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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从前的因缘,如今只是个空洞的借口。但现在他只剩这点借口。
“我没有姐姐。你乱讲。为什么你说的,我全都听不明白。”她语音平缓,眼神却没有温度,她屈身行了一礼,道,“谢谢公子救了我。但我如今必须要去找范大哥。”
虞从舟渐渐松了手,声音在艳阳下却愈发清冷、似乎他早已站错了季节,“你的记忆里难道只有范雎了么?一点空间都不留给别人、都不留给我?”
他眼中哀凉,嘴角却弯起一点笑容,“就算如此,你现在也只能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是你‘范大哥’的亲弟弟。他回来找我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原来这才是最好的杀手锏,她的眼睛里立刻有了光亮,回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像在搜索美玉与赝品中的毫厘之差。
他喜欢她眼中泛着光芒的样子,尤其是看着他的时候。他笑意渐浓,从怀中摸出那支娘亲留给他的碧玉鹿笛,递到她眼前说,“唯恐你不信,这是哥哥留给我的信物。”
他说的那样真实,几乎连自己都信了。
从前,他恨她诸多欺瞒,而今,他只想让她信了他的欺骗。
楚姜窈果然满眼惊诧,再不挣扎要走,盯着那笛子口中自语道,“鹿笛……竟然另有一支?”
她立刻伸手入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一阵摸索后她眉间紧锁,神色惊慌。虞从舟向她走近一步,又从怀里摸出另一支细一圈的鹿笛,轻声对她呵气耳语道,
“你是在找这一支么?”
楚姜窈抬眼看到那笛子,立刻凝上他的眼,那一脸好奇又震惊的样子,让虞从舟心里乱飞的哀鸿顿时舞成了小蝴蝶。他笑得魅惑又温宠,独独等她下一句:
“这支笛,怎会在你怀中?”她果然问道。
“是你给我的。”
“我给你的?你乱讲… 这是范大哥最珍惜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转赠他人… ”她竭力否认,但定力渐弱。
“因为我不是‘他人’。”从舟这时才明白、谎言一旦开始,便再也收不住口,他一辈子也没说过谎,现在竟只想在她面前执着地做一个小人,“窈儿,真的是你给我的。你只是不记得了,但过去的那几年里,我们朝夕相处,不管我回到邯郸、还是行军在外,你都一直陪着我。我们没有分开过,以后我也不要和你分开。”
他轻轻握上她的手,她懵然想抽出,他却握得更紧。她不再动作,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捧起她的手,将他自己那支粗一圈的鹿笛放入她掌心说,“这支你留着。”
她握着手中陌生又熟悉的玉笛,幡然抬眼道,“那我原本那支… ”
“这支细笛你早已给了我,怎还能收回?自然是我收着。”
虞从舟此时早已没了君子之心,只一意想她留在身边。他甚至心中妄想,从此以后,窈儿怀里揣的就是娘亲留给他的那支玉笛、而非哥哥的那一支了。
见她不再起意要走,他眼中流淌着奢恋的笑意,很想拢她入怀,又怕再次吓撑她,只得熬下。
“你真的是范大哥的弟弟?”她忽然想到什么,陡生紧张,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
“同父同母的弟弟?!”
虞从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比当初逼范雎兄弟相认时更认真,心中暗道,‘好你个范雎,这回你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我这个兄弟你是要定了。’
但楚姜窈的脸色倏忽更加苍白了,她盯着从舟,忧伤如同泉水一样从她的眼神中涌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汨汨淌过。她好像带着仅剩的一点希望,又好像自言自语,
“可是你姓虞……你已是赵国上卿……”
从舟反手握住她道,“那又有何出奇?就如同人人都叫他范雎,你却知道他真名叫‘淮’。如今你又岂知他本姓不是虞?”
“你说他姓虞?……”楚姜窈眼中霎那间掠过一丝怀疑,稍顿片刻又探问道,“他真的已经和你相认了?”
从舟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大喇喇地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若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真名是‘淮’呢。”
楚姜窈脸上没有表情起伏,略有沉疑,但一闪而过。她将粗笛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掩饰一笑、低首欠身道,“原来公子是淮哥哥的弟弟,小令箭方才冲撞了。”
这一段牵连明显对窈儿甚为管用,虞从舟发现,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看着他的眼中常常漾着或崇拜、或亲近的目光。他要她去园中晒晒太阳,或在廊中听他念念书,她都很乖巧地点头说好,其它的,更是要她吃粥就吃粥、要她喝药就喝药,简直一切唯他是从。
甚至,他叫她以后别称他为‘鱼公子’,只管叫他‘从舟哥哥’,她都笑着应了。
划过长长一圈,原来他所求的,竟只是回到当初。
当初她最爱叫他‘从舟哥哥’,是他狠怒不许。毁了当初的人,不是自己又是谁呢?
☆、云之彼端
这一日清晨;虞从舟忽然想起,有一样东西或许能帮窈儿唤回一些记忆,即刻将那幅收了多年的卷轴平平整整地摊在几案上,转身出门去窈儿房中寻她。楚姜窈懵懵懂懂被他牵了手,也并没有问什么,只随他去看他所说的‘那幅画’。
踏入他卧室;楚姜窈瞧见他铺开的一幅人物画像,她蹲下细看一番;却只是怔怔地指着右边那一半说,“这人… 好像是我?”
见她全无印象;虞从舟也没了念想,走近她说,“这是你。这画;是你自己画的。”
楚姜窈好生惊讶,“我?!”
从舟看着她瞪大眼睛的样子,不觉笑了,“难道,你和我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画画么?”
窈儿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唔,喜欢… 喜欢的。但是,我只画过淮哥哥。不画自己。”
从舟笑得有些僵,看着她双眸说,“你是不是,画过他读书,画过他骑马,画过他睡颜?”
她的脸更红了,眼睛也瞪得更大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虞从舟淡淡一笑,干脆倚坐在她身边,“窈儿,你也喜欢画我的,你也画过我许多样子。我射箭、我摇桨、我品茶,你都画过的,”他的笑容里终于又带了些得色,
“你还说过,你最喜欢画我的嘴角… ”
楚姜窈听得愣了神。他看见她一双无邪的眼瞳中满满地都映着他自己的容颜,不觉凝息叹道,
“窈儿,为什么你能记得他那么多,就不能记得我一点了呢?”
两人目光对视,却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终是楚姜窈眨了眨眼,侧过头去,尴尬地又指着画中左边那人说,“那,这个美人,是谁啊?”
“是你的姐姐。”从舟反而不太敢看画中江妍的眼睛。
“我的姐姐?……她长得真美。”她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再出声、却只是一声叹笑,
“……美得,让人绝望。”
屋中空寂良久。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说,“上次你说过,我的姐姐嘱托你照顾我?”
虞从舟躲过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江妍嘱托过他很多事,还曾要他、绝不能爱上窈儿… 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又不自主地按上眉心,妄想压住满心烦闷。
姜窈见他容色渐乱,忍不住嗤嗤笑出声,“从舟哥哥,你很喜欢我的姐姐吗?”
虞从舟泯然道,“从前我很喜欢她。她随便对我笑一笑,或说一句话,我都会兴奋好几天……后来… 她过世了,她死在我怀里。”
楚姜窈愣了愣,又抬手摸摸他肩膀,张嘴欲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从舟倏一抬眼,正视着她,用力拉住她道,“但这些年来… 我对你… ”
他胸中促喘,那个字硬生生地憋在心口,当着江妍的画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窈儿惊诧地看着他,见他顿了半天又无语收尾,嘲嘲一笑、推开他的手说,“你不会要说、又喜欢我了吧?… 因为我是她的妹妹?”
她不理他满眼晦涩,转身将那幅画卷重又卷起,“淮哥哥同我说过,留不住的、就会变成海风,但永远在你心里涌动。能握在手心里的、却会变成细沙,最后还是流失于指缝。”
她将那画卷放进他怀里、狡黠一笑说,
“她是风儿我是沙?”
……
楚姜窈伤口渐愈,精神未好,午后总是蔫蔫地睡很长时间。从舟喜欢坐在她的房里自己与自己对弈,下完两盘,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她醒来。那日见她睡醒,即刻传了侍卫去热傍晚那剂汤药。
不一会儿,侍卫端着煮好的药,推门而入。只是侍卫毕竟不是婢女,做起这些事来甚不上手,那侍卫正欲将药碗放在矮几上,不小心一个踉跄,手一斜,烫药从碗中泼出,洒在姜窈手上。
从舟迅速抬手,托住药碗,向外一拨,剩下的药汁洒在他臂上,滚烫灼肤,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低头探看窈儿,却见她神色平静,似无痛楚,再仔细瞧她的左手手腕,有一处被药汤烫得发红。从舟心中惊诧,全然无心斥责一旁侍卫,急忙拭去她手上残留的药,慌道,
“窈儿你痛不痛?”
“不痛。”她笑笑摇了摇头。但一瞥眼,看见自己被烫红的皮肤,忽然也意识到些什么,眼中流露一丝惶惶之意。
虞从舟看见她笑容渐失的模样,愈发惊惧,难道…… 他握着她的手问道,“窈儿,你左臂麻么?伤口痛么?”
“我… ”
看着她害怕却闪躲的眼神,他的心又凉了一截,不得不问出最后那句,
“你的左手,能动么?”
她没有动静,似乎在尝试,憋了一阵,只说道,“……好像,”她说了半句,后面再说不出口,双眼失落地望了望他,又垂了眼帘。
虞从舟痛苦地一闭眼,心中仅存最后一点希望,立刻传来刘医傅。只是一番诊断后,刘医傅却说,她的左臂已无知觉,是箭伤伤了神经,杖刑又伤了腕脉,逾久未治而无可医治。
从舟僵在原地,心中又烫又苦,正如打翻一地的药汁。他原本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