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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花澜-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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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洛开口,想解释,却发现喉间发干。她不敢看他,只能低下头,却看见他黝黑的大掌还抓着她胸前的褙子。 

脸登时涨得通红,安可洛结结巴巴开口道:“你、你可不可以先放、放开我?” 

话刚一出口,就觉胸口一紧,她抬眼望去,见男人的眉头拧起来,她忙开口解释道:“我是天音楼的……” 

还没说完,身子便重重一顿,男人的手收了回去,背到身后。 

安可洛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将身上的衣服拉拉平整,又羞又恼,抬头看向那男人。 

男人眯起眸子,将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眼里瞬间闪过一簇火苗,又随即暗了下去。 

见安可洛望着他,男人突然勾了勾嘴角,道:“我很好看?” 

安可洛恍然回神,连忙垂下眼帘,手中握着的小钿盒,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她此生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慌乱的心情,只觉得那双黑眸一直盯着她,她浑身都在着火,身子微微抖着,弯下腰,手颤着拾起小钿盒。 

连一眼都不敢再多看这男人,安可洛攥紧了盒子,提了裙转身快步跑开。待跑得气喘吁吁,没有听到身后响起任何脚步声,她才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回头望了眼,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安可洛摸了摸胸口,心还在狂跳不止,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却不知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 

前方回廊的拐角处忽然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安可洛听了,略想了想,忙抬脚追了上去。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五章 慕词 

一个男人提了灯笼在前面快步走着,安可洛暗度应是尉迟府上巡夜的家丁,忙快走几步,想询问回延殿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请问……”她一开口,就看见灯笼一晃,原本在她前面走着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 

灯笼昏黄的光影微微抖动着,她看清那人身着绣着花纹的绯色长袍,下摆因急急的回身而摆动着。她的目光往上移了一点,一下子瞥见那人腰间的紫色金鱼袋。 

她的喉头一下子发紧,赐佩紫金鱼袋是何等天恩,这人…… 

那人将灯笼提高了点,对着她的脸照了照,道:“你是府上请来的歌妓?此刻在这儿做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是出来取东西的,可不知怎的便迷了路。” 

那人语气不悦道:“迷了路还乱走?天音楼这是什么规矩……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朝右走,再过一个路口,左转便是延殿。” 

她点点头,那人又看了看她,便转身离去,脚步之快,像是前方有十万火急之事在等着他一样。 

安可洛不敢多耽搁,只是照了那人所说的,不一会儿便回了延殿。 

延殿的偏厅内,楚沐怜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安可洛回来了,忙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安可洛脑中晃过那双黑眸,不由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迷了路,绕了好半天才寻回来。” 

楚沐怜一叹,“回来就好,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旁边传来笑嘻嘻的声音,“安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安可洛一扭头,就见范衾衾撑着下巴,正瞧着她笑。 

安可洛不禁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范衾衾翘起嘴角,“安姐姐去了那么久,楚姨等不及,怕我闯祸,就挑了个借口,找人将我替下来了。”她皱起眉,“反正尉迟将军也没有出席,这家宴着实没什么好看的了。” 

安可洛微微一怔,道:“尉迟将军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范衾衾点点头,笑道:“倒不知道天朝人人口中的名将竟是个如此任性的人。许是安姐姐先前说对了,这尉迟将军就是个粉面公子哥儿……”说罢,她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安可洛听了这话,也想笑,但心里却忽然想到先前那个黑袍男子,脸上瞬时僵住,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一点笑容。 

** 

一到天音楼,安可洛便径自回了屋。 

梳云在她没回来之前就在屋内生了铜火盆,此时房间里面暖烘烘的。她松了松领口的纽扣,靠进厚厚的绣花软垫,整个人才从先前绷紧了的慌张感中放松下来。 

梳云拧了帕子过来,安可洛擦了擦手,舒服地喘了口气。 

她头一偏,看见床边小几上放着一个黑色锦盒。 

梳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开口道:“姑娘,今天悦仙楼的张掌柜差人送东西来给你,我就给你放房里了。”说完忙走去把那锦盒拿来,递给她。 

她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盒桂花糕。 

梳云在一旁看了,笑嘻嘻地开口道:“张掌柜人真好,知道姑娘爱吃桂花糕,还特地差人送一整盒来。” 

她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手摸了摸锦盒的盖子的内层,在边上用指甲一挑,上面绒布就开了,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捏出一张信笺来。 

“这……”梳云在旁边看着,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她笑笑,道:“张掌柜可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给我送过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展开那张信笺: 

双蝶绣罗裙,悦仙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黄昏,来时衣上云。 

她的手指压平最右边的纸皱,看到最后的落款。 

虽说是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子迟顿首”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那日那张清冽的脸,那高傲的语气,还有那双细长的眸子…… 

谁曾想便是这样的人,也做得出这么孟浪的事…… 

她低了头,把信笺折好,走到桌案前,把它收在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梳云在一旁见她不发一言又面无表情,纵使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张嘴发问,只是道:“姑娘一天在外累了吧,我去准备热水好让姑娘沐浴。” 

她点点头,梳云马上出去准备。不多时,梳云便在木质浴盆里注满了温度适中的水,掺进去一点黄酒,又撒上大把的天竺葵花瓣。 

安可洛由着梳云替她宽衣,脑中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双黑眸那个男人。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 

“姑娘,你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怎么没了?”梳云这一句话蓦地将她惊醒。 

安可洛稍一迟疑,马上抬手摸上锁骨,果然空无一物。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六章 梦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 

心里反复想着她的玉,这块她从小就戴在身上的玉,这块据说是她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就这么丢了。 

含着泪,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脑子里却恍恍惚惚地做起乱七八糟的梦…… 

** 

小的时候,她经常央楚娘替她梳了头,换上漂亮的小锦裙,让天音楼别的姐姐携了她一道上街。 

稹南街上每家店铺她都跟着去过。最开始的时候,店里的人总会叹道:“这是哪家的女娃儿,生得这么标致!” 

带她去的姐姐们总会掩她在身后,再压低了声音道:“她就是楚姐姐带回来……”还未及说完,问话人的脸上往往就会浮现出了然的神色,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听到这些,总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家连她的名字都不问就知道她是谁了呢? 

有一次出门,她看见路边老大爷在卖糖葫芦,一颗颗糖葫芦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她自己站在那里,一下子看得呆了,等她回过神来,带她出来的姐姐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小小的她一下子慌了神,两条小腿快快地跑着,穿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还是找不到那个姐姐。她噙着一颗小眼泪,委屈极了,一屁股坐在街上的石板路上。 

“喂,”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哭什么?” 

她回过头,是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小男孩,都穿着上好布料的锦袍。她只认得出为首的一个,在天音楼对面的绸布庄里经常能看见他跑来跑去的,听姐姐们说起过,是绸布庄的大公子。 

“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泪眼汪汪道。 

有人开口说:“这个小姑娘长得还怪可人疼的。”马上就引起一阵哄笑。 

又有人问道:“你住在什么地方,自己还记得么?” 

“我住在天音楼……”她怯怯地答道。 

几个小男孩都是一愣,天音楼?这个小姑娘,住在天音楼? 

绸布庄的大公子嘿嘿一笑,对其他几个男孩说:“原来是她,我听我爹爹在家提起过的。她是被人捡回天音楼的,没爹没娘的野种。我爹爹说了,别瞧她现在一副可人怜的模样,将来还不是和那些天音楼的女人一样,要做卖唱卖笑的生意!”说完还略带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听了这话,她的一张小脸僵在那里,连哭也忘记了。野种?她竟然是楚娘捡回去的……楚娘说什么,她爹娘是因为要出远门做生意才把她寄在天音楼托人照顾,这些话原来都是骗她的…… 

其他男孩听了这话,都开始纷纷嘲笑她,直到带她出来的姐姐气喘吁吁地赶来,将那些男孩子全都骂走。 

“洛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好找啊,万一你没了,我回去要怎么向楚姐姐交待呢!”那个姐姐焦急道。 

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里面全都是刚才那些男孩子们的话,连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天音楼的都不知道。 

她的小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楚娘一边帮她轻轻擦,一边柔声问道:“洛儿,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楚娘好不好?” 

那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着楚娘的脖子,呜咽道:“他们,他们说,我是野种……是别人不要了,你才捡回来的……” 

楚娘怔了一下,拉起她的小手,按在她颈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上,道:“洛儿不是野种。你看这块美玉,就是你爹爹和娘亲留给你的,他们是有难言的苦衷,才不能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但他们一定很爱洛儿的,不管他们现在在何处,心里一定都会记挂着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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