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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退守到柯尔一带,夜深沉,营地中明明煌煌千帐灯,一顶青丝毡布帐中,灯火的光晕勾勒山其间人走动的剪影,静默无声。
我看着对面紧闭的帐门,焦锐地来回踱步,又在猞猁裘搭彩纹秋香色绸面的座上重重坐下,双手支撑前额,双眉紧蹙,愁云惨淡,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以医道著称的姽婳丹姬到底救不救得了他。
“别山去!”刃雪一个轻轻地旋步转身,挡住了想要冲出帐门的我。
“都已经两个时辰了,丹姬怎么连句醋都没有放出来。”我看着对面忧心如焚地说道。
“担心什么,那个‘鬼姬’总会有办法的,如果她这种小伤都治不了,我劝她还是别回伏眠了,成天在藏香阁把自己供得跟神仙似的。她不觉得丢人,作威同僚我还嫌丢人呢,她干脆挂个牌子去当江湖郎中吧!”僵死一般的肃穆中传来一个疏狂张扬的女声,带着一点放诞不羁。我抬头就看见元走君走了进来,不过她的神色并没有她的声音那般轻松。
“琅嬛。”元君按住我放在扶手的手,我感觉手心渗出密密的汗,柔软的猞猁装皮毛被汗水涸得微微潮湿,她沉声遵 “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他们吧。”她眼神示意我看对面,丹姬还在施救,三名胤朝诸将焦躁不安地守在帐外,他们个个神色郁愤,颧间勒着一根白色素带。
“胤朝沈仲将军为什么迟迟未至?”眼眸中的光亮瞬间缩微成如针尖般的细芒,我此时神色是罕见的冷峭,“因为他死了。”
沈仲将军所率领的援军由弥杉通向绛华峰,必经狭长的玄扈幽壑,也就是在幽壑两侧悬崖遮天蔽日的远古莽林下,沈仲被人偷袭暗杀。领将身死,军队登时殁了主心骨,被困在阴暗深遂,沟回萦纡的玄扈幽壑中。
姽婳的目光齐齐惊落在地图上玄扈幽壑的位置,在地阁上它仅是一寸些许长,一指些许粗的墨线,可是事实上那里却是兵书中所亩“天隙”之地,前人注云:林术隐蔽,蒹馥深远,峭壁耸峙,峡谷深沟,地形深数尺、常数丈者,谓之天隙。
“最棘手的不仅是他死了,而是他的死状极为凄惨。”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沈仲被刺客于万军之中斩下首级,遭到暗袭,玄扈幽壑中胤军人马惧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沈仲的身体在铁蹄践踏的混乱中怕已是尸骨无存,更可恨的是他的首级还被刺客残忍地插在胤朝军旗上,由马驮着军旗带回营地,这等惨烈之状怎不令胤军全营愤恨欲绝。面对胤军排山倒海的郁郁愤恨,首当其冲的就是伏眠
“圣女,你在怀疑我们吗?”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丹姬走近帐中,我看着她,宛若雪莲花的面容失水枯萎,神情如同经历了几日几夜目不交睫的疲惫,然而别有一种难言的沉毅自她的浅浅幽蓝的眼眸中如星芒进出。
“他怎么样?”我霍然从座上直起身,焦急问道。
“死不了。”丹姬全力施救后,精神竭耗到极限,话中依然透出暗藏锋锐的傲气,“沈仲将军已经死了,要是韶王也死了,伏眠就等着与胤军开战吧,就算弹压得住那些人,高家皇室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扶乩的眼神陡转雪亮,“怎么,圣女你在怀疑我们?”
“没有。”我深叹一声,韶王无事,我自是心安,司是这话已出口,却是疲软无力。
沈仲离奇被杀,韶王身受重伤。再加上我擅用胤军虎符,导致弥杉失守,眼下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与我,与伏眠脱不了干系。
“那也不会怀疑你们,扶乩还有刃雪,你们当时正在王陵中全力营救圣女,这帐中坐着的这位还有那帐中躺着的那位……只要醒得来……”丹姬慵懒的眼神飞过我的脸鹿,唇边漾开隐约笑意“圣女要怀疑也是怀疑我和元君……”
我冷眼看着,只见丹姬冷傲的眼眸对上元君清亮的眠眸,隔着雪色岫玉袖,丹姬兔起鹊落地抓紧元君抬起的手,“……更确切的说……圣女在怀疑我……”
“咳,沈仲未来,是他们的事情。”我轻咳一声,心中明了丹姬这是刻意拿话来激我。于是施施然几步走下兽皮软阶,看着帐顶萦纤回绕的纹理,神色澹澹地问道:“可是那时候你所率的援军呢?丹姬。”
“圣女,你这一问的确问在肯綮上,司是问得又是那么愚……”丹姬迫于我此刻幽厉的眼神顿了顿说道:“如果我说我像沈仲那样被困在玄扈幽壑中,你相信吗?”
我看着她,却是不发一言。
“弥杉又不是除了胤乱军就仅剩下伏眠的人,不是常有沙盗等强人出没吗?”寂静中刃雪喊道。
“沙盗?刃雪你真糊涂!”元君厉声喝道,“沙盗早在六年前就让耶历赫杀得差不多。”她的眼光掠过丹姬,带着三分轻蔑说道:“这事就出在你那破窑子里,你应该记得吧。”
“更何况,万军之中取将领首级,一连斩杀了训练有素的土卒二百余人,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以做到。”
扶乩此刻双膝一屈跪下,郑重伸出右手指天立誓,一字一顿地道:“眼前这种情势,对伏眠是有害无利。琅嬛,我们都是受过夫人恩泽的人,断断不会做出有害于你,有害于伏眠的事情。”
“是你们……而不包括我……我与浣昭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丹姬眼锋中漫出冰凌般的一丝笑,“你又何必做出隔岸观火的样子,你是末时赶往王陵,而沈仲遇袭在申时。”
“你……”扶乩脸色煞白,一时竟气结说不出话来。
见到此景,刃雪缓下声气劝道:“丹姬,你倒是好好解释,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何用?”
“圣女对我信或是不信……”丹姬脸上是一贯疏离淡漠地神情,“我没必要解释……”
“够丁!”我狠狠地一掌击在凤座的扶手上,目光凌厉威严地扫视过她们,“现在难不成还要起内讧!?”
我的目光驻留在丹姬的眸心,透出如刃幽蓝。看着她,让我不可自抑地想到一个人,一个远在帝都的人,我曾经的妹妹,当今皇上的宠妃——紫嫣。我冷笑,真的是有股说不出的像。外表灵秀娇娆,清纯无害,然而心中城府却是与年龄不相钩的深厚成熟。谁知道层层地拨开雪莲花洁白的花瓣,里面包藏的会不会是罂粟丽冶的花蕊。
“我相信你们。”我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乏力,。时至今日,我已没有退路……”
我眼神空茫地仰望,一抹浅粉¨中吐出的话语,如同狻猊金炉中喷出的缕缕烟丝,袅袅地虚浮在半空中,“上天,我希望琅嫘是死在外部投来的明枪,而不是内部射来的暗箭……”
就像当初在帝都,我宁愿对我攻以心计的人是薛昱婥,而不是紫嫣。就像当初在北奴,我宁愿要杀我的人是绮娅,而不是芙娜。
紧紧地收拢在流水云纹白色鸾袖中的手指,一根根轻轻放开,我回首,面容沉静如水,“我去看霜韶王到底怎样?”四名姽婳相觑一眼,静静地跟着我走了出去
前脚走出帐门,就看见眼前~痕刺亮的白幡在风中狂舞,剩下三名胤朝将领将我拦下,他们额束素带,神情悲愤,眼角隐然有泪,朝我疏落地抱拳,斩钉截铁地道:“今日之事,请伏眠国主给一个交代。”
营帐间熊熊燃烧地火盆中“哗哗啵啵”地有炭火爆裂,远远地可以看到地上覆盖着一张巨大的缟素,却凸起极小一个染血的包,那里掩着的只有沈仲将军的头颅,而不是他的全尸。军人战死也罢,最可恨的是在战场之外被人设计暗杀。更何况,杀则杀矣,还要悬于旗帜之上,枭首示众,不可谓不是对逝者最大的侮辱折损。
“给惨死的沈仲将军一个交代……”他们齐声说道,铿锵的声若雷霆万钧
“交代?”我深敛声息,将目光从那滩刺目的猩红中收回,“你们要我怎么给?难不成逼我杀名姽婳将军给沈仲将军偿命。”我早就应该想到,我将会面临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
“若要一命抵一命,今日之事才能了结,那就杀我偿命好了。”丹姬意态悠然地走出,唇角抹凛冽的嗤笑。
“丹姬!”我呵斥道
她的声音低低迷离中透出魄力,“我死了,拖着你们王爷一起陪葬。”
我听着心头蓦然一跳。
脾性向来急躁的粱衾将军,霎时已是“霍“地青锋半露,“丹姬,你不要以为王爷的命就全仰仗着你来救了!”
丹姬冷然笑着挑衅道;“就凭着你们那里的一群庸医,我想韶王连今晚都熬不过,估计着过不了把时辰就可以向他父皇请安去了。”
“你这种冷面冷心的女人!简直……”粱衾被激得眼内彤红,三尺青锋出鞘的刹那,却被丹姬手中飞出的白绫“钉然”击落。
“丹姬,退下。”我厉声叱道,在她收回白绫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嘴唇翕合将一句极轻的话送入她的耳中,“你最好尽力医救,他若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丹姬闻言眼睛的余光拔然瞥过我,不置一词。
胤军将领中一向稳重的徐碣将军,此刻亦是横眉动怒,粗声道;“国主,你如此肆意放纵,岂不是欺人太甚!”
“将军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泠泠开口,“我是擅用了你们的虎符,但是不弃弥杉,胤军只会全军覆没。重伤者危在旦夕,姽婳自会尽力医救,至于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若执意相逼唯有偿命一个法子,说 我欺人太甚,实为不敢。眼下,你们要的交代,到底要我怎么给?”
元君亦是刚肠轻肆。遇事便发的性子,顷刻剑已出鞘,手中寒芒暴闪。方才月姬与梁衾堪堪动手后,其情势已是剑拔弩张,这样一来,愈加演化得水火不容。
“住手!”火烧眉毛,我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挡在他们之间。
“不好了。”我抬头看去,是一名跟在丹姬身边的小药奴,生得眉清目秀,此刻跌跌撞撞地跑一口气未喘下地喊道:“丹姬姑姑……他……他……王爷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