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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有人击箸而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手中的钟槌敲得越来越急,敲钟人穿了一袭霜色的汉服,广袖长襟,动作优美流畅宛如行云流水。衣袂翻卷,发丝蹁跹,惶惶然又似敦煌飞仙。不是绝色,却自有一种超然洒脱。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汉装丽人添着酒,众人举樽高歌。
乐音昂扬,如黄河惊涛,又如百万雄狮,
殿中多有征战沙场的男儿,烈酒入喉,眼已红透。千里征途,是马革裹尸还是衣锦还乡?同往战场的袍泽,谁还举樽共饮?谁已然埋骨他乡?
那些塞外寒夜,野帐孤灯,谁设四面埋伏?谁唱四面楚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殿中诸人击箸相合,歌声传出,透着难以言说的雄壮凄凉。
一曲至终,调渐低矮,温柔宛转,似江南烟雨,又如洛阳牡丹。有舞姬着了烟罗薄纱裙蹁跹而入,展开歌喉,柔声唱:“岂曰无衣?与子穿针。王于兴师,佑我家园。与子共欢。”
一人唱罢,舞姬同和,同样的曲调,蓦地转成哀哀相思,恍惚中可见黄昏斜阳,女子登高眺望,思念柔长。
专注击钟的人如同最优秀的乐师,她配合着一切的悲壮或哀婉,仇恨或思念。广袖飞扬,素手欺霜,那些古老的青铜器在她手中似乎有了生命,穿越数千年的光阴与尘埃,空灵地诉说已被尘埋的苦乐悲喜。
“岂曰无衣?与子引线。王于兴师,佑我夫郎。与子成说!”
尾音渐低,酒菜开始上来,《无衣》之后,是舞姬跳的献酒舞,舞姬姿容无双,舞技更不必说。殷大当家下了场,在沈庭蛟身边跪坐,略微活动一下手脚。敲编钟极耗体力,这么一长套,即使是她也有些疲累。
这么一坐下来,她顺手拿了桌上沈庭蛟喝了一半的酒,略略饮了。
舞姬乖觉,见状忙跳了荷叶舞,几个旋转到了沈小王爷矮几前,向后弯腰,素手执壶,长长的披帛散开,优美华丽。她生生将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弯成半月,丝毫不差地将酒倾入右手的酒樽中。
殷逐离微微一笑,起身接了酒樽,仰头饮尽。
沈庭蛟本是与曲流觞说话,也没留意那酒樽是她用过的,就欲再饮,旁边自有丽人斟酒布菜,倒是不消再提。
侍者将殿上编钟撤去,殿中央的黄玉地板从两边滑开,东西两边水晶为阶,下面却是一个水池,腾腾地冒着热气。水下乃汉白玉为底,同样嵌夜明珠,同殿中一比,倒是亮如白昼。
群臣怔仲间,只见一白一红两名舞姬边跳着荷叶舞边行入池中,众人哪里见过这般光景,俱都站起了身,只见池水渐渐没了颈项,她二人却并不急,舞姿渐渐放缓。众人只见那水中二人衣袂散开,如同水仙、牡丹齐放,青丝如墨般晕散,随着舞步摇曳娉婷,凭添了风情无限。
池水仿佛也被染了色,水中只见这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时不时交项相戏,红唇相接,虽明知是互相换气,却亦令看客血脉贲张。
红叶不知何时已经侍立于旁,殷逐离向她微微示意,牵着沈小王爷离了场。
沈小王爷还在挣扎:“放开我。”
“嘘……”殷大当家竖了十指作噤声状,“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沈小王爷这才有了些兴趣,将信将疑地看她:“去哪?”
殷逐离只是拖了他出去,殿中诸人自有红叶安排,暂且不表。
沈庭蛟被她拉着跑了一阵,但见地上皆以金砖铺地,他也倒吸了口凉气:“你们殷家钱多得把脑子烧坏了!”
殷大当家却是一笑:“这就叫财大气粗。任何主雇,只要将他领进广陵止息,他就不会怀疑富贵城殷家的实力。钱再多,放在银号里终究是死物。得花出去才能挣回来。你不作生意,这些道理不懂也罢。”
沈庭蛟同她沿着珊瑚山转了一圈,触目却见一处深潭,他如今对湖有种本能的惧怕,下意识就返身问:“这是什么?”
殷逐离将他往前一带,声音不紧不慢,十分正经:“你方才看得那般愉悦,本大当家带你到这里,自然是要一尽地主之谊,让九爷您尽兴了。”
沈庭蛟听她语带暧昧,又气得红了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见殷逐离并没拦他,他不由又停了脚步,半天回过身去。
朦胧的玉璧银辉下,殷逐离缓缓解了外衣,只着了一袭素色长裙,裙角绣寒梅傲雪。她身姿本就挺拔,如今穿得薄,更显曲线玲珑。
沈庭蛟不由自主便直愣愣地盯了她,她仍是微微一笑,纵身跃入了池里。
沈小王爷便有些犹豫——这是救她呢还是看看她又搞什么鬼呢?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反正这两者其实都是必须要走到池边的,先过去再说。
然他走到池边便被定住了脚步,再不能思考分毫。池中殷逐离也跳着荷叶舞,但动作比先前的舞姬灵活了许多,她在底中旋转,衣袂飞扬,如莲花层层盛开。肤色浸水,光洁柔和若丝绒,唇角的笑意、眼底的温柔,在池底夜明珠柔和的荧光下旖旎从风。
沈小王爷失神间她已游到池边,缓缓的向他伸出手。沈庭蛟茫然地伸手过去,她朗笑一声,冷不防一把将他攥进了水里。
沈庭蛟被她攥着往下沉,他本也识水性,这池水温暖,是以他极力抗争。殷大当家只伸手捏他下颚,他一张口就呛了水,顿时一双手在殷逐离身上拼命捶打。殷大当家带了笑,踩着水将他送到池面,他张口堪吸了一口气,她握住他的腰又是一用力,再度将他扯进水底。
如此反复数次,沈小王爷再次出水时死死地抱住她,终于低声道:“逐离,不要了逐离……”
言语惶急,已是哀求的意味了。殷逐离仍是搂着他的腰,此时低头望他,见他已呼吸急促,脸色发白,这才明白玩得过了。她靠在珊瑚山上让他休息,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又伸手顺着他的胸口:“抱歉……很难受么?”
沈庭蛟不敢乱动,这姿势却实在暧昧,他侧过脸去,不再看她。
殷逐离恐他有伤,以手抚其全身,途经某处,发现其已然意动了。她眸中笑意更深,指尖反复摩挲,动作更是不规不矩。
沈庭蛟满面绯红,却不敢触怒她,实在难忍方低唤了一声:“逐离,别……”
声音亦是柔弱,殷逐离俯身去吻他的唇。他伸手推拒,然数次落水耗尽了体力,此刻的推拒也绵软无力。殷逐离将他靠在珊瑚山上,以腰身轻轻擦过他的身体,沈庭蛟轻哼一声,器具已然坚硬如铁。
她以手相握,沈庭蛟紧闭着眼睛侧了脸,丽色无双的容颜微现了痛苦神色:“不……我喝了不少酒……你别这样。”
殷逐离轻声叹气,良久方俯视他道:“你不会还是……吧?”
沈庭蛟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到了这里,他红了脸偏过头不作答。殷逐离带着他游到池边,倒是松了手:“先去换衣服,久了你又该着凉了。”
沈庭蛟如获大赦,忙不迭爬上岸,匆忙走了。殷大当家趴在池边,半泡在水里:“王上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呢?”
珊瑚山后走出一个人,竟当真是沈庭遥。他在池边站了片刻,见到水中的殷逐离,眸色阴晴不定,却仍向她伸出手:“上来。”
殷逐离自是不必借他之力,一个轻巧翻身,落在池边:“怎么,红叶今天居然令王上无聊到四处闲逛了么?”
沈庭遥仍是静静打量她,半晌突然展臂抱住了她,手只管在她身上乱摸,声音粗哑:“逐离,你真的想要吗?我们试试吧,庭蛟那柔弱的身子,如何满足得了你呢?”
“……”
那一夜,殷大当家无比深刻地领悟了一个道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调戏人者,终将被调戏。
第14章 第十四章:心照不宣
第十四章:心照不宣
前章说道殷大当家前脚调戏完沈小王爷,后脚就被沈二爷给调戏了。那双手毛毛糙糙地乱摸,殷大当家斜睨了他片刻,自然知道他是借酒装疯,半晌朗声笑道:“原来王上也有这兴趣。”
她本就站在池边,此时扒着他的肩往池中一倒,沈庭遥醉酒,本就反应不及,顿时也随她倒落湖中。
沈庭遥比沈小王爷知情识趣,当下就伸手去扯她的衣裳。池中玉荷几朵,她在其中灵活闪避,姿态优美娇柔。二人在池中纠缠了一阵,沈庭遥终于呼吸困难,殷逐离毕竟是经常与舞姬嬉闹的,这水下舞她也常玩,比之换气,沈庭遥纵然水性颇佳,却也及不上她。
见他往上浮,殷大当家自是知道其中原故,当下仍是贴上去,与他合跳宫廷舞,这舞沈庭遥倒是熟悉,但此时哪里是跳舞的时候。
他握了殷逐离的手向她示意先上去,殷逐离仍是笑着拨过一朵玉质的并蒂荷花,以唇轻吮花梗,故作妩媚状,右手却是紧握了他的手不放。
瞧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心中暗爽,待半晌他挣扎得实在剧烈了,她仍是跳着舞时不时以手托其足,将他送上水面,但仅容他吸一口气,又再攥其踝,将其拉入水中。
她有心将他往死里淹,完全不等于方才同沈庭蛟的玩闹。舞步却仍是醉人,而王上已然全没了欣赏之意。湖面溅起水花,他一脸痛苦之色,冲殷逐离连连摇头,殷大当家何等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她舞姿越发妖娆,沈庭遥的脸色开始发青,唇色开始发紫。殷大当家这才惊觉不对,一脸讶然地将他托到池边。
沈庭遥猛吸了两口气,忙不迭地爬上了岸。殷大当家十分惊慌:“王上,您不要戏耍草民啊王上……”
沈庭遥不停地咳嗽,半晌方推开他,声音嘶哑:“今日朕身体不适,改日再看你跳舞……”
言罢也不待殷逐离答言,转身脚步踉跄着走了。
殷大当家殷大当家看着他的背影,十分失落:“王上,这舞在下才跳了一小段呢……”
沈庭遥一听,含糊应对了一声,逃也似地走了。
殷大当家仍是跳进池里,半晌方一脸遗撼:“王上,草民愚钝,草民居然忘了告诉您这些玉荷通心梗便是特意为水中舞姬换气准备的……草民实该万死,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