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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眼平和中压抑着凌厉,哪里是征求意见的姿态?
张居正微一沉吟,道:“如今大明天下,群情汹涌,都道镇海公有操莽之志……”蒋逸凡风启听了都是心中一凛,这些流言蜚语他们也不是没听到过,只是没想张居正居然敢在李彦直面前直道破。
李彦直哈哈一笑,道:“操莽,操莽……嘿嘿,他们可把我看小了!”却又看着张居正。
张居正也微微一笑,说:“自古欲立不朽功业,可谋于智,不可谋于群小!可独断于密室,不可谋于众人!只因这些人虽然嘴上都叼着公义,却个个怀着私心,为自己、为妻儿、为乡党,势必无法团结一致,成就大业!只是镇海公这一举措,颇有失误,所以才招致这么多的攻击。”
李彦直问:“我有何失误?”
张居正道:“自古至今,为政之道,当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卫!若有众星而无北辰,天野必乱!”他说的这句话乃是孔子所言,讲的是政治秩序当先确立一个中心,有如北斗在天,其它星辰环绕拱卫,自然秩序不乱。他顿了顿,又说:“如今镇海公身居弼星之位,所作所为、所论所制却都是北辰之事,这就是客星犯主,怨不得别人要弹劾议论!”
这几句话把李彦直说得低头不语,好久才道:“那么叔大以为应该如何?”
张居正道:“王之道,需由王行之!名不正、则言不顺!镇海公要行此大变革,需先正名位,名位既正,则乾纲可以独断,甚至逆天犯众之事皆可推行!别看如今众论纷纷,貌似天下都在倾李,其实细析之,除个别冥顽不灵外,其它大多数皆人云亦云之徒,真有见识,都在等真主出现,他们此时之所以不作一声,担心地是镇海公决心不够!”
他这句话已说得极为明白:朝堂上不是没有拥护你地人,这次之所以没有出声音,就是因为你主意未定,他们害怕自己说话以后你自己却退缩了,那时候他们便前无拥立之功,后有清算之祸了!
“若镇海公能正名位,让此辈心中有底,自然会联袂一呼,应云集,今日那些叫嚣可顺手而除,人云亦云之辈也将销声匿迹,国家大事,便可凭新主一言而定!”
李刚再进来的时候,张居正已经出去,李彦直出神良久,才现大哥进来,便问起家中之事,李刚说:“三弟,咱们全家的运数都系在你身上,你好了,咱们就一家子都好。如今娘亲是有些身子不适,但这也是担心你啊。”
李彦直听说竟有人要掘乃父的坟墓,怒道:“可恶!可恨!”过了一会,又道:“是我拖累家里了。”
李刚却道:“三弟,你快别这么说!其实才出的时候,我也对你这边地事情很担心,怕你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这一路走来,我地心反而定下来了。”
李彦直奇道:“这是为何?”
“书上的大道理,你大哥我也不懂多少。”李刚道:“我只是见一路上虽有许多人反你,但到了上海,为你说话地人也不少。若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说你坏,那或许你是真做错了,但若有人说你好,有人说你坏,那你就不见得坏。”
他没什么文化,这几句话讲起来词不达意,有些绕来绕去,但李彦直还是静心聆听:“比如说咱们家自占了那几个矿场吧,每年也总有些人说我们地坏话,也总有些人说我们的好话,说我们好话的,都是咱们的乡亲,还有给咱们干活的伙计——咱们没亏待他们,所以他们说我们地好话。说咱们坏话那些,就是眼红我们、妒忌我们的了,人富贵了,哪能没有仇家呢?要做事,就总会得罪人!若咱们真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不但那些仇家,就是乡亲、伙计也都不会服我们,但我们要不是在做坏事,而那些眼红的人还在和我们对着干,那就不用客气了!总不能他们一闹,咱们就把咱们家的矿场让给他们吧?嘿,咱们又不是割肉喂鹰的如来佛!就是如来佛,不也有降魔的时候么?只听佛祖菩萨们降魔度鬼,可没听说他们怕被魔鬼背后戳脊梁,就把莲花宝座也让给魔鬼坐的。”
他这几句话虽然粗俗,但李彦直本来心事重重,听到这一番话却眉目舒展,喜不自禁,道:“大哥!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原本还有几分犹豫,如今被你这么一说,这决心可就再不动摇了!没错!佛祖的莲花宝座,岂可因为魑魅几句聒噪就让出来?哼!若真让出来了,非但不能体现我佛慈悲之心,还会祸害三界苍生!自古书生惜身后之名,往往不能成事!我既要为百代立基,为生民请命,又焉可效仿这些百无一用之辈!”
第六卷 之一一二 大反弹
《报高阁老书》的内容,在李彦直与高拱的双重默许下流传了出去。
京都士林听到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假的吧。
因为这封信的内容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听到消息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镇海公要革朱家皇朝的命!
这一点许多“有识之士”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倒也安之如素,对这些人来说,李彦直造反不造反于他们关系不大,反正新朝出来他们也照样做官!
可是科举改制的内容,却让他们断断无法接受!对大部分的读书人来说,要动科举,不就是要动他们的饭碗么?就算他们已经当上了官,但规则一变,整个社会的评价体系也会跟着变,以前是四书五经独尊,现在却要弄出什么新学来,状元多了,状元就不值钱,至于让那些擅长“奇技淫巧”的“匠人”进入工部,让那些擅长“刑名酷法”的“滑吏”进入刑部,让那些斤斤计较的“奸人”进入户部——这不是要引一大批小人来取代他们这些君子吗?那不是要反圣人了么?至于说要和那些通海外夷学的人一起当朝共事,那更是他们万万无法接受的!就算他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子孙孙考虑啊。
而且财权改革和司法改革,那更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都已经行了几百年的体制,为何要改!
“要照这么一改,天下还是这天下吗?那是面目全非啊!”
人实在是一种很脆弱的,对生存环境会发生剧变充满了恐惧与忧虑,特别是那些利益的既得者,他们实在是很怕变革,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旧的规则,不知道在新的环境下自己是否还能生存、还能呼风唤雨!
“应该是假地。不知又是哪个无聊书生托了镇海公地名在搅风搅雨。”
但因为里头地内容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且言之凿凿。不像是无聊书生地伪作。便有人托了门路去求证。或走翰林院地关系旁敲侧击高拱。或走六艺堂地门路间接从李彦直那里打听。得到地消息却和《报高阁老书》地内容一般地惊人:这封书信地内容竟然是真地!
当消息确定下来以后。自中央到地方。出现了一种可怕地失声。在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不是被禁止。而是所有人都还把握不住动向。
“镇海公究竟是想干什么?谋朝篡位吗?”
这是大多数人地认识极限。
由自幼接受地培训来说。绝大多数地儒生都对李彦直地这些大胆提议充满了反感。而就切身利益说。他们又很清楚李彦直如今地权势。所以不敢贸贸然挺身指责。此外。许多开明地士子还对李彦直怀有期待。他们希望李彦直赶紧出来澄清这件事情。以免国家大事陷入危局。
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抑郁,压得人难受,李彦直默默地等待着,但他也没想到划破雷云的第一道闪电不是出自反对者,而是来自拥护者——是赵文华!
“镇海公所议,句句都切中了时政之弊!”这个前礼部尚书已经失去了官位,却幸得李彦直羽翼而得滞留京师,他既免官,便没能在官方场合中发表自己的高见,可看到《报高阁老书》地内容后,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竟到了茶楼酒肆当中,聚集一般臭味相投的好友,高谈阔论,为李彦直造势助威:“若能依言施政,必是国家之福!”
风启收到消息后暗叫一声不好:“怎么是他!”
赵文华名声不佳,由他来开这个口,登时坐实了士林的种种猜疑!
有道是:“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时到明朝,中国士人对那些伪装的仁义已有充分的戒备心!李彦直的真心是如何,大家没法挖出来看,只能从外围的种种迹象来进行判断:赵文华是个小人——这是满朝文武已有定论的了;李彦直与赵文华关系暧昧,这也是举朝皆知而不言的事情;赵文华这个小人在为李彦直地言论张目,这李彦直的这番言论居心之叵测便可想而知了!
“这个镇海公,果然要行操莽之事!”
暴风雨终于开始了,雷电飒然而至,飓风遽起!言官系统首先发难,弹劾奏章如雪片般飞至台阁,跟着六部官员、翰林学士、公侯驸马乃至封疆大吏都纷纷站到了李彦直的对立面,其中甚至包括李彦直的一些至交好友!同窗同年!似乎全国上下所有人都在戳李彦直的脊梁!来势之凶猛,连原本可袖手旁观看笑话的高拱都为李彦直觉得害怕!张居正等更是暗捏了一把冷汗!
读书人中,有一些视野开阔的年轻隽秀倒也对李彦直地种种提议产生了共鸣,然而黄河泛滥之时,几颗小石子根本无法阻挡其大势,不过是在浪花中一现就被淹没,又有一些稳重老成的劝周围的人相忍为国:“大家还是别骂得太厉害的好!别把镇海公逼到绝处,逼得他动刀子,那时候事情可就要大坏了!别忘了,他手里有兵权!”
“有兵权又怎么样?他敢动兵吗?他就算有百万雄师,如何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这种言论虽然显得锋芒过露,但连风启也不得不承认,李彦直是不敢在这当口动兵以压天下地,“就算真的要压,只怕也压不住!”
隆庆九年,二月,李彦直依然在天津蛰伏,形势之凶猛远出他意料之外,连蒋逸凡都在后悔当初没力劝李彦直莫发出那封《报高阁老书》了!他们就算上大街也会遇到怒恨地眼光!到了后来两人干脆不出门,就算不得不出门时也是微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