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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忘了,这世上最不该嫌弃他的人,就是她!
沈妮儿蹲下来,用力捂着胸口。
太疼了,她疼得流出眼泪。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沈妮儿擦掉眼泪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神色严肃、面容威严,怀里抱着一个人,匆匆往这边赶来。
后面还跟着一群同样严肃的黑衣人,严阵以待的模样。
那人即便衣衫不整,却仍带着不容忽视的霸气威严,沈妮儿想起他便是那天在君盼店铺里看到的中年人,心里已是不详地一跳。
再仔细看他怀里抱着的人,整个头窝在那中年人的怀里,看不着面目,浑身只用一件玄色的外套包着,小腿以下垂在外面,竟是赤=裸着的。
他的脚削瘦苍白,小腿延伸出缕缕血痕,竟有些触目。
在脑子还未做任何反应之前,沈妮儿便猛地察觉出一丝强烈的心痛,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冲过去的,等疼痛令她回过神来,她已经扑在君盼身上痛哭起来。
黑衣人抓着她,她抓着昏迷不醒的君盼。
他闭着眼,唇色苍白,脖子以下被衣服遮住。沈妮儿扑过去的时候,他的手垂了下来,手腕上全是参差的破损,青痕明显。
沈妮儿红肿着眼,只把恨恨的目光投在离她最近的男人身上。
男人用同样的眼神回看她。
男人冷冷哼了一声,抱着君盼连同沈妮儿一道拽进了房间。
他把君盼放在床上,扯掉罩着君盼身体的外袍,蹙眉看着沈妮儿由震惊到崩溃,抱着伤痕累累的君盼,哭的痛彻心扉。
君盼从不肯给她看到这些,有时候大热天他还穿的严严实实,高领盘扣,手腕脚踝都用绸带缠紧。她分明早就知道的,可她装作无知,不去想不去看,就以为自己真的无知。
她的心猛然凉透,原来她是如此心狠。
男人不耐她痛哭不止,单手给她扯开。
大夫动作粗鲁地把君盼翻来翻去,犹如对待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头,她上前阻止,被男人喝退:“你打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会疼?!”
沈妮儿一愣,动弹不得。
大夫曰:皮外伤不足道。另有内情。公子血毒积淤血液,不能温养四肢,而至周身疾病。又因心肝两伤、心郁胸满,气血攻心而致昏迷。
简而言之,中毒已久,心里憋着一口没发出来,一时气血上脑引发身体潜在毒素,而致昏迷。
男人一惊:“体内有毒?何种毒?”
大夫便道:“此毒能够麻痹神智,使人产生短暂幻象,欲=仙=欲=死。连用几次便会产生无法抗拒的依赖,深陷其中、难以戒除。长久服用,必会淤积血毒,最后五脏遽衰而亡。”
男人道:“可有解药?”
大夫扶须轻叹:“难说、难说。”
沈妮儿茫然地笑了起来,像吸食了毒品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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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他便一直昏睡着。
他大概真的太累,任由自己一睡不醒。
扬州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日子,行人不敢出门,人人都躲在家里,唯恐被血雨腥风沾上,引来无妄之灾。
听说向来张狂的阮夫人死的时候连衣服也未穿,死相极惨。
听说十一少痛彻心扉,带齐人马围剿沈宅,同那里面的一个大人物斗地两败俱伤,都死了不少人。
人们都以为十一少便是十一少,怎可能会输?
人们等着看那大人物被打出扬州城。
可渐渐地,竟很少有十一少的消息了。
后来,竟弄得风声鹤唳,胆敢当街议论十一少者,竟是要下狱。于是,便没人敢提了。
十一少,俨然成为了一个过去。
人们又推测,那段时间风头正盛的沈君盼可能会接手十一少的产业。可他们竟又猜错,商帮再无人撑地起来,几大长老纷纷自立门户,最后竟如同一盘散沙,屹立几十年不倒的商帮竟也成为一个过去了。
日子还在继续着。
曾经呀呀学语的,开始试着摇晃着走路,跌倒了、爬起来,便是成长。
他大病初愈,人更冷漠,还有些阴森。
就算长得极俊,也依旧让人不敢直视,避之唯恐不及。
提到公子彤,人人胆寒。
彤无所事事,终日游荡,眼神阴冷。
彤喜欢玩弄些有生命的东西,具体说来,便是人。
囚牢里有一个,分明奄奄一息已久,腿脚还不便,却久经折磨,竟是死不了。
姓什么不知道,只偶尔听人称小楼。
听说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彤蹲在地上,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按进水缸里,待剩一口气,再提出来。只几个来回,他便再无力气,任由彤提着他左摇右晃。
他也不骂,有时候难得有力气,还会微微一笑。
行刑的人说,他笑起来极为勾人,像只狐狸。
彤不许他活得舒心,又不愿他死。
好像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牵绊,彤只会对他说些一个女人的事情,这时候的彤神色颇为炫耀,有种孩子气的得意洋洋。
狐狸样的男人平日里漠漠无语,一副苦行僧的模样,却偏偏会在此时冷嘲一番,如愿讨得一顿打。
看守的人隐隐听过几次,那女人似乎有一个颇为俗气的名字,叫什么妮儿。
叫妮儿的女人太多,大多泛泛平庸,她是哪一个呢?
彤冷血、彤可怖。
似鬼不似人。
唯有一个时候,他像个人。
他看见孝小姐的时候。
孝小姐弯弯卷发,圆脸圆眼,模样讨喜,跟彤长得不像。
孝小姐不喜欢他,见着他便哇哇哭着跑开。
她同旁人一样厌恶恐惧他。
他是她的爹爹,可她就是不爱他。
她在园子里玩泥巴,彤在树影里看她。
她看到了,吓得晚上做噩梦。
彤便不敢再偷看她。
她赖着姆妈讲故事,彤走过来,她噤声缩肩。
彤冲她笑,她便哭了。
彤便顿住脚,眼睛乱转,手足无措。
此时连姆妈吓得也浑身发抖。
彤便一步步退回自己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看便是一天。
家宴的时候,彤有机会见她,小心翼翼同她讲:你小时候不会吃奶,我一勺勺喂你,你张着小嘴儿,好可爱……
孝小姐捂着耳朵哇哇大叫:不要不要!不要你喂!我不吃你喂的东西!
孝小姐躲进丫鬟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丫鬟把孝小姐抱回去。
彤面无表情站起来,单手掀了饭桌。
家宴不欢而散。
孝小姐怕他并非毫无理由。
因为旁人都怕他。
因为她见过他突然发病的模样,抽搐、狰狞。
她吓得弄湿了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说句话亲!
☆、结局
王孙相聚,彤不言不语。
他本就来自民间,身上带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贵族们称之为下等人的味儿。
没人理会他,他亦不理会任何人。
他倚着雕花窗,手持琼觞。
阴冷的气息,叫人不敢靠近。
窗外是个花圃,团团簇簇。
一身白衣的小少年欢叫扑蝶。
大眼睛、圆圆脸,裹胸布缠地稀松,一眼便看出性别。
彤恍惚想起妮儿幼时的烂漫,唇角漾起淡淡涟漪。
小“少年”扑腾出一身热汗,站在那任由丫鬟拭汗,一双大眼左顾右盼。
正看到窗边微笑的男子,眉眼气质自与普通王孙不同,让人看了不敢看,又偏偏想再看。
“你是谁?以前倒是不曾见过。”少女红透了一张脸,扑腾起一颗心。
男子唇畔弧度瞬间隐退,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脸上挂起薄霜,转身离开。
几日后,有媒人忐忑前来。
彤阴冷冷坐着,便叫人开不得口。
孝小姐在堂外欢叫吵闹,玩累了,扒着门框探头探脑观察生人。
彤眼神随她左右,微微柔和了神色冲她一笑,孝小姐便缩回去,蹬蹬蹬跑开。
彤颓然闭了眼。
夜色正浓。
彤去探望囚牢里的人。
那人正仰脸坐着,似乎在沐浴小小窗格透出的星点月光,面容如月华般柔和平静。
彤蹲在栅栏前看他。
他依旧不睁眼,惨白的手指摩挲着身边一段露齿的篦子,握在手里,就着月光慢慢梳头。遇到打结的地方,他用手指一点点理开,很慢,很平静。
他梳好了头,捡起身边污渍斑驳的发带,将头发慢慢绑了,理了理鬓角。
然后才睁开眼,指着铁栏边的一只残碗,“能给我些水吗?”他说得很慢,声音又低又哑。
彤不说话,只把随身带着的扁酒壶打开,倒出铮亮澄清的酒来。
那人用手臂撑着身体,慢慢挪过去,把残碗拿到身前,用手指沾了些酒水,一点点涂到脸上,抹匀。
许是白天看守心情不顺,拿他出了气。
他脸上除了污渍,还有些血痕。
打人不打脸,可惜他不算是个人。
磕出肿块的额头、鞭痕掠过的眉角、肿起的唇,他沾着酒水一一抚过。
血污融合到一起,让整张脸更加模糊,他拿起一块衣服上撕下的方布,认真擦了擦。
本就肮脏的方布愈发辨不出颜色,他看也不看,慢慢折起来塞进怀里,算是沐浴完毕。
他整理了褴褛的衣衫,从稻草铺底下勾出两只还算干净的袜子。那长袜质地上好,只是在牢里隔久了,有些发黄潮湿。
他把不能动腿盘起来,开始穿袜子。脚底板血肉模糊,他穿的时候手微微抖着,弄疼了便闭眼停一会儿,待痛劲儿过了,再接着穿。
袜桩松散,他用草绳绑好,才把腿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