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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马超的铁腕,大怒厉声道:“放开我!”
马超一言不发,转过脸面直视马岱。
马岱不由大惊失色,大哥竟在流泪,只是他双眼中流下的,不是水,竟是血!
“‘阿爸已经去了,就剩咱们几个弟兄’,这是你自己说的,”马超嘶哑道,“你真要舍我这个大哥而去?还有三弟马铁,你也要丢下他不管?”
马岱看着兄长憔悴的面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用力甩开马超的手,一言不发,纵马向孟津口方向猛跑,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
“就在前面了!”马超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嘶吼,“所有人跟上,再越过一个小丘就到了!”
在翻越小丘的同时,他回头瞥了一眼。真髓军正飞速向这边赶过来,二弟马休已消失了,但由于他势如疯虎一般的冲锋,使得真髓军比原先落后了大约一千步左右。
回想起小时候几个兄弟一同游玩学武的情形,马超不禁眼圈发红,鼻头发酸,当即一口咬住自己的手指,一直到胸中的悲痛被怒火所取代,手上鲜血横流。
他伸出舌头,将手掌的血添得干干净净,感受着满嘴又腥又咸的味道。
阿爸、二弟,你们看着罢!
从今以后,我马超只会流血,不再流泪!
马超一马当先冲进营寨的栅栏,立即从坐骑上滚了下来。
他躺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全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这种身子下面是厚重土地的踏实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无视口鼻流血的坐骑,发了疯一般冲进最大的邛笼,拼尽最后的力量,手足并用地爬了上去。
站在邛笼的顶层,马超向来处张望。
此时夕阳的红光落入眼帘,为视线所及的一切景物都涂抹上一层淡淡的殷红。
适才自己经过的小山丘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真髓的骑兵们蚂蚁般聚集在一起,黑色的甲胄在落日下反射着点点红光。
马超默默地看了半晌,忽然张开双臂,仰天狂笑。
真髓纵马跑上小丘,不由勒停了缰绳,深深吸了一口气:马超一干人等已消失不见,一座巨大的堡垒,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堡垒总共分成了三部分,黄河南岸和北岸各一座,河中的沙洲上还有一座,三座营寨首尾以浮桥相接,牢牢控制住了黄河水道。营寨中又有无数巨大的碉楼,这些碉楼样式奇怪之极,一般为四方形,也有六角形或八角形的,下宽上窄呈梯形,角墙厚度超过三尺,中分数层,上面露有观察孔,都是以用乱石黄胶泥砌成,外形雄伟,建造坚固之极。这是羌人传统的建筑“邛笼”,里面分三层,上层存放粮食和兵刃,中层居人,下层为畜圈。
真髓同样数日数夜没有休息,他疲劳地眨了眨眼,眼睛又涩又痛,几乎都快睁不开了。
这些工事绝非一蹴而就,应当是早在马超在驻军荥阳之前,就已经开始建筑才对。十有八九是他计划着万一进兵中原受挫后,可以利用这工事抵御中原强阀的反击。想必马超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布置会用在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头上。
罗珊等人随即也赶到他身边,看到如此坚固的堡垒群,无不面色凝重。
忽然一阵隆隆的大笑声自半空中传了过来。
“真髓,韩遂!你们费尽心机,想至我马超于死地,可是你们错了!你们做不到,你们甭想杀死我马超!老子一定要报这个仇!听见了没有,狗贼,老子一定能报仇!”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孟津口的上空,闻者无不汗毛倒竖。
这充满挑战意味的怒吼,仿佛中箭猛虎的咆哮!
真髓默默地看着站在碉堡高处那放声咆哮的大汉,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回忆起来,自己在中牟血战而归,和眼前这一幕又是多么的相似?只不过对调了角色而已。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挑战的吼声,令自己热血沸腾,燃起熊熊的斗志。
这个叫马超的男人,确实是一条汉子!
所以当发觉身边罗珊取出弓箭时,他竟不由自主地伸手阻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全军向南撤十里,在北邙山南麓扎营,等待徐晃的后援,”真髓眯起眼睛看了看高大坚固的堡垒,随即拨转马头缓缓下丘,“即便是能射中他,也未见得就能攻陷这要塞——这几日不分昼夜的追杀,大伙儿都没机会合眼,战马也累死了上百匹,就让战士们先好好休息几天罢。”
中牟的威胁是来自双方面的,眼下夺取了荥阳和以西的关隘,解决了西面铁羌盟的马超,但还有东面作为军事盟主的曹操。
曹军将领于禁和李整的军队始终驻扎在中牟东南的朱仙镇,虽然曾帮助中牟击退过马超的攻城,但其真正意义在于卡死了自己南下南阳的道路,而且对中牟虎视眈眈,构成莫大的威胁。
纵然现在自己与曹操以军事盟约暂时获得了彼此相安的现状,又通过赠送拥立皇帝的情报进一步达成了紧密的友谊,但并不代表就能够获得彻底的安全。
同盟这种关系,只有在双方都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不至被对方并吞这一前提下,又彼此联合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才可能达成的。中牟的地理位置已经决定它是曹操根本不可能放弃的区域,只不过他眼下后院着火,无暇对中牟开刀而已。目前自己兵力弱小,而且这点狭小的活动空间,面对曹操的大军又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略纵深。想要保持这种战略同盟,不至遭到曹操的反噬,就必须进一步壮大才行。洛阳盆地虽然不大,却是现在自己能够躲避曹操兵锋威胁的唯一出路,因此必须首先控制洛阳盆地,进而控制南面的南阳盆地或者西面的关中,才有可能真正做到保全自己。
而要想彻底控制住洛阳盆地,就必须占据孟津口,这个洛阳的北大门。
真髓吐出一口气,再度抬头望去,此时碉堡上已经看不到人影,只有落日的余晖。
第二卷 大浪淘沙 第九章 对峙
尽管已经深夜,但闷热的空气黏稠而又沉重,一丝凉意都没有。
罗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觉。
她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穿上衣甲,走出军营。辕门哨兵见她出来,赶忙让出一条道路。
她向卫兵示意,随即站在门口向西望去。清冷的月光撒下,沐浴其中的洛阳奇形怪状,仿佛张开大口的怪物,无论谁接近都会被它一口吞下去似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记得上次自己这般接近洛阳,还是西征讨伐张济的事情,如今又已将近过了一年,但它好像仍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样死气沉沉,仿佛鬼蜮一般。
“你们继续保持警戒,”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我去那里看看。”
轻车熟路地在残垣断壁中穿行,安罗珊不知不觉竟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急促的小跑。
恍惚之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灿烂美好的同年,周边经过的,仿佛仍然是那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
快了,就要到家了。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动,轻快地穿过繁华喧嚣的街市,再向左一转,越过那熟悉的酒铺……
站在面目全非的自家院门前,罗珊愣神了许久,才伸出手去。
手指接触到早已成为焦炭的半扇院门,她不由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指尖传递过来。
院门轻轻向里侧敞开,正对门口的是半截残墙,那是自己一家曾居住的瓦房。
由于大火的缘故,泥土和瓦砾都是焦黑色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院子里满是茂盛的杂草,传来刺耳的虫鸣声,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尽管草丛茂盛,但院子中央并排堆积着的四个土包,还是像自己记忆中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模糊了罗珊的眼睛,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缓缓地跪下,伏地失声。
那是爹、娘、幼弟还有小猫的坟。
晶莹的泪珠不断落下,在地面留下一片小小的水渍。
军爷,军爷!小人愿意交纳全部家产,只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两个孩子一条生路……
爹、娘!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珊总算回过神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月光将脚下的影子拖成了孤单的长长一条。
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她吐出胸中郁积已就的浊气,重新跪倒,在坟前郑重其事地磕了四个头。
爹,娘,弟弟,还有小咪,罗珊终于回来看你们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一直都没有来看你们,真是对不起。因为这里太让我伤心,罗珊害怕来这里,不想让自己太体味那种情绪失控的可怕感觉。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可是今天,我必须要到这里来,来告诉你们这个喜讯。
我从未想过能有这么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中意的男人,而且就要结婚了。
结婚……这两个字滑过心田,她只觉得全身都暖了起来,泪珠晶莹的俏脸不由绽放出甜美的微笑。
怔了一会儿,她敛了笑。
这样做,罗珊是不是很自私?
你们都在惨祸中去了,惟独我一个人可以活下来,现在还要变本加厉地奢求着未来的幸福……但尽管如此,爹、娘,弟弟还有小咪,我想告诉你们,我会继续努力生活下去,替你们幸福地生活下去……
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
又磕了几个头,她这才站起身,觉得心情舒服了很多。微风渐渐地起了,闷热的空气仿佛稍微凉爽起来;适才那刺耳的虫鸣,此刻听来也显得那么清脆动听。
转身出院,刚要离开这片心碎之地,偶尔仰头,却意外地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明亮的月光下,真髓不知何时正高高地坐在旁边酒铺的残墙上,仿佛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
他披散着头发,湿热的晚风吹拂着发稍,在风中微微飘浮。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笔直地看到她的心里,勇敢坚毅之中,还夹杂着少许少年的稚气,又流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悲哀和善良。
看到她发现了他,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点了点头,又垂首道:“你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