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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罗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眼直视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法利恩,你跟我来。”听出指责的意味,褐发青年反射性地垂下头,应道:“是。”红发侍卫担心地左看右看,想跟上去,东城城主先一步阻止:“艾德娜,你留下,和大家一起照顾师父和冰宿。”
“啊,给我一间空房间就可以。”帕西斯竖起食指,“还有小克克也要。”冰宿礼貌颔首:“我想先洗个澡,烦劳各位了。”
抛下喧闹的众人,君臣俩走进恢弘的巨门,穿过富丽堂皇的大殿和装饰奇巧的长廊,来到整理得井然有序的办公室。罗兰一入座,相貌姣好的侍女就端来热腾腾的洗脸水和美酒佳肴,所有的布置和安排都切合了“回家”的感觉。
在这种气氛下,罗兰也不好大吼“你这个笨蛋”,只好铁青着脸生闷气。
而法利恩站在玄关,抿着唇不吭声,脸色同样不好看。
看到他这么倔强的神情,属于兄长的感情占了上风,罗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法利恩当啷一声扔下法杖,跪伏于地:“请大人责罚!”
“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罗兰站起来咆哮。震惊主君竟然发这么大的火,法利恩吓得脸色惨白,全身缩成一团。见状,罗兰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好不容易克制住沸腾的情绪,缓和语调:“你起来。”
法利恩迷迷糊糊地起身,还是一副魂飞魄散没回过神的模样,等他发落。
“走过来。”
依然乖乖地照做。罗兰一扯,将弟弟拉进怀里,托起他的下巴:“回答我,法利恩,你有多久没对我撒娇了?”真是失策,虽然早就察觉这个弟弟的思想有多顽固,但是没想到他的内在也扭曲到这地步。
“呃……啊?”法利恩眨眨眼,发现自己的处境,脸红到耳根,“那…那个,大人……”
“叫哥哥。”
“哥…呃,大人……”
“你根本叫不出吧?”罗兰长叹,摩挲他的脸颊,闭起眼掩盖内心的失望,“什么心里一直叫我哥哥,我笃定你心里也是叫的大人!因为你根本不敢把自己当成我的弟弟,这样就会和伊芙重叠,让你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不管我怎么开导你也没用。”
被j□j裸地揭穿心灵最深处的想法,法利恩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良久,才用发白的唇挤出颤抖的声音:“大人,不要抛弃我。”
无奈。罗兰一生,从未有此刻这般无奈。
还有挫败。
他这个弟弟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这不是他本身的缘故,而是成长环境将他推进那个深渊。因为'神子'的身份而活下来,又因为'神子'的身份受尽苦难,惶惶找不到出口。没人教他何谓真实的自我,如何塑造“法利恩·罗塞”的人格。这样的他,自然把突然出现,给予他温情的罗兰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如果这时候罗兰正确地引导也罢了,偏偏正处势力稳固的重要时期,哪还有空关注弟弟的精神世界。催着他快快长大,好助一臂之力都来不及。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自食恶果。
事到如今,就算他苦口婆心地劝解,说什么“即使我抛弃你,也不是对你自身的否定,你可以自己去寻找人生目标”,法利恩也听不进去,十有十还会视作等同世界末日的噩耗,当场跑去自杀。
呃呃呃!一想到那个光景,罗兰就涌起抱头哀号的冲动。
再怎么病态,这也是他弟弟啊!
“我不会抛弃你。”心里哀声叹气,表面却还得装得正儿八经,也幸亏是罗兰才做得到这种事。果然,法利恩顿时喜从天降,灰白的脸重新焕发出光彩,标准死而复生的反应。
“你也不用担心会有这个可能,你永远是我最得力的臣子。偶尔犯点小错,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整体评价。”
“是,大人!”
这回罗兰在心里抹泪,手上终于忍不住捏了把:“法利恩,你真是好演技啊。”连他也被骗了,以为这个弟弟是真的很成熟,可以独当一面。结果……根本是个拔苗助长的恶例!
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孩子。
“呃,大人?”法利恩不安地动了动,却不敢用力挣扎。罗兰垂下手,改为环抱住他,头靠在肩窝处,叹道:“法利恩……”是他的错,他没尽到兄长的责任。
不过,二十一这个数字让罗兰心情好了点——这还不是定型的年纪。
“大人,您累了?”压根不知道兄长为他操碎了心,法利恩只是从现实角度分析对方失态的原因。
“没事。”罗兰松手让他站稳,恢复君主的威仪,“法利恩,这次的事,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他决定慢慢矫正弟弟的性子。
法利恩也以臣子的姿态恭谨回答:“知道,属下太轻敌,差点让无名氏神官逃掉,还有那些村民。”
“不是轻敌,是小题大做。像他那样的人,你本没有必要费心去对付。”
“但是……”法利恩连忙将普罗斯的告状和盘托出。罗兰的眼神变得严厉:“你的处理方法看似冷静,其实还是受了小人的挑拨。这件事是我们内部的问题,你却归咎于无名氏神官的蛊惑。说来我也有不对,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虽然他是师父的分。身,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师父之间的关系,还当自己是王家的私生子,所以那次才会帮助德修普对付我们,不是刻意站在反对我们的立场。”法利恩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那我错过拉拢的可能了!”
“没错,以后眼界宽一点,不要‘非我’就是‘敌’。世上还是有一种叫中立者的人群的。”罗兰沉声告诫。法利恩羞愧地低应:“是。”
“还有。”东城城主拿起羽毛笔晃了晃,俊美的脸庞冷彻如冰,“我理解你想要杜绝危险性,事实上我也希望麻烦越少越好。但是,像无名氏神官那种牵连甚广,难定阵营的人物,有个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借刀杀人。既省了我们的力气,也防止后遗症。”
“是,属下浅虑,多谢大人指正。”大神官心悦诚服地受教。
满意颔首,罗兰摊开奏折准备办公。法利恩小声问道:“那个,费尔南迪先生会不会生大人您的气?”
“不会,他正忙着呢,就算不忙也不会生我的气。”
“忙?”
罗兰沾湿笔尖,微笑:“师父正在打一场属于他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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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地牢里,突然迸出水银色的光辉,照亮被铐在石壁上的人。
渐渐的,轮廓变得模糊,仿佛整个人被封进了光茧之中。过程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当啷两声,镣铐自动解开。光芒消逝,石牢重新回到原先的暗度。
黑暗里,一双眼幽幽睁开。
复杂难明的神色一闪而过,伴随着情不自禁的感慨:“真是……”
从外表看,他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脸,一样的身材,只是前额多了个黑水晶头环,右腕多了只精美的手镯,散乱的银发被一根黑色发带高高束起。
随手施放了一个'照明术',似乎诧异自己的举动,帕西斯愣了愣,也没熄灭悬浮在半空的光球,活动麻木的手脚,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走到铁门前,碰了下锁,和手铐脚镣的命运相同,沉重的大锁掉在地上。这回惊动了两个狱卒,奔近一看,吃惊得舌头打结:“你……你……”
“蠢货,还不退下,认不出我是谁吗?”
“啊,费、费尔南迪先生!”
狱卒们本就心怀疑虑,被这么一喝信了八成,再看到那个特征显著的黑环,更是胆战心惊。在伊维尔伦,你可能不认识帕西斯,但决不会错认他的招牌。
可是,不是分。身嘛!怎么又变回本人了?
“我懒得跟你们计较,待会儿应该就有人来这里解释。”径自走上长长的石阶,无视一路的守卫像见到鬼的神情,帕西斯飞快地离开空气闭塞的地牢,深吸外界清新的花香。
然后,他使用空间弯曲术。
感到房里的玛那元素不正常地流动,大神官反射性地为自己和主君竖起魔法屏障,接着握紧法杖严阵以待,看清骤然出现的人,一发水箭就要丢出去。
“住手。”罗兰阻止他,不确定地问道,“师父?”
“当然是我啦,难道你以为还会是我那个分。身吗?”帕西斯双手叉腰,一脸兴师问罪,“好小子,看看你把我弄成什么惨样,像团破烂!”他都不敢看他那可怜的背,尽管痊愈了。
“呃,抱歉。”罗兰由衷汗颜。法利恩张口结舌。
“喂,你。”毫不客气地指着他,帕西斯喧宾夺主地交代,“我是从地牢直接过来的,你去那边解释一下,省得一会儿出大乱子。”
“啊……是。”
“还有,我的分。身已经和我融合了,今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他。”
法利恩心虚地低下头:“是,对不起。”说完逃难似地跑了出去。目送他的背影直到门关上,帕西斯摇摇头:“真是的,原来还是个小鬼。”死在这种人手里,他的分。身真冤呐!罗兰关怀地道:“师父,你快洗澡换件衣服吧。”
“我正有此意。”帕西斯走进内室,打开衣橱挑选,发出大大的咋舌声,“有没有搞错!全是黑的!就没有别的颜色?”
“我喜欢黑色。”
“喜欢黑色也不能这样啊!”
“你将就着穿一下,我会叫人……”罗兰劝到一半,听到师父的欢呼:“有件白的!”
“等等!那件——”罗兰冲进去,正好撞见浴室的门关上,叹了口气,“唉。”
这件代表了他不堪过去的衣服,他本是专门放置起警示作用,现在被师父拿走……
坐回桌后办公,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欢快的男声:“怎么样?”
和神官曾在春之祭典穿的戏服十分相似,却是纯白的军装。紧窄的式样将帕西斯优美颀长的身段衬托得英气逼人;下摆及膝,底下是白长裤和军靴;斗篷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