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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何还听命于假符、假旨?”
范雎略带深意地淡淡一笑,“多年来,秦军长途跋涉攻打齐国,此绝非良策。雎早想谏言,又恐魏冉阻挠。但如今情势下、围魏救赵却有百利。臣是以将计就计,以假符假旨为名,撤下攻齐之军、转攻魏国。”
范雎不顾锁链倒钩之苦,又向秦王挪近一尺郑重道,
“齐在东,秦在西,相隔千里,即使攻下齐城,秦人亦是难守。攻齐绝对是大谬之计,秦国当务之急应与齐国交好,以免远忧。但穰候魏冉多年来致力于攻齐,皆因他自己的养邑在齐国境内,他不过是想借王上的兵力,扩大他的养邑、或许来年独称一王。
“但魏国就不同。魏韩楚三国与秦国毗邻,若能攻下寸土、皆为王土,若能夺得尺城、皆为王城。”
“得寸土、则皆为王土… ”秦王怔怔重复了一声,似乎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 ”
“若王上当真想兼并七国、收服乱世,唯有。。。。。。”范雎吐字如玑、眸光倏忽云卷风起,
“远交近攻,方能一统天下!”
这一句、恍如一石破冰,溅起深潭千年寂水,秦王倏地立起身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秦国连年征战,却只能夺城,难以灭国。。。七国势力仍旧此消彼长,寡人向各派名士苦寻纵合天下之计,但从未有人能令寡人看得如此通透!”
他想到激荡处、眉峰一勾、又求问道,“但荀子说,其兼并之战,易取不易守。又该当如何,方能守住攻克之地?”
范雎似早已思量过,静静答道,“易取不易守,是因为取之于民,却并未还之于民,民心浮荡,自然不易守。但只要使耕者有其田,劳者得其利,则民心向往;因其他六国无一行此政,王上所得之处,若能使民生好转,则不消重兵驻守,亦能守住绵绵疆域。”
秦王再不理什么私调军队、违抗军命的罪名,即刻着人解开范雎身上锁链,紧紧握着他的手询问各项军事国事。
此时他只怕失了范雎、便天下远手,似乎百年兵书、不及眼前一人。
两人在牢室中彻夜畅谈,狱火当烛、热血当歌。
又谁可料,这狱中一番对话,已定秦国百年天下
。。。。。。
夜过三更,秦王亲信果真从范雎的马鞍下寻回了一卷密信和一枚玉符,传至狱中呈给秦王。
秦王细看之下,那密信与他的字迹极像、但仍然稍带娟秀。
而那兵符的雕功无与伦比、巧夺天工、竟似乎比他自己那枚更加逼真,若非所用之玉并非皇家极品,他甚至要以为是当年失传了的那枚真兵符又重现天下。
至此秦王的怀疑全然转嫁到宁妃身上,他盛怒难抑,“彻查宁妃寝宫!立刻将宁妃与她侍卫一并收押天牢!”
秦王转身望向范雎,“既然真相如此,那日在刑堂上,你为何不说与寡人知?”
“那日人多纷杂,不便细说。况且。。。 ”范雎静默一笑,眼神中似乎多了丝撩人的隐衷,
“若王上不信我,我不需要得信他人。”
秦王微微一怔,心弦若拨。。。懵懵中又听范雎道,
“加之宁妃之事如何处置、本就是王上的家务事。雎不想由魏冉裁决、伤了王上的颜面。”
秦王愈加欣赏他的细腻心思,反而替他更多寻了借口,“所以你藏下宁妃所刻的这枚假兵符,也是怕倘若他人知晓、将来或许效仿宁妃,篆刻假符以乱军纪?”
范雎爽朗而笑,“雎明知符假,仍以假乱真、号令三军。。。。。。雎便是违乱军纪的第一罪人。”
“乱得好!寡人生于乱世,做这傀儡君王也已经二十多年。不乱不得生机,不乱无有契机!
“不过你这一介文臣,竟然仅以口舌之利,便能凭着一枚假兵符令那些武将都信了你!”
秦王眼神激赏,范雎哂笑低眉,
“他们不信。所以我令快刀手立斩其中一名,其余的便立刻信服了。”
“你果真是个狠角儿!”
范雎容色简蔚、笑意清泠,“再狠也没有魏冉狠。我是为王上图疆土,他是为自己图王土。”
两人对视一笑,越说越觉得投机,秦王忽然感慨道,
“攘外难、平内也难。雎可有何良策,能令寡人摆脱宫中朝中的傀儡之境?”
这终于问到范雎心中积血最深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伏跪在地、凛声道,
“若要雎真心相答,唯有一路可循:杀公子市、废宣太后、贬逐魏冉。”
秦王全然未料范雎竟说得如此直截了当。那毕竟是他的胞弟、生母、和母舅,更何况、每一个都是秦国权势中天之人。
范雎不待丝毫犹豫、又道,“王室之事,犹如百年老树,若枝叶繁密、必定外强中干,主杆日益负重、却反而杆形难现、主神难聚。王上要使自己主干强势、必须削枝、方能固杆。”
“固干削枝”、这四个字果然深深打动秦王,那似乎是他盼望多年、又始终想不清、不敢想的事。范雎见秦王神思游离恍惚,即刻俯首更低、虔诚道,
“臣明白,臣今日所言,是匡君王行忤逆之事、更是置尖刺于皇家骨肉之间。但若王上信臣、用臣之言,必定有益于秦国。
“至于臣… 即使今日言之于前,明日伏诛于后,也在所不辞。** ”
范雎语带怆然,而每一个字又极具定力。秦王立刻被他的情绪感染、急忙扶起他低跪之身、卸下最后一丝防备,向他询问可行之计。
“离间。”范雎吐出两个字,“王上也是宣太后的亲子,只不过少年时被送去燕国为质子、疏远了母子之情。如今只要让宣太后相信、公子市有了反心、早已出乎她的控制,她必定不会再亲睐他,王上便可寻机会绝了公子市的王储之位,甚至、杀他以绝后患。。。无论如何,对此三人、离间之后再各个击破、便容易很多。”
君臣二人正商议着,侍官传来急报,“宁妃被押至天牢的路上、夺了宫卫的短刀,已割颈自尽了。她宫里那侍卫亦触墙自绝。”
秦王对范雎之辞愈加深信不疑,“原来最深的暗间,真的就在寡人身边!”
范雎暗暗庆幸、又算准了这一回,宁妃果然是赵王安插在秦王身边的暗间。他不过捏造了一些伪证,就足以令她忧惧受刑逼供之余、会牵连他人,居然自尽以绝后患。
赵人刚烈、秦人硬骨*,果然箴言。
“以后朝中诸事,寡人必相问于你。”他听见秦王幽幽道。
秦王靠近他,用指腹抹开他腕间被铁链磨出的血迹,一抬手,径自涂上自己的左手背、殷红触目。
范雎大惊,血污浊浊,怎堪折煞君王身。而更令他不能相信的是,秦王盯着那抹殷红、缓缓抬起左手,以双唇相触,竟将他的血尝于舌尖,
“寡人这一生,没有尝过血的味道,却一生都在生死边际上争着命和权。寡人今日第一次尝到血的苦涩,是你的血、是你为寡人流的血。寡人是以绝不忘与你之约。”
☆、心腹劲敌
次日;范雎获释回府,秦王宣其无罪,甚至派了御医为他诊疗刑伤。
苏辟亦被放出牢狱,第一时间便赶至范府。待那御医走后,苏辟方进了范雎寝室,叩行一礼道;
“范大人究竟对王上说了些什么,王上居然、放过我们?”
范雎容色虚弱;眼睛仍然透亮,“没什么;也算实话。我对王上说,此番效仿前人围魏救赵,是为得信于赵;若能与赵国结盟,才能真正使齐国为秦所控。”
“齐国?”
范雎靠在榻上,饮下旁边一碗苦药,苍白的双唇染成淡淡褐色,“这些年秦国占了齐国诸多城池,但赵国隔在秦与齐之间,秦对齐鞭长莫及。若不与赵人结盟,只怕所得齐地尽成鸡肋。”
苏辟脸上慢慢松了疑云,范雎又笑说,“如此说王上倒也信了。如今却有一桩难事。”
“何事?”
“王上限我半月之内与赵国达成盟好,否则仍要拿我问罪… 但我曾在赵国做过多年卧底,此时就算拖了这副残躯勉强去到赵国,亦难解赵人心结,又何谈玉成盟好。”
苏辟凝了凝眉,忽然一抱拳道,“范大人若信得过苏辟,苏辟愿前往赵国,议谈盟约,定不辱使命。”
“苏兄果然深得我心,“范雎用力向上撑了撑身体,想作揖还礼,却力不从心,勉强压下几声咳喘,说,“当年苏秦与赵王交从甚密,你既是苏秦的三哥,于赵王面前也好开口些。”
苏辟见他喘得厉害,递上一块巾帕帮他拭了拭唇角,又笔直挺起身道,“既如此,范大人好生将养,在下这就去准备,即日出发。”
“苏兄… ”范雎冰凉的手指突然握在他腕间。他目光清澄,嗓音暗哑,“…几日前苏兄冒死相救,范雎铭记于心。”
苏辟不语,只是静静一颔首,须臾、又再次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苏辟走到门口,正欲开门,忽然又止了动作,回头问道,
“范大人… 当时范大人执意转攻魏国,真的只为了与赵国结盟这件事?”
范雎静静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苏兄的眼睛…… 我确有私念。”
他以手撑在额角,缓道,“我曾为救秦王甘冒生死,又为他数年潜伏赵境,他不过只给了我一个客卿之品。朝堂上太后、魏冉当道这么多年,我等实难有所作为。其实我亦生了去意,此番救赵,是想向赵王示好。”
“范大人欲往赵?”苏辟这一惊非小,范雎果然有异心,还明明白白说与他听,不知这一番是试探还是信任。
“但我不甘屈居人下。若要入赵,我意在得上卿之位。”
苏辟眉间蹙得愈紧,“上卿之位仅在相邦之下,似乎… ”
“也并非不可能。”范雎打断了他的话,对他惬意一笑,
“从前我在平原君府做门客,平原君颇欣赏我才识,此番攻魏以救虞从舟,他对我亦有了拉拢之意。若得他二人之言,赵王自会赐我上卿之位。”
苏辟压低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