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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她声音清冷,没丝毫情绪。
九如愣一愣,无声跟上了她的脚步。
暮色四合,孤野凄清,山上清洌的空气携带着湿漉漉的雾气,粘腻腻的扑在人的身上,冷冷的逼入骨髓。
九如不说话,只觉得她一袭黑衣,几乎要融进了漆黑的夜里,再也没有挣脱的余地。
“到了。”她停在紧闭的一处院落外头,抬头瞧着高出的匾额呢喃,“不知是不是这里。”
敲门,待到有小丫头应门,陈蒻香二话不说,摘下耳上玉坠塞进那小丫鬟手里,“辰郡知府陈墨笺之女陈蒻香,求见陈姑姑,请您通传。”
那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怔怔瞧着手里东西瞪大了眼。陈蒻香握住她的手,将玉坠子摁进她的掌心,“好妹子,帮姐姐通传一二。”
九如心里打鼓一般,嘭嘭跳到疼痛,“姐姐,你这是?”
陈蒻香回头,轻轻看了她一眼,一双眸子,却清冷坚决。
“陈小姐请。”
是两重天。
外间凄冷黑暗,里头温暖光明。
灯烛灿灿,照着朱楼雕栏,美不胜收。
进门左转,绕过主殿、前厅,一行人便停在了紧闭的一扇门前。
小丫头躬身请示,“姑姑,陈小姐到了。”
随着轻微的一声应答,小丫头慢慢推开了门,“小姐请。”
陈碧奴已经卸了妆,此时正披着一袭淡青的长袍在妆镜前解一头的钗簪。自镜子里瞧见有人进来,她慢慢放下手中东西,略微回了回头,“不知小姐深夜前来,还烦请小姐等我一等。”
陈蒻香不说话,无声跪在了当即。
九如大惊。只得随着她跪倒。
那陈姑姑便笑起来,待抚顺了长发,才起身走过来,“小姐这是做什么?不是要折煞奴婢么?”
陈蒻香抬头看住她,“蒻香求姑姑救命。”
“救命?”
“是。”陈蒻香点头,“蒻香不想就这么回去……请姑姑相助……”
“嗯?”那陈姑姑愣了一楞。
陈蒻香伸手自袖中取出一物,慢慢掀开那方方正正的红巾,碰到额前,“请姑姑笑纳。”
九如抬眼,却见那红巾之上托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镯——她心中一惊,心知那是陈蒻香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是陈蒻香自幼捧着带着的玉镯!
“小姐……”九如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袖口,急切的低低唤了一声。
陈蒻香却甩袖摆脱了她,“蒻香出身寒微,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姑姑。只这枚玉镯,是家母遗留之物。家母出身大户之家,家中也曾是显州知名大户,后来离家,只带了外祖母给她的这传世玉镯,虽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却也有着‘灵玉’之称,小具名声。还望姑姑笑纳。”
“这……碧奴无功不受禄,并不敢收受,小姐还是请回。”
陈蒻香有些焦急,埋首高高捧起了那玉镯,“蒻香听闻姑姑祖籍也在显州,相距辰郡不远,便是念在这同里之谊,也请相助一二!”
四下里安静极了。陈蒻香不说话,陈碧奴也不说话。只有灯烛兀自燃烧,噼啪作响。九如甚至听得到庭外的鸟鸣——那么怪异的声音,长一声短一声的纠鸣,更衬得气氛无端的紧张。
“那好吧,你先回,让我想一想。”
“谢姑姑!”陈蒻香大喜过望,几乎要落下泪来,抬手将玉镯往陈碧奴怀里塞。
陈碧奴并不肯接,只说“无功不受禄”,陈蒻香便将东西放在桌上,屈膝退下。
就在第二天晚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二更刚过,忽听得轻微的叩门之声,“奴婢陈碧奴,请陈小姐开门叙话。”
陈蒻香毫无表情的脸上便现出一丝光彩,她极快的披衣而起,“是陈姑姑,快请。”
房门才刚刚露出一丝细缝,陈碧奴已经轻巧的跻身进来。她身穿一袭黑色披风,几乎从头裹到了脚了,左右打探一下,利落的关紧了房门,“陈小姐呢?”
九如忘了行礼,“在里间。”
那女子略微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内室。瞧见室内一色昏暗,她轻轻摸到了桌边,利落的点亮的桌上的灯烛,又转手示意九如将室内四角的灯一一点亮。
回身,她看住陈蒻香,声音低矮却异常清晰:“小姐可是决定了?一定要参加遴选?”
陈蒻香点头,“是。一定要参加遴选。”
“一入宫门深如海,小姐可思量好了?”
“是,思量好了!”
“你比多嘴,敢问小姐为何进宫?”
陈蒻香有一瞬的怔忪,慢慢苦笑道,“蒻香不为权势、不为地位,只为了脱困。”
陈碧奴看了陈蒻香许久,“小姐可真信得过奴婢?”
陈蒻香极认真的点头,“蒻香若信不得姑姑,断不会深夜求见的。”
“奴婢思量了一日,想自己进宫多年,阅人无数,亦见过美人无数。然数十年间,所见之美人竟无一人能胜过小姐三分。若因了这样小小瘢痕而失去良机,实在可惜。只盼着小姐日后有出头之日,能记得奴婢今日的情分。”
“奴婢斗胆,敢问姑姑如何相助?”不等陈蒻香反映,九如已然将陈蒻香护在了身后。
陈碧奴笑出来,径自出门唤了一人进来。那人穿着与陈碧奴一般无二,“她叫希来,是奴婢的至交好友,小姐信我便可信她。她虽瞧着粗陋,却自有一手祖传的绝活——她家先祖做过狱监,有一样特殊手艺传世,经过世代演变,而今足可化腐朽为神奇。”
☆、第二章 灼灼赤芙蕖3 (2028字)
“点青?!”陈碧奴开口的瞬间,九如已经惊呼出声。
那名唤希来的女子便屈膝行礼,说道:“是,也不是。奴婢家中有一套祖传的用色之法,可令点青如刺绣。”
“点青如刺绣?”陈蒻香失神。
“小姐大可放心,一切交给奴婢。”希来再次躬身行礼,“小姐身上有一股荷香,奴婢就为您刺一朵芙蕖。这几日,小姐不要见旁的人,坐卧不要碰到那处,更不可着水,如此三番,再慢慢补色,并佐以秘制伤药,十日之内奴婢定然让小姐肩上显出一块浑然天成的芙蕖胎记。”
眼见陈蒻香心神大动,九如忽觉这一切异常诡异,不由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然她话音未落,陈蒻香已经一把拂开她,紧紧握住陈碧奴的双手,“请姑姑提携。”
陈碧奴却只是浅浅一笑,“小姐不必客气,掌灯吧。”
九如怔怔的站着,只是不肯行动,却终究敌不过陈蒻香眼中近乎执拗的坚持,只得将能找得到的铜镜悉数放在内室,将几只蜡烛集中在一起,又自己执了蜡烛近身伺候。光线,便算是充足了。
然,那竟这样残忍的手段。九如眼见着细小的血珠一丝一毫的自陈蒻香白皙的肩上涌出来,又瞬间消弭成丝绢上的一抹红泪,心里,竟生生的疼。
那以后的十几天,陈蒻香再没有踏出“知秋院”半步,甚至没有参加余下的审核。
只知道,落选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越来越少,而整个倾云宫的气氛,也分外的紧张起来。
幸运的是,这样的深居简出,成功的让众人忽略了陈蒻香这个寒碜美人。毕竟,剩下的女子,哪一个都不容小觑。平安侯孙予志的孙女孙玉娇,左相韩济的女儿韩语燕,振国将军张凯岩的女儿张瑾瑜,兵部尚书柳如是的女儿柳惠茜,吏部尚书蒋墨函之女蒋熙如,最不起眼的,竟也是正三品大理寺卿李文博的女儿李灵云。这些人,一个个貌美如花、内秀如竹,关键是——背景显赫。而只是短短的十几天,倾云宫几乎没有一天不发生故事的,昨儿还有一个极被看好的从三品太仆寺卿家的女儿磕破了额头……
陈碧奴浅浅的替那女子惋惜了一句,“可惜了那身量样貌,若真个在额头上留下瘢痕,可真是……”
她没再说下去,陈蒻香和九如便也不做声。须臾,九如捧了茶规矩的向陈碧奴行礼,“多谢姑姑关照。”
陈碧奴吃了一惊,一把挽住九如手臂,“不敢受礼,只盼着小姐好,大家都好。”
九如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可陈碧奴的表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只是一心的为着陈蒻香好。从点青的那一晚开始,每晚三更,她都会守时而来,待希来完成点青,便开始提点陈蒻香遴选时候的大小事项。
九如远远看着,灯光底下,那两个并肩坐着的女子,一样的温婉动人、美丽无双,可不知为何,她就觉得她们身后那一片黑的影,浓得化不开。
八月十六日,陈蒻香如愿参加九华会。
那日中秋刚过,秋意渐浓。而天公不作美、细雨正纷纭,更平添了三分秋色、一钵愁怀。
九如到陈蒻香房里的时候,陈碧奴已经为她打点好一切。
她身上穿的是陈姑姑带来的衣裳。斜襟广袖、窄裳宽裙,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纤柔的身形。衣服的颜色是一种极素雅清淡的蓝,料子却是质感极强的锦缎,泛着一种含蓄温婉的光泽,不寒碜,不张扬。装束简单,却衬出那天生丽质。
九如陪陈蒻香到达前厅的时候,十五位佳丽已经都到齐了,均各怀心事的静静的等待着。
陈蒻香和九如的出现,便似乎是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投了一颗不小的石子。那一屋姹紫嫣红、环肥燕瘦,便都生生的愣在了当处。世间最美的女子怕是都集中在这里了。即便如此,陈蒻香仍然是与众不同的,多年的离群索居,使得她质如璞玉、浑然天成,如幽兰出涧、芰荷飘香,而生活的贫苦多劫,又令她不亢不卑、真实自然,犹清风拂面、烛火暖心。不知谁家的丫头倒吸了一口气,屋里瞬间便犹如是初初沸腾的滚水,小心翼翼的沸腾、翻滚。有惊讶的、有震惊的、有嫉妒的、有恼怒的,也有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
进宫的的路途并不遥远,十六顶青衣小轿,如同一丝连绵不断地青线,在淡薄的秋雨里,无声无息的行进。
九如轻轻握着陈蒻香的手,听着轿外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