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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不愿见她,并不等于她不能见到天青。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天庭就会有公开集会,那时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借机接近。
她很认真地背法典,修炼心法,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天青会对她另眼相看。
机会终于来了,天庭举办赏花宴,天青向来与芳草门弟子保持交往,这次会应邀出席。
她从灵鸟那儿得了消息,赏花宴那天,特意穿了天青夸赞过的红裙,额头描了三瓣梅,唇上也点了朱砂。一路摇曳着朝花园走去,竟有不少仙君望着她丢了魂魄,掉了下巴。
她浑然不知,只顾握紧手里的荷包,心中喜悦无限。
——他会喜欢吗?她在心里问自己。她想他会喜欢这个礼物的,应该会喜欢吧。
不想行至花园门口却被天兵天将拦住,守卫面带遗憾望着这位盛装打扮的美女,说进门需要邀请帖。
虚渺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请帖这样种东西—一下凡前跟着天青,下凡后有凤皇护驾,二人都是特权阶级,她何时见过关卡?
这样僵持在门口,招来不少人的嘲笑和白眼。
“自以为长得漂亮,想进来钓金龟呢!”
“也不看看自己身份,连个帖子都得不到!”
带帖子的仙子们娇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心情好的赏个白眼,心情不好的,便抛出一句夹枪带棒的话。
虚渺虽不太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是好话,一时脸皮发烧,转头离开了。
离开了御花园,她并不死心,沿着围墙慢慢转悠,企图寻找突破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到一株开满红花的大树,虚渺纵身一跃跳到树上,沿着树枝朝墙内爬去。
“圣君,我这里的木棉开得好不好?”
树下忽然传来音若黄鹂的娇笑,隐约有曼妙的白裙摇晃。
虚渺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圣君?是天青吗?
“既是你种的花,怎可能不好?”有人从绿阴里缓缓踱步而出。
高树成林婆娑舞动,墨绿枝叶花如红霞,那人站在树下,棱角分明的脸庞分外沉毅,好似一幅水墨泼出的深山苍谷,沉沉融入画里。
“就会说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少女朝来人走去,树影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清丽脸庞。
“陛下今日宣布我是下任芳主,你怎么也不送份大礼?”她用雪白的藕臂推着那人,模样娇憨语带埋怨, “难道你忘了姥姥的吩咐吗?”
“想要什么?苍南的植物哪样不是随你挑?”来人微笑,露出整洁细致的白牙——不是别人,正是苍南圣君天青。
虚渺呆呆地看着这对俊男美女,只觉得赏心悦目至极,不过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头有东西开始怦怦直跳。
“你一点都不爱惜花草!”少女却似乎生起气来,粉拳砸向天青,“我问你,姥姥的灵霄花为什么只剩六株了?!那是姥姥的心血呀!”
虚渺觉得她说的东西自己好像听过,忍不住口干舌燥吞咽一下。
“被个不知轻重的冒失鬼拔掉了。”天青微微皱眉,似是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已经惩罚过她。”
少女却不依不饶起来,昂着下巴声音也拔高:“惩罚?我怎么听说那冒失鬼深得你心,你对她溺爱至极,还亲自传授她法术呢?”
天青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都是很早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对俗世一无所知,无心无情,不知感激。”
“无心无情?”少女瞪大眼睛,“可外界都传说她爱你至深,日日为你守门放哨呢!”
“爱我至深?”天青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嗤地笑出声来,“她根本不喜欢我,或者说她自以为喜欢我。那凤皇太子用情至深,不惜为她国破家亡,死后又可曾得她半分追忆?”
他缓缓摇头,似是嘲笑那个冒失鬼的愚蠢:“不过是一个没有心的残次品。”
远处忽然有风掠过树梢,树叶寒牢作响,一朵火红的木棉花蕾旋转着凋落到地上。
“很疼吧。”少女走上前,轻轻捧起那朵花,“还未盛开就被吹落,真可惜。”
树叶的阴影投进天青浅灰色的瞳孔,他望着风去的地方,沉思着,没有话语。
11
虚渺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一个人静静坐了很久。
膝盖上放着一条丝帕,帕子里有一块其貌不扬的鸡心石。
明月如水,温柔吻上她的脸庞,她伸手截取一段,绕在手里把玩。
“唧唧!”灵鸟拖着长长的尾翼自她头顶盘旋而过,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开始给爱侣哺食。
她怔怔看着,忽然想起不久前,凤皇低头将葡萄度给自己的场景。
“没有心的残次品。”天青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她捂住胸口,轻轻闭上眼睛。
三十三天后,虚渺再一次来到天青的府邸前。
仙童一见是她,小脸蛋顿时摇得仿佛拨浪鼓一般。
虚渺不气不恼,径直走上前,跟仙童说了一句话。仙童面露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书房里。
“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见她么?”天青正在书房查阅典籍,听完仙童通报,面色冷凝。
“虚仙子说……”仙童迟疑一下,还是说完了下半句,“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前来拜访,不管您见还是不见,她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天庭。”
正在翻页的手指僵住。
天青垂着头,乌黑发丝滑落于淡色衣袍,烟灰色的双眸不见半分思绪。
“既然决定离开,又何必前来见我?”
青烟袅袅的朱殿前,天青对殿下匍匐的身影挑眉。
虚渺听见这居高临下的语气,胸中如发酵般微微酸胀。
她抬起头看天青,只觉得眉眼犹熟,人却早已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阿青,你为何忽然不肯见我?”
临行前想了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如今见他神色冷漠疏离,她竟只能记起这一句。
天青蹙眉,略带不悦地看着眼前凄惶的少女:“见与不见,我一直都在这里,有何系?”
虚渺倔强地咬住下唇:“阿青,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在苍南你……”
那时在苍南,你为我裁月,为我织云,为我遮风挡雨教我规矩伦理。
为何如今,你对着我像对着一个陌生人哩?
天青轻咳一声,侧过眼睛:“那时你什么都不懂,我对你不过是尽培养的义务,以后你还是随大家唤我尊号,不要直呼其名。”
虚渺一怔,随即将头颅埋得低低:“是……”
“仙童说你即将离开天庭,不知是打算到哪里去?”天青状似不经意问一句。
“四处走走,哪里好看去哪里。”虚渺轻笑,有些恍惚。
“去历练下也好。”天青点点头,然后沉默。
一时之间大厅里鸦雀无声,两个曾亲密无间的人,竟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圣、圣君……你觉得木棉芳主是全三界最好看的吗?”虚渺忽然问了一个问题,音如黄鹂划破寂静,字字句句溅落四壁。
“她是玉帝钦点艳冠群芳的花仙,风姿自是卓尔不群。”天青答得面无表情。
虚渺只觉得脑中有只大锤砰地敲响,震得她鼓膜嗡鸣心神不宁。
“既然如此……”
她面色苍白,将下唇咬得更紧,硬生生啃出一个血印,“我输得也甘心。”
天青似是不明她何出此言,眉毛一挑,并未多问。
“圣君,我此次离开天庭,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虚渺忽然抬头,眼中隐约有水雾盈盈,“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倘若哪天圣君想起我了,也好翻出来看看。”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洁白手帕。
仙童走上前来,接过帕子,转头呈上去。
虚渺嘴角微抿,心中一片冰凉——如今他竟连她的手也不愿意碰了。
天青拈起手帕一角,略微有些吃惊:“玉麦山的雪花?此物须臾便消融,你是如何搜集到这么多的?”
“在寒潭里泡三十三天就行了。”虚渺伸出袖中双手,轻描淡写。
然而那双原本洁白无瑕的手,已经红肿紫裂完全失去本来面貌,仿佛干裂的竹笋开始蜕皮。
一旁的仙童脸上显出不忍的表情,兀自侧过头去。
天青沉吟片刻,面色如常回了一句:“有心。”
虚渺终于失望透顶,心中的千言万语,到头来汇成不顾一切冲口而出的一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天青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我知道。”
仙童惊讶地转回头瞪大眼睛。
“不过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喜欢。”
天青冷淡而严肃地说着,仿佛在说与白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况且,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见得一定要喜欢你。”
虚渺脸上血色尽褪,眼中隐隐有碎片四散开来。
“怎么?莫不是那人间的太子让你有了错觉,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匍匐在你的裙底?”
天青忽然嘴角轻扬,仿佛想起某个滑稽片段,可笑至极。
“……我明白了。”
虚渺重新将脸深深地埋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礼物已收到,若没有别的话要说,你且退下吧。”天青转头将雪帕搁在盘子里,眼眸下垂言语不耐。
“……既然如此,圣君保重。”
虚渺如是说了一句,盈盈转身迈开步子。
她抿起嘴角,表情坚毅地朝门外走去。红色衣衫渐渐隐于烟融墨色,仿佛极夜来临前绚丽的晚霞。
“如果是真的,就证明给我看。”
远远地,天青忽然凭空抛来这么一句。
红色身影脚步一顿。
然后牙一咬,重新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仙童望着那道纤弱的背影,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是个无法挽回的须臾,离开便是永远,再也不会有归期。
豇豆花花(九)
我被菩提老祖送回了天庭。
路过南天门的时候,镇守的天兵是个生面孔,见了我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反而还要核查我的仙口本。
“这位壮士,你不认得我?”我有点愕然地指着自己鼻子。
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