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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敏既如此,许多原本便不喜外戚的人,更是如此了。昔年陈氏尚不如眼前张扬,众人忍也便忍了。眼下连太子都叫害死了,赵王也叫逼死了,再忍,他们便也白读这些圣贤书了。靳敏既明心意,便说:“恐出继事上,慈宫要生事端。或择与陈氏有姻之家,抑或将陈氏女许与新皇子。”
苏正便一甩袖儿:“国家养士多年,正为此时!”
说得众人也慷慨激昂了起来,是以便有齐劝官家之事。
官家迫于形势,只得答应了过继之事。此事虽议定,却仍须与慈宫说一声儿,官家步履沉重往慈宫去,他这一张冷脸儿,众人也不觉得有异,凭谁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也摆不出甚笑脸儿来。明明有个亲孙,还要过继子嗣,他的家业还是万里河山。怎好不木着一张脸、僵着两条腿来?
哪料皇太后竟温言抚慰他,也对他说:“东宫不可久悬,国赖长君。”她心里的盘算乃是过继了个年纪小的,若叫过继给了孝愍太子怎生是好?临朝便要算上太子妃王氏一份儿,王氏与陈氏从来不是一条心。哪日有一个身上流着陈氏血的皇子被册做了太子,皇太后方觉得她这才能安心。她且急着将娘家侄孙女儿嫁与嗣孙做元配正室,再生个嫡长子来,这才叫圆满。
官家见皇太后也应了,便干巴巴地道:“如此,请娘娘保重,儿前头还有事。”皇太后有心留他下来,说以自家心中取中之人,官家却一躬身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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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无子,又要过继嗣子,消息传出,京中便攘动了起来,宗室们的心几要跳出胸膛!过继!将来便是要做官家,万里河山,锦绣天下……许多人仿佛自家人已入主东宫一般,欢喜得将要喘不过气儿来了。
本朝宗室虽有爵位,却无封地,只好靠些个俸禄与初封时的赏赐过活,有本事、有门路做个官儿的还能有份儿俸禄,这些都没有,能娶房好妻打理家业,又或自家有本事经营,倒也能过得下去。除此之外,穷死的穷死、买卖婚姻的买卖婚姻。许多人过得实在不甚体面。
眼见天上掉下个大饼来,多半是要抢的!纵有几个冷静自持的,也要淹在这一片热炭团儿般的心里。宗室们活跃起来,也有往姻亲处打听的,也有往宰相门前探问的,也有使妻子往慈宫请见的,更有拿钱朝内侍们买消息的。京中几看不出官家死了儿子的迹象。那茶楼酒肆里的热闹新闻,便也改成了“我听某某说,官家想要甚样儿子”、“某王请见了”、“原侯往某王家中去了”,先时诸王死讯、继母不慈等等话头儿早经放下,竟似从未提起过一般了。
苏先生往那街上听了一回,心中连连叹气,又生怒意,这等事情,竟是只与这些个看客做谈资了!气得也不听了,里里外外也就那么几句了,苏先生下得茶楼来,将眼一张望……又不识得路了。不识便不识罢,他四下里踱着方步儿,心事重重,只想着这些个宗室,过继个甚样的与官家好呢?
一头走、一头想,忽而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原来他已走出市坊热闹地儿,四下里高墙深户,前头忽来了一队人,竟是梁宿。梁宿将眼一看苏正,见这老友身旁一个随从也无,便知他这不是特特来寻自家,又是走失了的。来便来了,走失了还能走到自家门首,也算得是缘份了,梁宿将苏正让进来,回头嘱咐一句下人:“往苏学士府上送一口信,便说学士在我这里,请夫人不要担心。”
梁宿将苏正引到自己书房,门儿一关,说起事来。眼下头一件要紧正事便是官家过继之事,苏正因问:“政事堂有何定议?”梁宿道:“哪里来的定议?说来与官家血脉最近的乃是先帝第九子,当年那些个事也算是过了,老兄弟里只余这一个了,谁知……他竟是三代单传,只有一子一孙,这如何过继得?”
苏正道:“那便只有再往上寻一辈儿从先帝兄弟处寻来了。”梁宿道:“正是。”苏正奇道:“我记着先帝兄弟余下的倒比官家多些儿,吴王、燕王皆在,越王虽前几年薨了,子孙也不少来。何况吴王子孙之繁茂,他自家都未必数得清,燕王十余子,孙子更不消说。你愁得甚?”
梁宿将头一歪,看着苏正,苏正叫他看得莫名其妙,便也歪头看他。半晌,梁宿笑了:“你还是这般模样儿,先时我还道你开窍了,原来……”这话说得叫人摸不着头脑,苏正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个甚哩?”梁宿道:“你难道不晓得本朝宗室最好做的事了?凡人提到宗室,好说个甚?”
苏正竟也愣愣跟着重了一句:“好说个甚?”梁宿气道:“买卖婚姻!”苏正真个呆立当场了:“这可如何是好?”
宗室过不下去了,把个女儿嫁与个富商,也不陪送甚财物,反白得许多聘礼,到了婆家,宗女一应铺陈自也是婆家出,还要算做宗女的嫁妆。这等事,说出来都污人耳朵,却是许多宗室会做的。盖因宗室难做显宦、不好经商、轻易不好投军,又要过得体面。嫁女的算是好的了,还有娶进商家女做媳妇的,更是说不出口。要这样人家出了个官家,则官家便要有商人姐夫、妹夫,商人外甥,抑或是侄儿有商人舅家。这些个商家再仗势欺人,丢的是天家的脸面。
从来“与民争利”便不是个好话,这亲自上阵做买卖的,又算怎么一回事儿呢?不到万不得已,真个不能择这样人家的孩子入继大统。
苏先生道:“我原想着,过继之子须得体貌端正、文武皆修,又有孝悌忠义之名。且,顶好是嫡出的。于今看来,这些个都不要紧了,姻亲上头,才是真个要命哩!”又问梁宿,“可有无此等姻亲的?”
梁宿道:“概莫能免,硬要说来,唯有三数人,兄弟家有与商家通婚的,自家却是没有的。”
苏正长出一口气道:“那便好,左右有十数个可选的。录了名儿,咱们看一回,名声十分不好的黜去,余下的悉交官家定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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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苏正与梁宿说得热火朝天,那一头洪谦却在与清静品茗。清静如今不说春风得意,却也不似先前那般忧心忡,常怀抑郁了。真一伏法,他的名声更显,实是道门里数一数二的人了。两人一处说的,也是这官家要立嗣子之事。
清静道:“如今外头可热闹,便是贫道这等化外之人,也不免听了些儿风声。”洪谦道:“左右坏不事儿,你我还是照旧过日子罢了。”清静道:“果真?”今日是他下了帖儿请洪谦来的,为的就是说这个事,怎会叫洪谦轻易挣脱了去?
洪谦一挑眉:“不然还能如何?这许多宗室,合适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推这个、我推那个,一时半会,哪能有个结局?”清静笑道:“令婿似也在选?”洪谦也笑:“慈宫未必喜欢他。纵喜欢他,又未必喜欢我家大姐。只要不是姓陈的坐龙庭,旁人于我无碍。也不知是怎地得罪了他们,真是。”
清静道:“说起慈宫,还真个是。原侯数日拜访了许多宗室人家,见了不少‘外甥’哩。他倒好看好燕王家两个孩子,闻说夸个不迭。燕王家内眷拿着两份儿庚贴好叫贫道推算一番,是个甚命数。贫道看着也是寻常,他家便不欢喜。”
洪谦道:“忠言逆耳。”清静道:“罢罢,贫道打机锋也打不过你,便不兜这圈子了,只问一句——真个不心动?”洪谦道:“我劝道长也休太活泼了。”清静点头,又忍不住打点。洪谦笑道:“我一区区七品官,能知道个甚?我只知道,凡事总不好只看开头儿。政事堂与慈宫,还不定是个甚事儿哩。道长不动,自有人求你,动了,便是你求人了。”
清静笑道:“我也不求人,我也不须人求,只要您休忘了我还有膀子力气便得。”洪谦一举茶杯儿,清静与他以茶代酒,碰了个杯。
洪谦心中所想,实不是清静以的那般,且不说这些个凤子龙孙如此之多,便是少了,又岂能笃定必是九哥了?闹得狠了,想要的得不着,日后如何自处?如今陈氏已招了众人不满,眼得到了亏溢之时,洪谦何须再去画蛇添足?了不起到时候将陈氏算盘打碎,这等事上,一个御史,成事不足,败事却是有余的。
与清静品完茶,洪谦便回家去,问玉姐时,玉姐却不在家,秀英道:“她去看她婆婆了。”
玉姐正在九哥一处说话,本是申氏想她了,又赶上休沐日里九哥在家,申氏便也与他两个行个方便。申氏是不自安,自打宫中出了这道旨意来,她心中便有些儿气不平。儿子或可入继于孩子前程固然是好,她又舍不得,说与郦玉堂,郦玉堂笑道:“你又操的这些个闲心!九哥那一辈儿,多少族兄弟?”申氏便也失笑:“是哩。旁的不说,王府里头住着的与他年纪相仿的还有四、五个呢,一拳高一拳低的,都差不离。”
毕竟心中不大妥当,总好与人说个话儿。玉姐猜着她的心意,也不直说,只说:“秋老虎最是烦闷,您若心里不自在,不如往庙里烧一回香,听听经来,心静自然凉。”申氏想也是,道:“果然是我心里不安呢。又甚好不安的哩?”一看玉姐捂着嘴儿在笑,便也失笑道:“这京里怪乱的,弄得人心都乱了。”又推玉姐去与九哥说话。
前因三王之薨,六姐的婚事只好再延期,九哥是六姐之弟,定亲定得早,成亲最好是在六姐之后,是以玉姐与九哥之事要更晚些儿。
九哥一直避在一处等着哩,待玉姐携着朵儿出来,他便携着书童儿于道儿上拦着。那书童儿机警,腆着脸儿要“请小朵姐去吃茶”。朵儿将脸儿一仰:“你好没计较,孤单寡女,谁个与你吃茶去?”说得书童儿臊红了脸,再看朵儿,她又紧跟着玉姐了。玉姐道:“你不想,便不去。”朵儿痛快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