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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是第二次突然袭来,并不陌生,不由放缓了脚步,走入竹林,在迷漫着雾气的翠色中,盯向那个人——
尚未看清对方侧躺着的面孔,就听到又有什么声音从天际传来,抬头望去,只见云中有黑色的点在靠近,带着脆鸣——
越离越近后,才看清那是一群飞鸟,娇小丰润,羽色艳丽,划过长风,直飞到那个人的头顶上方后,振翅回旋、旋而不散。
再次讶异!
从她们来到紫雁山的那一天,就没听到过这林中有过鸟语,仿佛所有的鸟儿都察觉到了江湖人的杀气,两三日前就弃巢而去。
对于鸟类来说,春季正值求偶期,如果随意另觅它处重新筑巢,必会影响下一代的繁衍,不到万一是绝不会弃巢离去的。既然离去,可见它们对此地的惧怕。
而现在,它们竟然飞回来了,此时的紫雁山血腥尚浓,鸟兽最为敏感,却依然反常地飞回。一只只、一对对、一排排、一行行、欢歌而来,自在娇啼。仿佛是受了那曲音的牵引——
它们的鸣声极其动听,声声脆耳,配着吹出的清音,让人仿佛畅游在远离尘嚣的世外山林中,没有争斗、没有污浊、只有纯粹的天然,直把心中的蒙昧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唐盈不由地停了脚步,在静静地听。
简随云飘然立在她身边,也未再前进——
“竹林曲声正悠扬,美酒一杯入豪肠,三分醉意闲中笑,七分自在酿月光……”
一声轻笑传来,伴随着一句似词非词的话语,音质如风。
唐盈猛然回了神,才发现那曲音已停了,自己却深陷其中一时未曾察觉,再去看那个人,已悠悠然地坐了起来,悠悠然地转过了身,悠悠然地看着她们,笑——
又是那种笑!
也仍是那种说不出的舒服模样!
仿佛他就是坐在冰刀上,也会笑得那样快活。
但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盈瞪向了对方,发现曲音虽停,仍自余音缭绕,天上鸟儿又盘桓圈后,才呼啦啦飞散,再仔细看对方手中,竟然是吹着一片树叶?
仅仅是一片叶子,便能引来飞鸟相和?
古有琴声引凤,今有叶曲招彩翼,这男子的曲音真有荡涤人心的魔力,连鸟儿都能惑来。一个人,如果不是从心底处就这样清明,怎会吹出这样的清音?
她疑惑了,去端详简随云的神情,在那张容颜上看不出端倪,但是,简随云的眼在淡淡地望着那个男子。
再眨了眨眼,她们现在所立的位置只需再走十数步便可走出竹林,再向左一拐,就会离开紫雁山,而那个男子则在竹林外山道中的正对面。
离她们约三丈左右。
于是挑了挑眉,问:“你的鱼,可曾钓着?”
不错,对方正是昨日在潭边遇到的那个言谈古怪的男子。
“不曾。”男子笑眯眯地回答。
“喔?既然不曾钓着,又何需来此?”
她将自己的视线盯在男子眼部以外的部位,虽然她知道一个人的眼睛才是最有可能透露心底秘密的所在,但这个男子的眼还是不要看的好。
那双眼,是一汪流动着的乐悠悠的酒乡,而酒,总是会醉倒人的。
“不曾钓着,为何不能来此?”男子的眼弯得越发如月。
“此处无潭,只有浅溪,溪中连细鱼也少得可怜,哪里会有什么鱼王?你来此岂不是要耽搁了你的钓鱼大计?”
“呵呵……”男子笑得露出了四颗牙齿,“不急不急。”
随着笑容的扩大,他的左颊边竟在此时显出一个不太深的酒窝,一闪一闪的,如果不细看还真瞧不出,但那浅浅一窝非但没有女儿气,反使这个男子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
“不急?看来你对那条鱼儿并不上心——”
男子听了这句话后,颊边的浅窝中似乎也漾进了酒意,仿佛是从眼中流到那里去的,抬起一手摘去自己发上的一只草叶,随手一扬,草叶顺风而去,而他的话悠悠传来——
“急则生燥,燥则生暴,又急又暴,岂不是要让它受了委屈?”
这是什么道理?
唐盈意外,男子则已笑眯眯看向了简随云,一双眸并没有对简随云进行上下打量,直接盯着简随云的眼。
据说,一个男人直接盯上一个女子的眼时,说明这个男人并不好色。而是更在乎女子的心灵。
好色的男人,往往会先去扫视女子的前胸与整个身形,或者是一张漂亮的面孔。
唐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问题是,现在的简随云是男装打扮,她想的是否有点远了?再仔细观察对方的眼中,除了笑意,便再看不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仿佛天上的流云也倒映在其中,随着酒波摇曳。
风过,有竹叶的清香漫来,让唐盈一瞬间竟然觉得这种清香是从男子身上传来的,使那张乐陶陶的笑脸也映上了竹香。
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简随云,则在这时抬步向林外走去——
唐盈眨了眨眼,想起自己与简随云原本是要去山外用早膳的,如果再不走就要到半晌午了,于是跟上,看着简随云出了竹林后是向左拐去,脸上露出了笑,在自己也出了林子后,对着那个男子指了指脚下路——
“这里出山的路不只一条,除了我们要走的这条,至少还有四条路。”
她的手又指了指其它几个方向,冲着男子笑得也露出几颗牙齿。
男子听了她的话在,眼里有星光在闪:“原来姑娘是怕我与你们同走一条路?”
唐盈一怔,随暗在心中暗叹——
这个人很聪明!
她的话说得十分隐讳,并没有想着对方一定会听懂,但这个人偏偏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但领会了自然最好。不管对方是谁,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就是可疑的人物。
毕竟这几日江湖人逗留此间,让普通百姓对紫雁山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不会随便靠近,更不会进入山中。于是,用力地看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
而那一眼,是在强调着什么。
“呵呵,姑娘多虑了,在下并不打算上路,在此吹吹山风也是不错的。”说罢,男子笑嘻嘻地双手向后一枕,再次躺倒——
唐盈又怔了怔,对方竟然完全不介意她的态度?乐悠悠地又看向了天际。莫非是自己小家子气了?她有些犹疑,但随即不再多想,旋身而去——
身后的男子则将拿着叶片的手从颈下取出,盯着叶子似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很快就会再相逢——”
这句话说得并不高,但唐盈的听力何等惊人,她的身子僵了僵,回头望去——
只见男子并没有看着她们,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而是又将叶片放在唇边,悠然的吹起——
曲音依旧轻快,她瞧不出什么端倪,再次上路,见简随云已行出数十丈远,背影已隐入山外的林间,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但身后随之再度传来的鸟鸣声,突然让她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
莫非这个人的出现,是为了消弥一夜杀戮的血腥气氛,才吹出这样的清音?音律可渡化人心,他却连飞鸟都能引来。
也许那些鸟儿很快就会回归这片山林,让紫雁山重新恢复一片鸟语花香、秀水青山的生机。
猛然摇了摇头,自己的想法太奇怪了,对方不管是谁,只要未犯着她,便勿需去管——
而她不再让自己回头,却不得不承认先前那种凝重的气息、漫天的血色,确实是在听到这种曲音后,淡化、消弥——
心底处,一片清宁。
第三十八章 突现的担架
再入柳林镇,一片萧瑟。
与前一日的人潮熙拥相比,此时的它,宛如是被狂风暴雨冲刷过的布履,皱褶而苍白,没有颜色。
整条大街上,只有风,没有人。
一地的零乱,菜叶、破布随处可见,被风卷起后四处飞散——
不论是当地居民的院落,还是沿行走的客栈、酒楼,所有的门户都紧闭着,闭得严丝合缝,悄无人声,甚至前两日不时传出的孩童的啼哭声也听不到了。
静!
非常静!
仿若一座空镇!
唐盈步上一家酒楼,敲门——
“呯呯呯……”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高,却只显得这里越发的静,无人应声、无人开门。
回头看看台阶下的简随云,她笑了笑,“姑娘,我们只能再找其它店家了。”
简随云唇边的弧度浅然,无可无不可。
于是,沿街而行,走过整整一条大街后,在最街尾,也就是镇子的最西头,终于看到了一家门户大开的小店。
那家店土坯墙搭就,十分简陋,门前没有台阶,窗子直接临在街边。如果谁打窗口走过,一眼就能将店内览个无遗。
“姑娘,我们先且在这里粗略地进些早膳后,再上路如何?”唐盈询问着简随云。
这家店,实在太小,甚至很不干净,只有搓着光脚板做苦力的市井百姓才会光顾。但它是唯一一家开着门的饭馆。
简随云淡淡一笑,抬步进入,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唐盈随着跨了进去,没有想到一进门后,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其实也不算熟悉,至少她认得对方,对方却不认得她,尤其是现在戴了人皮面具的她。
那两人坐在靠里的位置,紧临着一面灰突突的墙,但二人如珠玉一般,格外醒目,就算是上了年纪、花了眼睛的老者进来,也会一眼瞧到那两个秀丽、雅致的人儿。
而在她们进入后,对方也在盯着她们,在看到简随云时,两双眸中是明显的愕然与惊异,还有怔忡——
直到她们捡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那二人依然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驻留的时间之长,让唐盈起了疑惑。
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而是素有定性,也见惯了世面的江湖之秀,在平常的情况下绝不会盯一个人盯得这样失神。
就算简随云有无法形容的意态,他们也不应该会这样,莫非?
“二位客官,咱这店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招待二位了,今早天不大亮,小店的门就被敲得震天炸响,伙计们只是开的晚了些,两扇门便散了架——”
一个瞧起来像是掌柜的老人迎了过来,一边打着躬,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