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家都以为她们睡着了, 她拔掉窃听器听筒的导线也不至于被怀疑。 这就是李宁玉,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做的事总是严丝合缝, 沉得住气,绝不冒失。
没有了被窃听的顾虑,李宁玉叫醒顾小梦,开始对她口若悬河:从家史到身世,从出门就学到参加革命,从公开追随国民党到秘密参加共产党,从浪漫的爱情到革命的婚姻,从做母亲到当寡妇,从亡夫到假扮夫妻……从小到大,从前到后,滔滔不绝。简单地说,李宁玉出身在湖南一个开明乡绅家里,十六岁那年她随哥哥(就是潘老)到广东就学。哥哥读的是黄埔军校,她读的是女子医校。读书期间,家乡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父亲作为当地第一大土豪被红军镇压,就地枪决。因之,毕业后兄妹俩立志为父报仇,先后加入国民革命军,奔赴江西、湖南前线,加入到围剿红军的战斗中。但谁也想不到的是,几年后哥哥秘密参加了共产党,哥哥的入党介绍人后来又成了她的丈夫。哥哥九死一生(在执行枪决的刑场上被同志相救) ,大难不死,而丈夫却在 1937年淞沪抗战期间,在家中看报时被一颗流弹击中,死了都不知道找谁算账。当时她身上正怀着第三个孩子,看着丈夫在汩汩的血流中撒手人寰,她腹中的孩子也变成了一团血,跟着父亲走了……
说到这里,李宁玉再也忍不住悲伤,呜呜地抽泣起来,汹涌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顾小梦的身上。泪水模糊了顾小梦心中的怨恨,但她依然凭借着黑暗的掩护,强压住恻隐之情,不闻不顾,不为所动。
房间里沉闷得令人窒息。
良久,李宁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说: “小梦,说实话,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 只是想让你了解我。 我的命现在就捏在你手里,只要你对肥原一张嘴,我哪怕是猫投胎的,有九条命也要去见马克思。我们姐妹一场,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去死,我想让你了解我……”
顾小梦打断她: “废话少说!我已经说了,不告你! ”这是她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李宁玉伸手想去握她的手: “谢谢你,小梦,你能原谅我,说明我们的友情还在。 ”
顾小梦打掉她的手: “少来这一套!我跟你没有友情,只有交易! ” 说到交易,李宁玉表示她愿意为顾小梦做一切,只希望得到她的帮助把情报传出去。李宁玉说: “即使我们之间没有个人友情,至少还有革命友情,你急不希望看到我们的同志被肥原抓杀吧?”
顾小梦哼一声,冷笑道: “我差一点都成第二个吴志国了,你还有脸跟我谈什么革命友情?你的革命友情是什么,是要革我的命! ”
李宁玉幽幽地说: “这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同志……”
顾小梦狠狠地说: “谁是你的同志?你别做梦! ”
急之,不论李宁玉说什么,顾小梦都把它顶回去。无奈之下,李宁玉决定撕破脸皮,她说: “如果我不能把情报传出去,你不告我也没任何意义,难道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同志们被肥原抓杀?那不如死了。 ”
顾小梦说: “那是你的事,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见鬼! ” 李宁玉说: “既然你这么无情,也别怪我不义,要见鬼大家都见鬼去! ”
什么意思?李宁玉亮出底牌,明确要求:顾小梦必须帮助她把情报传出去,否则她就要把顾氏父女俩的秘密抖给肥原。就是说,李宁玉要推翻厕所协议(不告她也不帮她) ,她加大了筹码,干起得寸进尺的营生来了!
李宁玉反而十分平静: “不是我无耻,而是你太无情,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我,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同志们被肥原抓杀。这是生不如死啊,这样你还不如告我,让我光光彩彩地去死。 ”
强盗逻辑!
顾小梦一时无语。
李宁玉要说的话是早在前半夜就打好腹稿的,这会儿跟背诵似的流利: “其实你不告我已经是在帮我,既然你愿意帮我就应该帮到底,帮我把情报传出去。帮忙帮一半,我无法领情的。我刚才说了,你仅仅不告我,我的下场将更惨'奇+书+网',我干吗要领你的情?我恨你!举手之劳的忙都不愿意帮我,既然这样,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说着,李宁玉站到凳子上,准备插上窃听器的导线。
顾小梦不解其意,问: “你要干吗?”
李宁玉冷言冷语地说: “你说干吗?这是窃听器,刚才我把线拔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反正我们都是死路一条,也没什么好怕的,就让他们听去吧。 ”
刀架到脖子上了。
顾小梦一把拉下李宁玉,呜呜地哭了起来——
【录音】
“啊,是的,我投降了。我没办法哪,只好让步了。我有把柄在她的手上,虽然不是什么真凭实据,但我是怕她抖搂出来的。这种事情是经不起说的,一说什么事都会生出来,别人用三只眼看你,想你,分析你,试探你,哪怕以前的可以掩盖过去,以后呢,你怎么开展工作?说到底,除非我不是军统的人,我才不怕她乱说。可关键我就是的嘛,能不怕吗?怕,当然怕。所以,面对她这么蛮横的要求我也只好忍气吞声,让她牵着鼻子走。
事后我发现李宁玉要我做的确实只是举手之劳:她只要我把药壳子放回原处。她说明天有同志(老鳖)会来这儿联络她,只要我把药壳子放回去,情报就能传出去。我想这事情多简单嘛,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做,何必跟我这么撕破脸皮耍无耻?她的解释是:肥原已经盯住她,她去做这事不安全。
嘿,这个解释显然经不起推敲。我后来发现,她搞这些名堂,跟我撕破脸皮,得寸进尺,目的就是想进一步试探我,甚至套牢我。其实,当时她还吃不准我和父亲到底是不是军统的人,她只是根据我说的有些话分析出来的,有这种怀疑、猜测。怎么来证实?进一步证实?就这样,故意对我出尔反尔,逼我,威胁我,激怒我。你想,如果我和父亲不是重庆的人,她对我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我会理睬她吗?我扇她耳光还差不多。现在好了,我软下来,她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然后,她又有意找一件很容易的事引诱我去做,只要我做了,我就成了她的同谋,她就把我套住了。啊,这个李宁玉啊,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好的,治我真是一套一套的,我根本玩不过她”
姜还是老的辣,那时的顾小梦太嫩了!
而那时的李宁玉久经沙场, 历练成精, 以致老狐狸肥原都奈何不了她,更不要说初出茅庐的顾小梦。搞地下工作,胆识和经验都是靠时间和经历堆出来的,所谓天赋,不过是见多识广而已。 第二天,是李宁玉最黑色的一天。首先,顾小梦本已答应她,趁去餐厅吃早饭之机把三只药壳子放回原处。可能就因为顾小梦答应了,她心里放松了,加上几天都没睡好觉,天亮前李宁玉睡着了。顾小梦一夜未睡,早困得不行,看她睡着了也一头睡过去。直到白秘书上楼来敲门,叫她们去吃早饭,两人才醒。匆匆起床,匆匆下楼,出门时顾小梦居然忘记把三只药壳子带在身上。这简直气死人哪!知情后,李宁玉不免怀疑顾小梦可能在耍她,同时也恨自己关键时候出错,没有及时提醒她。天知道,人生路上总是有这种阴差阳错的事!吃完早饭,回来的路上,李宁玉要求顾小梦回去尽快编个事出来一趟。把药壳子放出去。顾小梦也答应了。但回到楼里,王田香直接把大家赶到会议室开会,连上楼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溜出去?
如前所述,这个会是从大家传看吴志国的血书开始的,开得惊惊乍乍的。金生火是第一个见风使舵的,他完全被吴志国鲜红的血书震惊了,眼睛湿了, “哎呦哎呦”地抹起了眼泪,痛心又痛恨的样子让白秘书很开心。就是说,白秘书也由此认定李宁玉就是老鬼。顾小梦更不用说,她比谁都清楚李宁玉就是老鬼,只是由于被迫而不敢指控她而已,但现在吴志国用血书指控她,自己一下成了个旁观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平添了一份优哉乐哉。在场的可能只有王田香,某种意义上说心还向着李宁玉,因为只有他知道这是肥原的一张诈牌。 他希望李宁玉能识破真相, 把牌打回去,重新给吴志国套上老鬼的枷锁,以免去他的后患。他专心注视着李宁玉的反应,并隐隐期待她做出有力的反击。 李宁玉一贯地沉默着,思索着,力求镇静,不露破绽。但她觉得压力很大,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没有想到,肥原会把吴志国的血书抛出来,向大家公开对她的怀疑。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肥原的又一张诈牌,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顾小梦出卖了她?她突然有种四面受敌的感觉,一时不知怎样突围。她绝望地沉默着,看似很平静,无所用心,其实心里乱得很,七上八下,头皮发麻,如一把利斧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令她心惊肉跳。情急之下她本能地拿出梳子梳头,一下激怒了白秘书。
白秘书一声厉喝: “李宁玉,你说话啊,死人都开口说话了,你难道无话可说?”
李宁玉如被唤醒似的,迅速思考着,该作何反应为好。最后她觉得不能恋战,应该一走了之,于是抬起头,涨红着脸对白秘书吼叫: “你去问肥原长吧。 ”言毕愤然离席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王田香说, “吴志国用血书说,老金用眼泪说,说的都是一件事,我李宁玉是老鬼,你抓人吧。 ”
“抓谁?”王田香明知故问,他对李宁玉的表现尚属满意。
“抓我啊。 ”
“你承认了?”
“我不承认有什么用?死人活人都认为我是老鬼,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有去地狱里说了。 ”说罢,转身欲走。
王田香叫住她,起身朝她走过去,好像要把她拉回来,临时又止了步,立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 “还是在这里说吧,你去地狱里说,我们怎么知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