小岚,你什么时候走。”
许岚走近,右手撑伞,左手敲了许耀脑袋一下,嗔道:“要叫岚姐,小屁孩子。”
“我明天就走了,我爸被调到沪市,那边有分配房子的,家里人一起去。”她说。
少女初长成的许岚娇俏美丽,身段纤细窈窕,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尤其出彩。
许耀怅然道:“还没回来吗?”
“不知道呀。”许岚眯眼笑:“沪市离许家镇太远啦,指不定要多少年后才能回来。”
比许岚矮了一个脑袋的他,从那张清秀的脸蛋上挪开目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少年时代的许耀,一直喜欢着比自己大好多的许岚,喜欢在她面前装深沉,吟几首毛大大的诗词,一脸诗人般的忧郁和沧桑,其实眼角余光在偷看她的反应,渴望从她脸上看到崇拜、欣赏什么的。
他假装自己是大人,学着姐姐叫她小岚,就是想忽略双方年龄的差距,想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
我渴望逢着一个丁香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独立撑着油纸伞,彷徨在寂寥的雨巷。。。。。。。
许耀脑海里浮现戴望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