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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像妹妹那样拦在简随云前面,只追在旁边抱拳请求着,诚恳地请求。
而他无法说出那个“如果”是如果什么,因那无疑是承认了某种结果。但这位简氏女子真得就要如此离开?行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母亲的症状虽不能问,她却只是望了望,并无实际的闻与切!
而简随云仍然没有停步,离门越来越近。
门前,是柳镇钟。
他就在入门处,真正会挡着简随云离开的最后一个人,是他。
唐盈的心忽然提了起来,随云为什么要带着她离开就离开?她不知道,但也许正是因为柳夫人已经无救了,不需再去看,才会离开。
但看着越来越近的柳镇钟,她却觉得此对此刻的柳大堡主,就是一座随时倾倒压下的泰山!
山之重!山之沉!山之压力!
她并未见过先前柳镇钟初见简随云的那种眼神,也并未真正感觉过这位江湖大家在需要的时候便会迸出的气势,但现在,她只觉压力扑面而来,让她一阵窒息——
不由的身子也绷直了,甚至有想往简随云怀里再挪深一点的冲动。却在身体的一动牵扯了伤口而传来钻心的痛时,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竟然被一个眼神影响了?好可怕的眼神!
这就是真正的柳大堡主吗!
那个江湖传言中总是温文儒雅、和气待人的柳大堡主,原来竟有如此凝肃如刀,深邃如渊,威严如山的一面?一个眼神,便是迫人的强势与倾压,好似要将一个人的灵魂从肉体中压出,直曝在阳光下!
而她,竟然底气不足,几乎败倒在了这种眼神下。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抬头看向简随云,却见上方的那面容颜,依旧得平静舒展,依旧得安祥淡然……
不由眼中一迷,心底涌起舒适与安宁。
原来,即使是面对如此的柳大堡主,她也依然是她!
整个身子又放松下来,任由简随云平抱着,只觉前面无论是什么,都只是一面风景。
柳镇钟此时的眼神,与之前的简随云初见的其实并不同。
那时,是深沉的压力,虽难测,但更多的只是压力,但现在,仿佛有一种怒气在其中,隐隐的,却又不完全被敛起,似随时会爆发!
而他并不说话,注视着简随云,眼里却像是在说:“你,难道就要这样离开?不作一句交代?”
他瘦长的身形仿佛也突然暴涨了一般,宽袍大麾无风而动,占满了整个门前,挡住了简随云所有的去路。
简随云已到他的身前,停了下来——
停得自然而然,神情仍未有半丝变化,只是那样静静地停下,微风携身,长发轻扬,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劈哩啪啦”……
点在周围的蜡烛忽然灭了大半。原本熄灭前该是“滋滋”声,却在此时格外显耳,似火星子在熄灭前的挣扎,演变成了劈里啪啦声。
柳沾衣怔了怔,看了看忽然暗下的周围,发现只余下两三只蜡烛苟延残喘着,而大多数熄灭了蜡烛并没有燃尽。
“姑娘,我的妻,是否能再救。”柳镇钟开口了,声音沉沉,如同他的眼神。
仿佛他已知,如果他不开口,对方也就永远不会开口。
但即使开口,简随云也仍未回答,似乎不需再回答,已经说过的话,何需再重复?
只是回视着他。身上的气息是微微的,所携的风团是清风几许。而柳镇钟此时的衣袍翻起则是内力逼发后所致,带着不可忽视的侵扰!
却无法侵扰那淡淡清风,她的身上仍是不急不迫,自在一方。
而唐盈在此时细细地看着每一个人,并且,在看到角落里的柳孤烟时,又望向那黑绸衣下的左手部分。
可惜,他的手竟掩在了其袖中,什么也看不到。
“啪”地一声,外堂传来巨响——
原来是风太大,将堂门撞了开来,而且风一路贯穿,吹熄了堂中所有的灯火,又撞开了柳镇钟身后的门!
于是,户外的风便与柳镇钟身上内力逼出的风交集!
他的人,便立在内室的微光与外室的昏暗中,被闪电在明灭不定地照亮其身后——
那明灭不定,就如同他的神情!在简随云的平静不语中,不定地变幻着,仿佛他也在考虑,在挣扎,在放弃与继续间徘徊……毕竟,简随云一旦离开,这世间便当真没有人能再救他的爱妻。
“咳咳……”剧烈的咳嗽又响起,柳镇钟再也压不住自己忍了许久的咳嗽,开始无法克制地咳了起来,咳的身上内力逼出的风立刻就消退,腰背也变了下去——
咳嗽中,他苍白的脸因气息紧促而泛红,但他突不再看向简随云,而是沉重地闭上了眼,摇了摆手,“也许,天意便是如此,你,走吧……”
话语中,他无力地让了开来。
而他整个人也再一次显得苍老衰败起来。
“爹!”柳扶摇惊唤一声,连父亲也无法留住此人吗?
父亲何等心痛母亲这样的结果?他不多言,却同样是不愿让这个女子就这样离开的!他与他们是一样的想让这女子再留下看一看,哪怕只是为母亲缓解症状,无法完全康复,也是比现在要好的结果。
而父亲已然如山般立在那里,那女子却依旧不为所动,真得已成定局了?
已成定局!已成定局!母亲无望了!
眼里所有的希望开始急剧地殒落,柳扶摇煞白的脸上显现一种死灰色——
在眼睁睁看着父亲让开了门,又眼睁睁看着简随云抬起了脚步时,突然,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叫出声来:“不——”
她的双手又抱上了头颅,开始疯狂地摇起来,“不!我母亲究竟犯了什么错?她一生良善,从未伤过他人,身在江湖,却不步足江湖,相夫教子,二十余年都几乎不出柳家堡一步,她招惹了谁?是谁让她受千日醉之苦,是谁害她如此?是谁?是谁”
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而她的脸现现出一种狰狞,“我要查出真凶,要将之将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不管他是谁!我柳扶摇在此发誓,用我的剑,我的血,在此发誓!”
“呛啷啷”一声,她的配剑被抽出,划向她自己的手腕——
一切都快得如外面的电闪!
“扶摇!”柳沾衣一惊,待再看时,妹妹的手臂上已多了条伤口,血迅速地流了下来。
而柳扶摇此对竟奇异地收起了所有的眼泪,并且挺直了身形,面上由狰狞变成种无比的坚定,眼里则是更加的坚定!
“扶摇!”柳沾衣直直看着自己的妹妹,再看着那些鲜红的血,走了过去——
突然,又是一道剑光闪过,“我柳沾衣也在此用我的剑、我的血立誓,今日起定要全力追查凶手,排尽万难,誓报母仇!”
将被划开的手臂搭上妹妹滴血的伤口,柳妹二人的血便融到了一起,汇聚后同时往下滴流——
滴成了一道血色的细瀑,却像是汪洋一般,涵括了所有的仇恨!
唐盈震住了,从简随云肩头看向那兄妹二人,只觉二人眼中那坚定的神采仿佛是灯火点亮在暗中,笔直倔傲的身形更像是两尊在绝望与痛楚中竖立起来的铜像!
不肯倒,便是勇不退缩的意志!
“你……你们?!”咳嗽中的柳镇钟也怔了怔,直起点身子望向自己的一双儿女,仿佛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孩儿们竟会如此做。
而此时的唐盈已被简随云抱着跨出了内室,一步一步,缓缓间,离那间内室越来越远,但来得及去扫视角落中的柳孤烟。
却见那一人,只那样立在昏暗中,身形依旧的笔直。
看不清面部表情,只看到那腰间的白玉在一身黑中像显得冰冷的白,映着他眼中的孤冷。
似乎他更加得遥远了,至少从唐盈的角度看去,他的人如在重重的黑色烟岚中。
在她几乎快要看不到内室所有的人了,只从门框处看到那交叠着手臂的兄妹和露着半个背影的柳镇钟时——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淡淡的,如晚风拂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声音,在此对是如此让人舒适,比平时更加舒适。仿佛那道门里有太多的仇恨与不甘,使整间屋子黑压压、暗沉沉、而这声音响起时,便像晨曦的光亮划破了这世间的黑暗,是无燥无尤,祥和清净。
“我看到了复仇之心,如熊熊的火焰在燃起——”唐盈静静地说出了自己看到的。
而那火焰像是势不可挡的!
“回唐门的路上,有他送,或许会更安全,或许,杀机会更浓……”简随云的声音似微风,在门外的电闪雷鸣中,是只有唐盈才能听得到的。
什么?唐盈的心神收回,讶然地看向简随云的脸——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就要走?又为什么在明明在唐门中人可以护行的情况下,还要柳家四子相送?
可她知道,这一次她离开,简随云不会再伴着她,她不会像此刻这样能再感觉到如此的安定,而随云轻言淡语间,却像要在告诉她,她回程的路上,或许会因那位四少的相关而少些杀机,或许,是杀机更浓?
“轰”的一声,一道雷劈入——
堂前的门前,青砖立焦!
这雷,竟然劈到了屋内?就在她们眼前不到一丈远处!青砖地面也发出了一阵焦味,并且随着那“轰”声,外面下起了雨!
好大的雨!
天空,终于在酝酿了许久后,暴发了!雨势狂猛,直接就浇盖下倾盆的大雨!
唐盈感到了一阵寒气,风夹着雨,堂门大开,寒气逼人!
“简姑娘!”后面又响起唤声,是声到人到,一阵风卷来,柳扶摇再度拦住了简随云的去路。
既然明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很容易就会被“移“开,也依然拦来!
她还要做什么?唐盈看着这位同是排行第三的柳家小姐。
“想再问姑娘一句,以姑娘所知,这世上,可有什么人能拥有千日醉这种阴狠的东西?”柳扶摇的眼紧紧看着简随云,后半句话中,每一字都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那种咬牙切齿让唐深立刻明了,她之所以这么同,是要从千日醉开始入手追查!
随云能解千日醉,虽结果让柳家人难以接受,但他们显然明白,是他们遇上随云太晚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